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的大樹下,佐斯買好飯迅速趕回。就像他們一起度過那些時光一般,每天中午一起吃便當。佐斯總會將自己便當盒裡的食物分給她,還說她太瘦。而朝陽皺着眉,反駁道,“我明明不瘦,別人都說我很肥。”
“誰說的!”佐斯不以爲然,其實他一直覺得稍微圓潤的女孩子很可愛。
如同蘋果一樣,帶着甜甜的香味。
朝陽下意識地皺眉,脫口而出,“姬凌風啊!他說我已經很胖了,所以要少吃一點。”話一說完,她這才發覺到不對勁。怎麼回事?她爲什麼要提到他呢?而且還提得那麼順口?一點也沒有察覺到異樣!
“那是他沒欣賞眼光,品位太次了!”佐斯微笑,開始慢慢接受她的改變。
從她告訴自己,他們之間沒有可能那一刻起,他就要一點點習慣她日後的變化。她的話題,她的笑容,她的哭泣,也許以後都會圍繞着另一個人,不再會有他存在。但是,但是他還是如此開心。因爲擁有了她曾經的美好。
朝陽癟癟嘴,看着自己肉肉的小手,“我也覺得自己有點肥!”
“要不這樣吧,以後每天早上和晚上我陪你跑步?跑步不僅可以鍛鍊身體,還可以減肥!”佐斯提議道,“還有……你的髮型,我覺得應該變變了。”
“呃?”朝陽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變髮型?”
“是啊,你從小到大都是這個蘑菇頭,不膩嗎?換個髮型吧!”佐斯其實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他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的美麗。但是如今,他可管不了了。索性不如讓姓姬的大跌眼鏡,他也當一回壞人。
朝陽想了下,認真地點點頭,“你說得對哦!我好象是該換換髮型!”
“這個星期回家後,我帶你去剪頭髮!”佐斯微笑說道,將便當裡的炸豬排分了一半,夾到她的便當裡,“你最愛吃這個了吧?多吃點!”
“不用了啦!我自己也有啊!”朝陽連忙想要回夾給他。
佐斯卻側過身,拒絕道,“我是男孩子,不怕餓。”
“那也不行……”
“給我解釋清楚!”暴躁憤怒的男聲打斷了兩人愉快的爭執,讓人渾身一顫。
朝陽以及佐斯同時扭頭望去,瞧見姬凌風沉了張酷臉,奔了過來。他的樣子簡直就像是遭到了背叛,整個人感覺像燒起來了。姬凌風衝到他們面前,質問道,“說個明白!現在就說!我要你解釋清楚!”
“解釋什麼?”朝陽擡頭迎上了他。
“解釋!”姬凌風混亂了思緒,大吼道,“解釋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朝陽被他這麼一吼,原先還鼓起的氣勢瞬間消弱。扭頭瞥了眼身旁的佐斯,卻見他堅定地朝她點頭。她咬咬牙,再次回駁,“我愛在哪裡就在哪裡,你管得着嗎?”
“我不是讓人把紙條給你了嗎?你爲什麼沒去老地方等我!還和他出來吃飯?”姬凌風氣紅了眼眶。
朝陽站起身來,“你把紙條給我又怎麼樣?我又沒說要去啊!還有,我和阿斯出來吃飯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阿斯,我們去那邊。這裡太吵了。”她又是朝着佐斯說道。
佐斯也站起身來,沒有任何異議,“好!”
兩人十分默契地轉身,邁開腳步離去。
姬凌風默然地看着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恨恨地握緊了拳頭。搞什麼?她要造反了?
※※※
下午第二節課後,現在下課休息時間。
“嗡嗡嗡——”手機進來一通電話。
朝陽拿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着“姬凌風”三個字。她想了下,還是接通了電話,故意拖了音調,“喂”了一聲。
“你到底想怎麼樣。”電話那頭傳來姬凌風沉沉的男聲,卻有些妥協。
朝陽想了下,輕聲說道,“很簡單,向籃球隊的隊員們道歉,然後再向阿斯道歉!”
“辦不到!”他冷聲回絕。
“那我和你還是沒話好說!”朝陽說完,打算掛斷電話。
“等等!”姬凌風吼了一聲,“你難道想你的好友葉佳被強制退學嗎?”
朝陽眯起眼眸,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可以試試看!如果你這樣做了,那麼我也會主動退學!你有本事讓整個臺北的學校都不收我們!我告訴你,我受夠了!不要再威脅我,我不是你的奴隸!”
“你……”
“這位同學!你怎麼可以在學校裡公然打電話?”檢查委員正巧經過教室,瞧見她在打電話就走進了教室。他一把奪過朝陽手中的手機,公式公辦道,“手機先沒收了,我會交到教務處去!你去主任那裡領吧!”
朝陽微笑,抱歉地說道,“好!真是不好意思!”
手機那頭隱約傳來沉沉男聲,卻聽不清楚他到底說了些什麼。檢查委員按了關機鍵,直接掛斷電話。
朝陽目送檢查委員離開,只感覺渾身輕鬆。終於甩開了他,也甩開了那隻破手機!
三年A班的教室裡,姬凌風望着手機屏幕上“終止通話”四個字,一個火大,直接甩手,將手機從窗戶扔了出去。
“啊!快看啊!”有人尖叫,風少竟然扔手機!
衆人回頭一望,瞧見銀灰色的機身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終於落了下去。
姬凌風趴倒在桌面上,閉着眼睛不理會那些好奇的目光。
學生們小聲地議論,徐丹文回頭望了眼風少,想着自己該怎樣才能得到他。朝陽那個醜八怪,她怎麼配得上風少!
一直到週五,朝陽與姬凌風再也沒有見面。有時會在在學校裡遇見,姬凌風又是一張酷臉能夠寒死別人。而朝陽則是將他當空氣,就像是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看着她依舊燦爛的小臉,姬凌風卻越來越鬱悶。
週五放學,佐斯來到了三年F班的教室外等朝陽一起回家。
“佐斯啊!來接朝陽一起回家?”葉佳率先走出教室,打了個招呼。
佐斯點點頭,笑着說道,“是啊!兩個人回家也有個伴。”
“好了,我們走吧!得快點吧?不然趕不上班車,又要等下一班!”朝陽急急地說道,衝出了教室。她一把挽住佐斯的手,拉着他朝着樓梯奔去。匆忙地回頭,揮了揮手,“佳佳,我們走啦!下週一見!”
葉佳站在原地,也朝她揮手,“拜拜!”
“朝陽!走慢點!那麼急做什麼?班車又不是提前開!”
兩人吵着鬧着下了樓,十分融洽。
葉佳這才收回視線,擡頭一望,目光對上了樓道另一頭站着的挺拔身影。
竟然是姬凌風!
他沉默的樣子在這個時候看上去有些孤單,顯得分外惹眼。
葉佳心裡一軟,還是邁開腳步朝他走去。終於走到了他面前,她扭頭望了眼三年B班教室裡正在收拾東西的夏雲帆,卻是對着身前的姬凌風說道,“喂!你是不是男人啊?不就是道歉嗎?低下頭你會死嗎?”
“如果你再這麼高傲,小心朝陽真得跟別人跑了。”
清亮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姬凌風只是沉了眼眸。
夏雲帆整理好書包走出了教室,視線掃過姬凌風,轉到了葉佳身上。他走到葉佳身邊,替她將行李提在手中,“小心重!我來幫你!”
“不重的啦!”葉佳撅着嘴說道,但是心裡卻暖暖的。
“姬凌風!我們走了,拜拜!”夏雲帆扭頭說道,邁開腳步。
葉佳望着夏雲帆的身影,又是回頭叮嚀了一聲,“什麼是溫柔什麼是體貼,你看見了嗎?不要老是命令別人,特別是對你的女朋友!好了!拜拜!”她說完,奔到了夏雲帆身邊,有說有笑地下了樓。
身邊不斷有學生走過,姬凌風皺着眉宇,像個迷路的孩子。
※※※
回到臺南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
小洋房內,佐家與朝家兩家聚集在一起吃晚飯。客廳裡很熱鬧,兩家的爸爸正在看足球賽。而廚房裡,朝陽媽媽與佐斯媽媽正在煮飯。許多年下來,他們兩家已經像一家人了,更甚至會開玩笑,比如說自己的女兒和兒子。
“朝陽媽媽!我們家阿斯也慢慢長大了,以後乾脆娶了陽陽吧?”
“那好!姐弟戀多流行啊!”
“真的啊?那我們可說好了!不反悔!”
兩位媽媽眉開眼笑,遐想美好的未來。
朝陽與佐斯剛從附近的集市買好調料回來,佐斯拉開了廚房的門,將口袋遞了過去,“媽!東西買好了!”
“阿斯!剛纔我和朝陽媽媽說了,等你們長大了,咱們兩家乾脆結成親家吧?”佐斯媽媽拿着蔥轉過身來問道,而朝陽媽媽也笑着回頭。
佐斯一愣,朝陽也是一愣。
“媽!你開什麼玩笑呢!”佐斯心裡泛起漣漪,卻還是沉聲說道,“我和朝陽就像親人一樣,怎麼可能會結婚啊!你和阿姨不要亂點鴛鴦譜了!”
佐斯媽媽卻以爲兒子在害羞,“好好好,那現在不提。你們的事情,自己做主!”
“朝陽,阿斯,洗洗手,馬上就能吃飯了。”朝陽媽媽接話道。
“知道了!”兩人立刻回聲,轉身走向洗手間。
兩位媽媽互望了一眼,明白地點點頭。
※※※
十分鐘後,客廳的餐桌上擺滿了一桌的食物,熱氣騰騰,香氣怡人。兩家人紛紛坐在了位置上,開始吃飯。佐斯與朝陽還是老樣子,坐在一排。佐斯拿起勺子,盛了一碗,轉手放在了朝陽面前,“飯前喝點湯。”
“謝謝。”朝陽捧着碗,拿起湯匙喝了一口。
她一擡頭,卻瞧見對面的兩位媽媽正好奇又欣喜地望着自己。臉上迅速一紅,她蹙眉喊道,“媽!阿姨!你們幹嗎啦!”
“沒什麼沒什麼,吃飯!哎!吃飯!”兩位媽媽急忙轉移話題。
朝陽無語地扭頭望向佐斯,而他卻只是挑眉,從容地吃飯。
“叮鈴鈴——叮鈴鈴——”下一秒,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尷尬。
朝陽握着湯匙,站起身來,“我去接!”她說完,奔到了沙發旁,轉身坐在了椅臂上,拿起電話聽筒“喂”了一聲,“請問你找誰?”
“是我!”電話那頭,沉然的男聲響起,一下子穿透過她的耳朵。
“……”朝陽傻住,呃?姬凌風?不是吧?
朝陽媽媽望向她,狐疑地問道,“朝陽,是誰啊?”
“是……是佳佳!”朝陽回過神來,隨後說道。她又是壓低了聲音,對着話筒說道,“你怎麼打到我家來了!不許再打過來!我掛了!”
“等等!”姬凌風生氣地阻止,“我……”
朝陽側過身去,小聲說道,“你到底要幹嗎?”
“我道歉還不行嗎?星期一早上,籃球館,不見不散!”他沖沖地說完,將電話掛斷。
朝陽握着話筒,只聽見一陣盲音在耳旁響起。只是嘴角忽然勾勒起一抹笑容,胸口什麼東西慢慢漲滿,卻只是傻笑。
“朝陽?飯要涼咯!”媽媽在呼喊。
“好了!”朝陽收起笑容,轉身的剎那,雙腿一軟,整個人摔倒在地。
“啊!朝陽!你怎麼了?”
“朝陽啊!”
“……”
一時間,衆人慌亂了手腳。
朝陽爸爸飛快地奔到朝陽身邊將她抱起,而佐斯爸爸立刻奔去取車。原本是氣氛融洽的晚餐,卻因爲朝陽的突然昏倒而顛覆。佐斯焦急地追隨,望着朝陽漸漸昏迷的小臉,不斷地呼喊,“朝陽!朝陽?朝陽,你沒事?”
“朝陽啊……”
朝陽的意識已經模糊,最後的剎那,她瞧見了大家擔心的臉龐。
她很想開口說沒事,但是已經無法說上半句話了。
而方纔,姬凌風在電話那頭所說的話卻還殘留。姬凌風。姬凌風。朝陽心裡默默唸了幾遍他的名字,終於還是昏睡而去。沒有人發現,朝陽的父母神色驟變,顯得格外緊張,更甚至可以說是膽怯害怕。
轎車內無法坐那麼多人,佐斯媽媽被留下看家。
而後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附近的醫院,當車子抵達後,提前接到電話取得聯繫的院方早已派遣醫護人員等候。車子一到,病車就迎了上去。醫護人員將朝陽安置於病車上,迅速有序地推入醫院。
一行人焦急地追了上去,跟隨着病車上了急救室。
急救室外,四人擔心地坐在長椅上。
過了好半晌時間,急救室的燈熄滅了。門打開的剎那,四人擁擠於門口。不等朝陽父母開口,醫生率先說道,“誰是病人的家屬,請跟我來一下!”
“我們是!”朝陽父母互望了一眼,齊聲說道。
佐斯爸爸說道,“你們去吧,朝陽這邊有我們陪着,不要擔心。”
朝陽爸爸摟着朝陽媽媽感激地點點頭,隨着醫生走入電梯。電梯徐徐關上,如同那一顆揪緊的心一併往下降落。就在這個時候,朝陽媽媽倉皇的女聲響起,“醫生,我想我知道我女兒得了什麼病。如果你也確認……”
她說完,淚水流淌而下,嗚咽哭泣。
※※※
病房內,朝陽幽幽甦醒。當她醒來的時候,看見爸爸和媽媽紅了眼眶站在她面前。其實佐斯父子剛剛離去,時間已經晚了。
朝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察覺到了不妙,她感覺渾身無力,連手也沒有力氣擡起。只好強扯起笑容,輕聲問道,“爸!媽!你們怎麼了?”
朝陽媽媽望着自己女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朝陽,沒什麼事。媽媽看見你昏倒就嚇壞了。”朝陽爸爸沉聲說道,拍了拍老伴的肩膀。
朝陽媽媽這纔回神,附和着說道,“朝陽!嚇壞媽媽了!”
“原來這樣啊!媽媽真是的!”朝陽鬆了口氣,天真的她並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忽然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開口,“爸!媽!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病?”最近好象一直會突然就沒有力氣,然後容易摔倒。
朝陽媽媽走到牀沿坐下,一把抱住了她,“什麼事也沒有!我們家朝陽很好!醫生說你骨質疏鬆,需要補鈣。”
“哦!嚇我一跳!怪不得我最近老是拿不住東西,還老是摔倒。骨質疏鬆哦?那能治好嗎?”朝陽也同樣抱住了媽媽,將頭靠着媽媽肩頭,撒嬌地詢問。媽媽身上的味道,還是那麼安心那麼好聞啊。
朝陽媽媽點頭,忍着酸澀,“能!一定能的!”
“那我應該沒什麼大事了吧?我不要住在醫院裡,我想回家睡!”朝陽鬆開了媽媽的懷抱,嘟噥着小嘴。
朝陽爸爸立刻接話,“好!那我們去辦出院手續。”
“朝陽,你在這裡等媽媽!”朝陽媽媽叮嚀了一聲,站起身來。
朝陽乖巧地“恩”了一聲,看着他們兩人走出了病房。手似乎有了點力氣,她掀開被子想要下牀。剛動了動身體,下身又沒有知覺了。原本微蹙的眉宇皺得更加緊了,她摸着自己的腿,想起自己不只一次的摔倒,不只一次的突然無力,心裡瞬間空空的。
這種空洞寂寞的感覺太過明顯,漫天包圍向她。
朝陽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外婆,是的,她的外婆很年輕就去世了。聽媽媽說,外婆去世的時候,她才二十歲。每年外婆忌日,一家人都會去祭拜。很多年後,她問媽媽,外婆到底得了什麼病。媽媽搖頭告訴她,她們不會得那種病。後來,她從叔叔口中得知了那可怕的病症——脊髓小腦萎縮症。
※※※
沒過多久,朝陽的父母已經辦理好出院手續,扶着朝陽出了院。
回到自己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朝陽太累了,一沾上牀就睡着了。
“我們走吧!”朝陽爸爸低聲說道,摟着妻子退了出去。
拉了燈,又帶上了門。
等到兩人回到自己的臥室內,門一關上,朝陽媽媽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泣。朝陽爸爸將她抱在懷裡,哽咽地說道,“不許哭,你不能哭。朝陽如果聽見了,那就不好了。我們還要商量下,該怎麼辦。”
“醫生說了,短時間內還不會有危險,我們必須要安排好朝陽日後的生活。”
“如果我們也不堅強,那朝陽怎麼辦?”話雖如此,可朝陽爸爸的眼淚流了下來。
“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是朝陽,爲什麼她卻遺傳了那種病!”朝陽媽媽泣不成聲,“我寧願得病的人是我!寧願是我!”
朝陽爸爸哽咽地說道,“誰也不想,這是我們誰也不想的事情。”
黑暗裡,兩人痛哭失聲。
房間外的走道里,朝陽赤着腳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彈,忽然感覺眼眶酸澀。
週日的清早,天氣格外晴朗。
佐斯吃過早飯就跑來找朝陽,可朝陽還在睡覺。
他不願意吵醒她,索性就坐在客廳裡等着她睡醒。扭頭望向朝陽父親,隨口問道,“朝叔叔,朝阿姨,朝陽的身體沒什麼吧?”昨天吃晚飯的時候,朝陽竟然昏倒了。這可把他們嚇了一跳!連忙開車將她送去了醫院,而後朝叔叔和阿姨都說朝陽沒事了,他們這纔回家。
朝陽爸爸神情恍惚了下,思忖了半天,忍不住說道,“阿斯,你是個好孩子。你能幫朝叔叔和朝阿姨一個忙嗎?”
“沒問題!朝叔叔你不用那麼客氣!”佐斯爽朗地答應。
朝陽媽媽忍着悲痛的心情,顫抖地說道,“阿斯,這個星期朝陽在學校的時候,希望你能多照顧照顧朝陽。如果發生什麼情況,或者是朝陽身體不舒服了,馬上給我們打電話好嗎?我們還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朝陽……”
“朝叔叔,朝阿姨,是不是朝陽的身體有什麼情況?”佐斯聽到他們兩人這麼說,緊張地問道。
朝陽爸爸望向樓梯的方向,瞧見沒有人,這才低聲說道,“不瞞你說,朝陽生病了。”
“不是說沒事嗎?”佐斯困惑地追問。
到底怎麼回事?昨天離開醫院的時候,他們還說朝陽沒事啊!爲什麼今天突然這樣說了?佐斯望着他們悽楚無奈的神情,只覺得大事不妙。那種潛意識裡的不安感覺襲向自己,他變得坐立難安。
“朝陽的外婆是因爲脊髓小腦萎縮症去世的,這種病遺傳得機率很高。但是朝陽媽媽一直活得很好,所以我們都以爲沒事了。”朝陽爸爸說着說着,顫抖了男聲,“沒有想到這個病隔代遺傳了。”
轟隆——
佐斯只感覺心裡彷彿被人壓了塊大石頭,悶得喘不過氣來。
“怎麼會……”他還不敢相信,嘴角的弧度卻那樣僵硬。
“我們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下自己的心情,並且安排朝陽日後的生活。這一個星期,就當是朝陽最後的校園生活。拜託你了,阿斯!”
佐斯卻悶住了,完全無法思考。
脊髓小腦萎縮症?那是什麼?他不能接受,完全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們兩人,喃喃自語,“不會的,怎麼可能呢?這種病,朝陽怎麼可能會得呢?她還年輕,還沒有……”
還沒有談戀愛,還沒有結婚,還沒有體會人生的幸福快樂。而他們的約定,等到各自成家後,還要繼續做鄰居,還要看着各自的孩子長大。或者,他們可以結成戀人……那麼她喜歡的人呢,那個姬凌風呢?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佐斯一下子低下頭,不安無措,“……”
朝陽的父母也沉默了,氣氛一下子轉爲沉重,壓抑在每個人心頭。
這個時候,朝陽像只蝴蝶一樣奔下樓來。她依舊是牛仔褲加帽衫的打扮,看上去那麼青春那麼活潑,那麼健康那麼美麗。她一邊下樓,一邊喊道,“爸!媽!阿斯!你們都在啊!聊什麼呢?恩?”
“……”三人同時擡頭,望着她歡樂微笑的小臉。
但是這個時候,三人心裡卻只剩下悲傷。想要笑,卻笑不出來。但是不想讓她發現那份悲傷,只好勉強地揚起嘴角。佐斯第一次感覺到微笑,原來是如此傷痛的事情,會那樣的無助並且無力。
“沒什麼,媽媽問問你在學校認真不認真。”朝陽媽媽深呼吸,眼眶酸澀。
朝陽睨了眼佐斯,哼哼道,“你打我小報告啊?我一向是乖寶寶哎!哪會不認真啊?”
“是啊!你乖寶寶!”佐斯悶悶地說道。
從小到大都是乖寶寶,聽話、乖巧、懂事……
朝陽爸爸沉聲說道,“不是要去剪頭髮嗎?去吧!早點回來吃飯,路上小心!”
“收到!那我們走啦!”朝陽行了個禮。
※※※
兩人坐着公車前往附近的城鎮,下了車,慢慢地走向那家理髮店。
那是他們從小到大理髮的地方,伴隨着兩人一起成長。理髮店的師傅也已經有六十多歲了,曾經問過他爲什麼還要替別人理髮,應該去享享清福。可是他卻說,年紀大了,老伴也走了,需要找點事情做。
等到人老了,等到自己的另一伴先走了,應該纔是最孤單的時刻吧。
朝陽與佐斯沉默地走着,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佐斯的心情是沉重的,更是悲憤的。
如果說遭到拒絕的那一刻,他是傷心。那麼此刻,他才發現當時的傷心根本算不上什麼。此刻的傷心,無法用言語表達。就像是被人扒了一道口子,那些悲傷統統涌向他,將他吞沒。他沒有辦法阻擋,只好被掩埋。
“阿斯!今天不去伯伯那兒理髮!我們換家潮流點的美髮店,我想要變漂亮。”朝陽突然停下腳步,望着他說道。
佐斯茫然地回神,強扯起笑容,“好!”
兩人立刻改了方向,朝着那家人氣很旺的美髮店走去。路人不時地經過,人羣裡發出嘻嘻哈哈的吵鬧聲。又是週末,又是好天氣,氣氛顯得格外熱鬧。朝陽低着頭而行,忽然腳下一軟,整個人朝側傾倒。
“朝陽!”佐斯眼尖地發現,急忙伸手抓住了她,將她抱入懷裡。
他嚇了一跳,卻發現一顆心沉得更厲害了。
脊、髓、小、腦、萎、縮、症,這七個字卻一直在腦海裡盤旋。他不想去聽,卻還是在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