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緩緩地點點頭,便打起精神起身,嘗試着握住了燕萌的手,抿嘴點點頭,乖巧地說道:“我要回家,我還要帶你回家。”
“當然,我會跟着你一起回家的。”燕萌微微一笑,反手握緊了阿善的手,溫柔地說道:“你要善良呢,阿善,帶我回你的家吧,我現在無家可歸了。”
燕萌就是要去圖卡的家裡,去看看這個一直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塞北蠻夷究竟是怎樣的規模,又爲什麼會突然的攻破長城——至於冰蓮,那恐怕也是燕南山在燕萌的隻言片語中推斷出燕萌已身患重病,才強行給燕萌下了命令,去尋找冰蓮。
畢竟有可能那玩意在生吃就有效果,如果燕萌在尋找的路上或是剛剛尋找到後毒發了,也許還能續上一命。
燕萌纔不相信自己的母親乾西樓能病到需要請唐山嶽來看病——那可是唐山嶽,段奘的師父,昇陽國國王紀容缺都沒請動的唐山嶽,怎麼就會因爲自己父親的一句話而千里迢迢地感到了燕南山的身旁呢?
他手裡一定是有着唐山嶽的把柄的,只不過燕萌此刻還沒有找到而已。
燕萌這邊正琢磨自己的小秘密是不是已經被燕南山發現了個通透,眼神不經意間瞄到了一旁的阿善上去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正在震驚地看着自己。
一瞬間,燕萌就覺得自己彷彿是被什麼可愛又天真還有一身腱子肉的小可愛給看上了的錯覺……她一瞬間就移不開目光了,她直視着阿善的瞳眸深處,宛如一片清澈的海水一樣廣闊無垠。
怎樣的心靈纔能有這樣純真的雙眼?
燕萌不知道,但是燕萌知道的是,這個叫做阿善的人是真的人如其名……他一定十分的善良,但也同時會因此而優柔寡斷,這是作爲塞北蠻夷應當最不被看好的優點,沒人需要一個善良的蠻子,他們只需要能打破城牆去將山河變成蠻夷——或者圖卡人的蠻子來征服天下。
阿善如果繼承了圖卡(蠻夷),那麼或許昇陽國與蠻夷多年以來的戰亂……沒準就能停下了——百姓也會因此而收益,不是嗎?
燕萌想着,她越看這阿善的兩雙眼睛,便越覺得沉迷進去,那樣的美好,那樣的純潔,燕萌從沒見過,這是第一個。
她真的想要去永久的保存下來,可惜她不能。
但此時此刻,阿善卻在燕萌身上看見了另一個東西——他的母親,他那根本記不住名字的母親,似乎就在阿善的面前,正在凝視着他的雙眼,並說一句話。
——阿善,你要善良啊。
“你叫燕萌,是吧?”阿善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姑娘,如是問道。“你剛纔說我……要善良,是嗎?”
“是啊,咋了?”燕萌聽到阿善突然地發問則是一臉懵逼地看着這個男人,她撓了撓頭,儘可能肯定地說道:“沒錯,我剛纔是叫你要善良的,怎麼了?如果有刺激到你我道歉的。”
“……沒有,你只是讓我想起了我媽媽。”阿善的眼神閃動了一下,似乎終於認清了面前的姑娘只是燕萌,一個在長城內安享生活的昇陽人,也是他們口中的文人。“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想我娘而已……”
“阿姨去哪了?”燕萌聳了聳肩膀,表示沒關係後又關切地看着阿善,如是問道。“我們可以去找她,他沒準就在沙漠裡呢,就在那裡等着你去找她呢,別灰心,阿善,你會找到你母親的。”
“……他們說我母親死了。”阿善沉默了片刻後,緩緩開口。“他們說我母親不會再回來了,可是我沒看見她的屍體,我曾經撬開過她的棺槨,那是一口空棺槨,我相信我母親還活着,只是不知道在哪裡生活而已。”
“那我們就先回家,然後去準備一批旅行的用的東西,重新出發怎麼樣?”燕萌拍了拍阿善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說道:“我們可以的,你要相信我們能找到的,包括沙漠,還有你的母親。”
“和你想要找的‘不可能存在的地方 ’。”阿善聽着燕萌的話沉默許久,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對燕萌微微一笑。“我們要好好的,全部都把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找回來,對嗎?”
燕萌點了點頭,上前給了阿善一個結實卻又溫暖的擁抱,低聲在他的耳畔呢喃道:“對,所以我們現在回家吧,好嗎?”
“好。”阿善似乎很享受這個擁抱,他也揚手將燕萌抱在了自己的懷裡,緊緊地,似乎是害怕燕萌會在下一刻消失的那樣緊張,他嚥了一口口水,點點頭:“我們現在就回家。”
燕萌心中便笑了,她看着這個傻兮兮的男孩兒,良心卻有點作痛。
她要靠這個阿善找到圖卡家的總部,待以後回去之後,直接帶兵圍剿這裡——前提是如果雙方戰爭最後仍然無法做到和平解決下,她要徹徹底底地消滅這個大敵的根據地,誅滅九族,也就沒有什麼能夠與昇陽抵抗的人了。
以戰止戰,雖然不是什麼高明的做法,但是確實目前燕萌最支持的做法。
想着,燕萌就跟隨着阿善一路前行,燕萌是不認識路的,但是阿善認識,燕萌曾經在路上問過阿善是怎麼記得回去的路的,阿善卻很神秘地說着一些有的沒的話——比如什麼自己當然認識回家的路。
那個時候燕萌就很想吐槽說:屁,燕萌我自己的家我都有點找不到路呢,你這一定是有特殊的記憶方式沒有告訴我。
燕萌雖然內心很不爽這點,但是因爲自己心裡也懷有秘密,所以並沒有堅持太久,就放過了考驗阿善的動作。
一路走來,霧卻越來越濃了。
終於再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後,燕萌與阿善來到了一個……大門之前。
似乎就是終點了。
“到了。”阿善在一扇巨大的鐵門前停下,這似乎是一個……監獄的鐵門一般,燕萌仰頭去想要看到這個鐵門的盡頭,但是很遺憾……這裡的霧氣很濃,她看不見這扇鐵門究竟有多高。
“這是……你家?”燕萌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嘴脣,停頓了一會纔開口問道。“你家住在這裡嗎?阿善,你究竟是誰?”
“……一個不受父親喜愛的兒子,僅此而已。”
阿善說着,一邊則是在燕萌的目光下豎了豎領子,還縮了縮脖子,似乎是有點冷有點退縮的模樣,但燕萌卻看見阿善的眼中更多的是堅定。
“現在他要回家了,燕萌,祝福我,好嗎?”
“好。”
燕萌點點頭,而隨後這個來自境北的蠻人就這樣像是一根筆直的樹一般,站在自家門前,沉默不語地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這給燕萌一種儀式感,燕萌也就沒敢發聲去問。
阿善在風雪中站立,他注視着面前的這扇緊閉的鐵門,待風雪越來越大時,才跨動腳步,推開了大門。
沉重的玄鐵石擦磨着地面,在大雪紛飛的極北,竟然擦出了一串火花。
沉悶的聲音在阿善與燕萌的耳邊響起,當風聲透過門打開的縫隙蜂擁而入時,空氣所發出的哀嚎聲就更大了,氣流驟然變大,吹的燕萌黑髮繚亂,在空中亂舞着,竟然也模糊了視線——但是隨着鐵門的開合,阿善與燕萌眼前的景色越來越開闊。
一個男人的身影進入了阿善與燕萌的視野之中——那個男人非常魁梧,甚至在這種風雪的天氣裡也只是穿着一層厚皮做的衣服,縱然看上去很厚實,但是包裹的並不嚴實,在燕萌的角度來看,還是能夠看見裡面**着身體,健壯的像一頭獅子一樣。
燕萌下意識的向後縮了一下,這個男人看上去並不好相與,若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做昇陽——或是說燕南山的敵人,燕南山遲遲擊退這些塞北的蠻夷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畢竟這個男人,看上去威風極了,且非常兇狠。
也正因爲如此,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燕萌,也開始又些猶豫,她第一個選擇看向一遍的阿善,但是對方並沒有開口。
而這樣的僵持也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風起了,卻帶來了更濃的寒霧。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開口的阿善開口了:“爹。”
“阿善。”那個男人只是生硬地吐出了這幾個字,似乎連點情感都欠奉,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孩子,紋絲不動地擋住了阿善的去路——那是他回家的路。
就像是一個惡霸。
“對……”
阿善的話還沒說完,面前的男人就揚起了手,啪的一下就落在了阿善的臉上,力道之大徑直就把阿善給扇飛了出去!!
“你要靠一個女人救命,還有臉回來見我?”
燕萌側身躲開了阿善,並不是燕萌沒有憐憫之心,只是她清楚地知道,這個時候她不應該出手去幫助阿善——這是規矩,這是人家的家事。
可是對於這個男人口中的‘女人’,燕萌就完完全全不想忍耐了,她皺着眉頭只是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阿善,看樣子應該沒什麼大礙後,便轉身向前逼近一步,冷哼一聲問道:“女人怎麼了?你的後代不都是女人生的,沒了女人你是什麼?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