她的父親徐大人是工部尚書,正想開口爲庶女說情,卻看見驚心動魄的一幕:墨戰天揮劍,銀白的寒光驟然一閃,一絲鮮血劃出一道弧線,血濺金殿。
“啊!”徐媚尖叫,頗爲淒厲。
“啊……”不少女眷也嚇得失聲驚叫。
明詩約心神一怵,徐媚摔倒在宮磚上,當場痛哭流涕。
但見她的雙腿膝蓋處的長裙被鮮血染紅,觸目驚心。
墨戰天一出手,只怕徐媚這雙腿要廢了。
衆臣驚駭。
徐媚的姑姑徐賢妃,想爲侄女討一個公道,但轉念一想,不就是一個庶女嗎?值得嗎?
可是,宮宴之上,大殿之內,衆目睽睽,徐媚被御王傷了雙腿,徐家大失顏面,徐賢妃是徐家女兒,理當爲徐家出面。
“皇上,太后,微臣小女無才,不能爲宮宴助興,可王爺也不必重傷小女,毀小女一生吧。”徐大人氣憤道,“小女縱有不是,但也罪不至此。還請皇上、太后給微臣、小女一個公道!”
“皇上,太后,徐媚蠢笨,可到底是未出閣的閨秀,這雙腿廢了,往後如何嫁人?徐家小門小戶,但臣妾兄長對朝廷忠心耿耿,一心爲朝廷效力,卻沒想到,被人撕了顏面……”
近些年,徐賢妃頗爲得寵,膽子也大,便當衆撒嬌、鬧起來。
衆臣、女眷竊竊私語。
衆人皆知,御王兇殘嗜血,但那是在戰場上,殺的都是敵人!卻沒想到,他甫一回朝,就在宮宴上毀了一個閨秀的雙腿,毀了她的一生。太血腥!太殘暴!
看見徐媚這小婊砸落得如此下場,明詩約“大仇得報”,實在快慰!以牛魔王之殘暴,沒砍了徐媚的腦袋,已經是便宜她了!不過,說實話,徐媚並沒什麼錯,殺她有點說不過去。
牛魔王想給滿朝文武,甚至是滿朝文武、皇上太后一個下馬威咩?
燕國皇帝有些不悅,額頭黑了一道:“御王,你有何解釋?”
“皇上,徐家小姐不行酒令,是對皇上太后的藐視,更是對軍法軍紀的漠視!”墨戰天目光寒沉,“臣不殺她,已是網開一面!”
“皇上,微臣小女只是不擅吟詩、舞劍,並沒有藐視皇上太后、漠視軍法軍紀。”徐大人據理力爭,越說越氣,“試問殿內所有閨秀,又有幾人會吟詩、舞劍?是不是不會吟詩、舞劍的,都要廢了雙腿,甚至是砍頭嗎?王爺,這是帝都,是宮裡,不是由你統領三軍的戰場!”
“今日宮宴,皇上已命本王以軍法軍紀監酒,一切便依軍法軍紀來處置!這是聖旨!抗旨者,殺無赦!”墨戰天的眼裡匍匐着一隻嗜血的魔鬼,駭人的魔性令人膽寒,“皇上,宮宴之前,徐家小姐與人閒談,提起昨日臣進城之事。”
“她說什麼?”墨太后嚴肅地問。
“徐家小姐說,太子躬身親迎,臣民夾道歡迎,迎接的竟然是那些出身卑賤的侍衛。御王不現身,眼裡沒有太子,沒有帝都臣民,談什麼保家衛國?戰功再多、再大,又有什麼用?他不就是打了幾場勝仗嗎?還能變成飛龍升上天去?”
墨戰天一字字地複述,猶如一聲聲響雷,打在衆
人心坎上。
徐媚驚懼得小臉慘白,“不,不是這樣的……”
他厲聲逼問:“你是不是說過這些話?”
這一怒吼,好像地面抖了一下。
她劇烈地一顫,冷汗涔涔,囁嚅道:“是有……”
銀白的寒光再度迅疾地閃過,墨戰天手中的長劍,刺入她的身軀。
“啊……”
驚懼的尖叫聲此起彼伏,膽小的女眷用手遮眼,不敢看這血腥、暴戾的一幕。
徐媚的雙目驀然睜大,身子隨着長劍的拔出而緩緩倒地,鮮血流淌在宮磚上。
徐家人震驚、駭懼,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徐媚說那樣的話,的確該死。
明詩約冷冷地笑,這隻牛魔王當真是出人意表呀,錦繡華殿殺死一個大家閨秀,夠殘暴!夠嗜血!夠狂拽!她忽然有點欣賞他的氣魄!一千個點贊!
這是對滿朝文武的威懾!看誰還敢藐視軍功、藐視御王!
這也是對皇家的威懾!不過如若掌控不好,會適得其反,招來殺身之禍。
徐媚禍從口出,被御王劍殺,徐大人和徐賢妃沒有再爭辯。
宮人擡出屍首,清理了血跡,華殿寂靜,有點風聲鶴唳的感覺。
“徐家小姐對御王不敬,該殺!”燕國皇帝冷怒道。
“此事就此揭過,歌舞助興。”墨太后笑道,慈和的聲音拂去籠罩在殿內的陰霾。
徐賢妃得寵,徐大人高升爲工部尚書,當屬要臣,他的庶女被御王劍殺,皇上和墨太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抹去一條人命,可見他們對御王的寵信與器重。
滿朝文武算是知道了,朝堂要變天了,御王一旦入朝,便會統攝半邊天。
“皇上,臣想請明家小姐接着行酒令。”墨戰天似笑非笑地望過去,“明家嫡四小姐。”
我擦!牛魔王,你有種!
明詩約恨恨地回瞪他,彷彿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
他就是故意的!想看姐出醜?沒門更沒窗!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她,帝都誰都知,明家這個傻子廢物什麼都不會,只會犯傻,如何行酒令?
那些個跟她有仇的閨秀格外的欣喜,看這個傻子廢物有幾條脖子讓御王扭的。
燕思洛心下大驚,御王想幹什麼?
“天兒,明家那嫡出的次女是傻子,罷了罷了。”墨太后慈和地勸,不想華殿再現血光。
“說不定傻子有驚人之舉。”
墨戰天意味深長地望着明詩約,似在威脅:不行酒令,就讓你斷一臂!
明詩約走到中央,從容道:“皇上,太后,王爺,臣女不會舞劍,便吟一首詩爲宮宴助興。”
“噴……”
“噗……”
帝都第一號傻子廢物要吟詩?
滑天下之大稽!
不少人幸災樂禍地等着看好戲,說不定再來一次血濺金殿。
明詩約下頜微擡,呈四十五望天望月亮的憂傷角度,聲情並茂地朗誦起來:
擊鼓其鏜,踊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燕思洛的眼珠快掉了!
明家人的嘴巴合不攏!
恨她的閨秀都震精了!
就連燕國皇帝和墨太后都驚疑不定!
傻子會吟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晴天打霹靂?六月落飛雪?
雖然明詩約今日一戰揚名,但她是傻子廢物這件事在衆人心裡已經根深蒂固,很難扭轉。因此,所有人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墨戰天高深莫測道:“衆人皆知,明家四小姐是傻子,一個傻子怎會吟詩?”
誰也看得出來,御王有意針對明詩約,針對明家。
他剛剛回朝,先殺徐家女,再羞辱明家傻子,真以爲朝中無人嗎?
明懷言冷汗涔涔,御王把矛頭轉向自己了嗎?那死丫頭一回帝都就給他帶來黴運!
“王爺,自我甦醒,就不像以前那麼傻了。而這首詩,是在平城的坊間聽一些孩童在念學會的。”明詩約從容地解釋。
“傻子不傻了?”墨太后樂呵呵地笑。
這好比瘋子說自己沒有瘋一個道理,殿內所有人跟着笑起來,氣氛緩和了些。
……
明詩約不喜歡沉悶乏味的宮宴,好不容易熬到散場的時刻,卻有人道:“父皇,太后,兒臣有事稟奏。”
是太子側妃明婉蘭。
燕國皇帝、墨太后等人正要離席,聽她這樣說,便止步。
太子燕思灃對她使眼色,嫌她多事,她不慌不忙道:“父皇,昭陽公主有話說。”
昭陽公主燕思思是徐賢妃的女兒,年僅十歲,水靈可愛,頗得燕國皇帝喜愛。她站在徐賢妃和太子側妃中間,口齒清晰地說道:“父皇,皇祖母賞賜給兒臣的人魚小明珠不見了。”
這人魚小明珠是南海珍品,非常罕有,燕國皇帝孝順,給了墨太后,墨太后喜歡會哄人的昭陽公主,就把人魚小明珠賜給她。現在,人魚小明珠丟了,並不是小事。
“昭陽,還記得何時不見的嗎?”燕國皇帝柔聲問。
“兒臣不太記得了。”燕思思撓頭,平添幾分可愛。
“父皇,兒臣想起來了,兒臣陪公主去茅房,回來時跑得急,公主跌了一下。”太子側妃明婉蘭做回憶狀,“當時,公主在兒臣的四妹旁邊跌倒,還是四妹扶公主起身的,會不會是那會兒掉了?”
“兒臣記得了,之後兒臣就發覺人魚小明珠不見了。”燕思思自責道,“父皇,皇祖母,都是昭陽的錯,昭陽太不小心了。”
墨太后連忙安慰孫女,吩咐宮女去那地方找找。
明詩約冷笑,肯定是找不到的。
徐賢妃揣測道:“皇上,會不會是明家四小姐……順手拿走了人魚小明珠?”
燕思洛眉頭一蹙,墨戰天似笑非笑,好戲又上場了。
墨太后乏了,沒有耐性磨這件事,“那就搜她的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