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揚被她說得眼皮直跳，緊眨了幾下眼，正色道，“貴妃娘娘，國家大事，莫開玩笑啊。”
楚思九哼一聲，“就興你開玩笑？”
東方昊象是沒聽見，眸光淡然。
段清揚急了，撩起眸子嚷嚷着，“我哪有開玩笑，楚梓陌確實是這麼講的。”
楚思九不以爲然地看他，“禮親王，注意你的皇家風度，坐端正了咱們好好談。”
段清揚氣憤了，指住她，“你說，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楚思九笑一笑，淡聲道，“你那邊的。”
段清揚一愣，腦回路轉了轉，象是悟出了甚，緩悠悠地坐端正了。
“所以，貴妃與本王一般，也是希望兩國停戰，還央洲大陸和平與安寧的。”他心平氣和了。
楚思九微笑，緩緩點頭，“這個是大宗旨，但是我不想莫名其妙地欠人情，道理還是要講清楚。”
段清揚頷首，“本王懂了。”
果然被楚梓陌說中，想忽悠楚思九可不容易。
東方昊一直都是微蹙着眉頭，沉默地看。這會兒象是考慮得夠了，手指在案桌上重重地點一下。
“北地國一直分主戰與主和兩派，若他們判斷朕的貴妃是傾向於和，那麼北地莊親王的態度是前後一致的。但是渭北楚家一直是主戰派，楚梓陌這個大回轉，可以代表渭北楚家的態度麼？”
段清揚很有把握地點頭，“楚梓陌一直都是渭北楚家的核心，他說的話有份量，可以代表渭北楚家。反而……”
他莫名地搖一記頭，“一向主和的楚胤斌，因爲楚梓陌的反水，突然態勢強硬的主戰了。”
“楚胤斌不足爲道，就是看楚胤景的態度。”東方昊淡淡道。
“對。過來這裡之前，我在呼城呆了十幾日，探過他的底，打了這麼些年，氣頭散得差不多了。另外，楚家在北地的根基也穩了。打仗對經濟影響很大，北地塢國的那點兒家底快用完了，若大餘國主和，他會應承下來。”
段清揚說得很溜，心裡頭有些洋洋得意的勁頭，感覺自己做和平使者比做內衛頭子得心應手。
然而東方昊不語，冷眸子瞟着他。
許久才冷颼颼地說了一句，“爲甚要朕主和？”
“對啊，爲甚北地國不主和？”
楚思九不服氣也，感覺吃了老大的一個虧。
段清揚訝異，半張了口，“大餘國不想主和麼？”
楚思九呸他，“想就得先主和了？爲甚不是楚胤景主和，咱們應承呢？”
丫了個丫的。
段清揚瞪起眼，再一次指她，“你說，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楚思九纔不怕他呢，“啪”地拍一記案几，怒視他。
“哪一邊的重要麼？停戰主和是雙方的意願，幹嘛要黃裳低三下四的？他是我男人，我不樂意。”
段清揚噎住了，梗直了脖子半晌反應不過來。
東方昊的面色依舊冷沉，心裡頭卻是漾開了花。
“大餘國不怕繼續打。”他淡淡地說。
段清揚扶一記額，與二位攤起了苦經。
“皇上，還有這位貴妃，你們知道南地國在這次的斡旋中花了多大的力氣嗎？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喲，本王府裡頭一大攤子事情，還有個新兒子要管。你們主動主個和，這天下就太平了。還有，楚思九，好歹你姓楚，給楚家的哥哥們一個面子不行麼？”
楚思九沒好氣地剜他一道。
“我確實姓楚，也打算給哥哥們面子。可是哥哥們有沒想過，和平是什麼？是全人類的共同追求，別搞成他們的恩賜一般，覺悟不提高，下一場戰爭近在咫尺。到時候就換成你兒子辛苦了。”
段清揚愣了，眉頭跟着蹙起來。
講真，他沒有從這個角度考慮過。
“北地國明顯也不是想打了，無論是國庫空虛，還是別的理由，藉着大餘國主和的幌子，把這些問題給掩了。上頭的人明白，下面的人不明白吶。只有讓他們主和，朝堂上下才會重視這件事情。好好地議一議，北地國究竟有沒本事打下去。統一了認識，對長久和平是有好處的。認識不到位，可以再打兩年，狠了慘了，才記得牢。和平從來就不是恩賜，而是現實的需要。”
楚思九言語鏗鏘。
她敢這麼講。
一來，是因爲大餘國夠強勁，扛得住。二來，以她對楚梓陌的瞭解，北地國必然有打不下去的隱情，他纔會出來賣人情。
段清揚琢磨着她的話，半晌沒動靜。
議事殿裡頭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楚思九左右看看，這兩隻都挺嚴肅的。
重重地咳一聲，“那個，國家大事，尤其是這種關乎戰爭和平的重大事項，必須要慎重對待。您二位慢慢聊，我去看看孩子們。”
站起身，便欲離去。
東方昊一把拽住她，眸光柔和，“等等。”
楚思九莫名地看他一眼，緩緩坐下。
氣氛依舊冷沉，喝一口桌上的熱茶，東方昊淡然道，“楚梓陌之所以主和，確實有他的現實考慮。”
這話果斷激起了另兩隻的興趣，俱是擡起眸，熱切地看他。
“大餘國與北地國的這場戰爭，最大的得益方是北戎。因爲幫助大餘國對北地進行夾攻，在朕這裡得了不少的好處，也開始參與央洲大陸的商業往來。這些年怕得喂得肥了。北戎是北地國切實的敵人，北戎愈強，未來愈不好對付。楚梓陌在開戰之初沒有把這步棋考慮進去，然而以他凡事多想三步的行事方式，主和是必然的。或許這半年的停戰，便是他順勢而爲的結果。”
東方昊說得緩慢，意思也是清楚明瞭。
段清揚的腦子反應很快，眼眸輕眨兩下，“如此說來，迫切言和的，應該是北地國。”
楚思九也聽懂了。
打個哈哈，乾笑兩聲，“於央洲大陸而言，北地、大餘、南地同宗同源，是兄弟關係，但是北戎是外人。孰輕孰重，黃裳懂的。”
段清揚剜她一道，給個評語，“果然牆頭草。”
楚思九哪能讓他將到，揚起眉頭，鄙視他，“把北戎養壯了，幹翻了北地，對大餘和南地有好處？凡事多想三步吶，親王爺。”
可不就是三步嘛。
第一步北地；
第二步大餘；
第三步就踩到南地了。
段清揚原本是發揚風格，過來做義工的，拐過一道，變成生產自救了。
邏輯線竟然還是通的。
“行行，我多想三步。那皇上，您到底是甚意思？”他直梗梗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