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無極對燕思淳低聲揶揄道:“你可是她命中註定的未來夫婿,你就別三心二意了,等她及笄後趕緊把她娶回去。”
因爲出生,李欣然本就自卑,現在這麼多鄙夷、嘲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深深地低着頭,小臉紅得快滴出血來,淚珠兒早已一滴滴地落下來。
“像你這樣的出身,給五皇子和我洗腳也不配!”徐妝極盡嘲諷之能事。
“雖然我是庶出,但你怎麼能這麼說?你不也是庶出嗎?”被欺負狠了,李欣然才弱弱地說一句,梨花帶雨的委屈樣兒當真令人心疼。
李嫣然默默不語,目光深幽。
徐妝譏諷道:“喲,還會頂嘴呢。我是庶出,但我娘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你娘是人盡可夫、骯髒得發臭的娼婦,真不知你爹爲何會看上一個千人枕、萬人騎的娼婦!”
李欣然楚楚可憐地落淚,啞聲道:“你不要罵我爹孃。”
李嫣然反擊道:“你娘出身高貴,怎的生了你這麼個嘴巴臭不可聞、心腸惡毒無比的女兒?比青樓那些倚門賣笑的女子還要下作!”
本來她並不想多管閒事,但徐妝太過分,罵了她爹,折損李家的顏面,她不能任憑李家被人欺負、羞辱。再說,不管李欣然出身如何,到底也是李家的人,被羞辱被打臉,連帶的李家也被羞辱被打臉,她這個李家嫡長女怎麼能讓別人這般踐踏李家的顏面與尊嚴?
她緊接着道:“我妹子的確是看了五皇子幾眼,不可以嗎?五皇子尚未婚配,長得俊美無雙,看他的妙齡女子多了去,憑什麼只許你看,不許別人看?”
徐妝氣得五官扭曲,猙獰之色分外嚇人,“你你你……”
“我妹子沒資格看五皇子,你就有資格嗎?你只不過是庶出之女,比我妹子高貴多少?若五皇子喜歡你,爲何不跟你在一起玩?想必是你一廂情願貼上去的吧。再者,你在大庭廣衆之下聲稱五皇子是你的男人,還不許別人覬覦,也只有你這種高貴出身的人才做得出這種淫賤之事。像你這般不知廉恥、心術不正的閨秀,不僅毀了你自己的清譽,還丟盡了徐家的顏面,只怕五皇子躲你還來不及呢。”
“呵呵……”
“撲哧……”
圍觀的人忍俊不禁,憋着笑,憋得可痛苦了。
這番義正詞嚴又冷嘲熱諷的話,是最有力的反擊。
徐妝怒火騰騰,眼裡戾氣翻滾。陡然,她迅速從髮髻上拔下一支金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過李欣然的臉,特麼的兇悍殘忍。
一絲血色立即涌現,李欣然淒厲地尖叫:“啊……”
衆人震驚,但見她雙手捂着雙目,兩行血水流淌下來。
而徐妝,仍然握着行兇的金簪,手臂發顫,身子也顫得厲害,眼裡的兇厲未散。
徐嬌意識到出大事了,驚慌失措,大喊:“快傳大夫來救人……快傳大夫……”
她早就覺得這個妹子今日有點不正常,但徐妝一向驕縱蠻橫、盛氣凌人,剛纔她也想勸說,但她完全沒想到,徐妝會傷人。
出了這等大事,有人奔去稟報杜輕
輕,小苑喧譁、驚亂起來。
明詩約撤到一旁,脣角冷冷地勾起。
“好可怕。”燕思嫵又是捂胸又是摸眼,看見那血腥的一幕,心有餘悸,“那個李欣然真可憐。”
“雖然徐妝驕縱,但也不至於出手傷人,她怎麼會變得這樣?”燕思淳百思不得其解,心裡打定主意,像這種可怕的女子,少接觸微妙。
“今日徐妝是不是與往日不一樣?約兒,你怎麼看?”冰無極頗有觀察力。
明詩約默然不語,在衆多閨秀中搜尋一個人的身影。
……
很快,這件意外之事引起轟動。
雖然吏部尚書李大人對庶女的女兒李欣然並不上心,但她被人所傷,傷的是李家的顏面與尊嚴,他自然要態度強硬,討回公道。
照理,吏部比徐有康所在的工部重要得多,吏部尚書在朝中、同僚當中也吃香得多,但徐家有徐賢妃這個後宮的後臺,說話也就硬氣很多。因此,徐家和李家在朝中的地位旗鼓相當,不分伯仲。
李欣然雙目受傷,在客房歇息,大夫正在醫治,說可能會失明。
而前院大堂,御王和杜大人坐在主位,其他來客坐在下面,濟濟一堂,外面有不少女眷、下人圍觀。而傷人的兇手徐妝站在大堂內一處角落,低垂着頭,徐嬌陪着。
明詩約等人站在外頭,看看這件事如何解決。
那隻牛魔王雪顏沉靜,不顯喜怒,好像這件事只是芝麻綠豆大的事,無傷大雅。
又在裝逼了,裝逼遭雷劈好嗎?
經多人作證,這些朝中要臣瞭解了事發經過,也證實是徐妝傷了李欣然的雙目。
李大人大發雷霆,揚言絕不善罷甘休,定要嚴懲兇手。
徐家理虧,徐大人一口鬱悶的氣吐不出來,氣得直想打死那個逆女!他把女兒叫過來,要她跪下,狠狠地打了兩巴掌。
這時候的徐妝,全然沒了不久前的張狂氣焰,被打得貝齒掉落、嘴裡流血,也不敢吭聲。
說實話,她真的不知自己怎麼了,只覺得那時候非常、非常生氣,怒火燃燒了自己,好像失去了所有理智,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那種感覺,真的很可怕。
爹爹要她向李家致歉,她乖乖地致歉,還表示願受任何懲處。
徐大人一張老臉掛不住,但也只能忍氣吞聲,“王爺,杜大人,逆女做出這樣的事,是徐某教女無方。李大人想如何處置她,徐某絕無二話。”
杜大人問李大人有何要求,李大人獅子大開口:“其一:徐家小姐必須向犬女誠懇地致歉,其二:犬女雙目受傷,大夫說許會失明,犬女一生的幸福就此斷送,徐家必須賠償十萬兩。”
這是獅子大開口哇。
徐大人反對,說十萬兩太多了,徐家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銀兩。
雙方爭執不下,杜大人喝止他們,問御王:“王爺,你怎麼看?”
墨戰天眉宇如玉,語聲冷沉,“其一:致歉是應該的。其二:徐家負責李家小姐的醫藥費,額外賠償八萬兩,其中三萬兩繳入國庫,徐家小姐誠
心悔過,可不必收監。否則,便要依照律法收押刑部大牢。其三:徐家小姐無故傷人,不許再踏入宮門。諸位以爲如何?”
李大人鬱悶得一口老血噴不出來,表面上御王是幫李家,可實際上李家只拿到五萬兩。三萬兩繳入國庫,雖是美名,但擱誰身上,都會肉疼呀。這簡直是從身上硬生生地割去了一塊肉。
對徐大人來說,少出兩萬兩,而且三萬兩繳入國庫,於他也是美事一樁,是天大的恩賜。
大部分要臣讚許御王的懲處,御王分別照顧到李家和徐家的顏面,分寸拿捏得很好。怪不得皇上這般器重他。
最後,墨戰天道:“這件事到此爲止,望徐大人、李大人切勿因此事而傷了和氣,盡心爲朝廷辦事,爲皇上效忠。倘若日後任何一方私下尋仇,那便是藐視王法、罔顧法紀,皇上定會嚴懲。”
這番冠冕堂皇的話,衆人皆稱是。
明詩約冷笑,這隻牛魔王可真會打算盤,明着是幫徐家和李家,給足了他們面子,其實是爲國庫謀利。最腹黑、最會算計的就是他了!
接下來,前院、後苑皆開宴,這件傷人插曲就這麼過去了。
李欣然被安排送回府,徐妝也沒有臉再留下來,也先回去了。
杜輕輕的落霞苑開了四席,明詩約和燕思嫵坐在主人席,其他閨秀又妒又恨。
冰無極和燕思淳果然沒去前院,同坐在主人席。
“我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徐妝說出那樣的話、做出那樣的事,有點不可思議。”冰無極一邊吃一邊說。
“我也覺得,好奇怪。”燕思嫵偷偷地瞄他一眼,瞬間心醉神迷。
冰王子連進膳都這麼的優雅迷人。
燕思淳默不作聲,在心裡決定以後再也不理徐妝,甚至在街上遇見,也不打招呼。
冰無極打趣道:“經過這件事,徐妝想嫁人都難了。五皇子,不如你大發善心,娶了她。”
燕思淳惱怒道:“我死也不會娶她!”
這聲音挺大聲的,隔壁席的徐嬌聽見了,不禁爲妹子可惜。
原本,家裡人都看好徐妝和五皇子這對,明年姑姑在皇上、太后面前吹吹風,這樁婚事就是板上釘釘的,沒想到徐妝這麼禁不住氣,鬧出這樣的事,這婚事定是黃了。如若她及時制止徐妝就好了,當時她就是一念之差,以爲徐妝有分寸不會做出傷人的事,咳……
明詩約一直埋頭吃,身旁的杜輕輕低聲道:“妹妹,怎麼了?”
“沒什麼。你家廚子的廚藝真好,我喜歡這些菜餚的口味。”明詩約淡淡道。
“那多吃點。”杜輕輕笑道。
明詩約在想,倘若那會兒一着不慎,今日着了道兒的就是她。
吃了八分飽,她獨自去茅房,之後想走一會兒再回去吃。
清輝遍地,霜水寂寂,隨着夜風搖曳的枝葉晃出一地的黑影。
前方不遠處站着一人,一頂白玉冠,一襲精繡白袍,廣袂輕揚,宛若柳絮飄飛。他清冷如月的俊顏如雕似刻,仿若在極地冰川被冰封了千年,晶瑩而剔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