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烏鎮鬼蜮

天邊猶有餘霞,卻有一股黑氣,緩緩侵入,漸漸佔據天空四周,而且不斷向當中漫延。

畢無紋帶着七個道姑,一個小道童,沿着林子外面的小路,向烏家鎮悄悄走去。

十里路,不多時就到了。

顧三娘越走越是疑惑,喃喃自語:“不對啊,幾年前我還來過這裡,這座小鎮可是很繁華的樣子。怎麼現如今成了這樣了,街上連個鬼影也沒有?”

畢無紋臉色鄭重,低聲道:“大家小心一點,這裡妖氣很重。”

紅玉啊的一聲,嚇得臉上變色,情不自禁抓緊謝小峰的手。謝小峰大是尷尬,還好各位師姐都全神貫注地看着四周,沒人留意他和紅玉。

黃英輕輕扯了一下紅玉衣襟,低聲道:“師妹,有師父在,妖氣有什好怕的?”

畢無紋的語氣卻也顯得沉重,說道:“你們幾個人,到最近的屋子裡瞧瞧有沒有人?”

衆弟子三三兩兩散開,黃英、紅玉、謝小峰一道兒,摸進街邊一座宅院中。裡面一片死寂,地上也滿是灰塵,顯然很久沒人走動了。

謝小峰心裡怦怦直跳,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紅玉咬着嘴脣,也是大爲緊張。只有黃英神情自若,看不出是否害怕。三人輕輕推門,摸進一間屋子。屋裡也滿是灰塵,顯然很久沒人住了。

忽然之間,一件物事從房樑上掉了下來,正往謝小峰頭頂落下。黃英眼快,揮手一劍,將那物事斬爲兩截。那物摔到地上,兀自扭動,卻是一條長蛇。

謝小峰奇道:“咦,這裡也有蛇?”心想最近不知何故,跟蛇十分有緣。地心深處的精靈谷,遇到精靈族與蛇大戰;回到人間,來這荒僻小鎮上,第一個遇到的活物仍然是蛇。

他話音未落,忽然紅玉尖聲驚叫起來:“蛇,好多蛇!”果然屋中簌簌有聲,屋頂、牆角、桌後,處處鑽出蛇來,向屋中三人逼近。

黃英在精靈谷遇到的蛇比這還多,但半夜在屋子裡突見那麼多的毒蛇,心裡仍然發毛,也沒什麼好法子,只得提劍在手中划動,將靠近的長蛇挑出圈外。

謝小峰卻忘了自己就是毒蛇的剋星,一時手足無措,手裡又沒兵器,急得團團轉。

忽然之間,紅玉啊喲一聲,被蛇在腿上咬了一口,登時頭暈目眩,軟軟倒下。謝小峰就在她旁邊,急忙伸手扶住,叫道:“不好,紅玉被蛇咬啦!”黃英急道:“快,咱們衝出屋去!”

謝小峰背起紅玉,鼓起勇氣,叫道:“跟我來!”用腳踢開幾條擋路蛇,幾步就衝到屋外。他卻沒有發覺,所過之處,羣蛇紛紛閃避,自也不會有蛇來咬他。黃英跟在他身後,居然沒遇到毒蛇擋路,離開這間屋子,到了院中,這才鬆了口氣。

謝小峰揹着紅玉,急道:“這個鎮子真是古怪,我們快去找師叔她們吧,說不定別的地方也有蛇。”

黃英點了點頭,說道:“嗯,這裡有那麼多蛇,說不定師父、師姐她們都遇到了;只不過,有師父在,也不怕這些蛇。”

正說着話,忽聽外面畢無紋的聲音叫道:“衆弟子,快回來,佈陣,滅掉這些妖蛇!”聽她的語氣,竟也有一絲不安。

黃英更不猶豫,衝出院去。謝小峰只好揹着紅玉追去,叫道:“喂,我還揹着一個人呢,慢點啊。”

卻見六七個弟子轉成一圈,畢無紋站在中間,仗劍而立,她右手邊還有一個空缺,黃英趕來,登時將這個缺口也補上了。

卻見四面街頭,隱隱出現人影,但都搖搖晃晃,鬼氣森森,一步一步逼近。

謝小峰驚道:“那是什麼啊?”

畢無紋冷冷地道:“是殭屍。”

謝小峰啊的一聲,說不出話來。黃英卻強自鎮定,說道:“師父,紅玉被蛇咬了,怎麼辦啊?”

畢無紋搖了搖頭,道:“我們被屍煞所圍,若是不想法衝出去,你們幾個弟子都會死。紅玉只能聽天由命了。”

黃英心下傷感,但也知道大敵當前,容不得一絲懈怠。當下把劍一橫,全神提防。

畢無紋看向她的眼光有幾分讚許,她的徒兒當中,除了大徒弟清秋之外,就是黃英最有慧根,深得畢無紋喜愛。而黃英也不負厚望,年級雖少,修行進益卻是最快。

轉眼之間,四周八方都涌現大量人影,都是面目猙獰,口鼻流血,或斷手殘腳、腸穿肚爛,或手提其頭、脖頸中兀自血跡未乾,或胸前洞穿、竟能看到背後風景,密密麻麻,竟有千百之數,步步逼來,小小街頭,顯然沒有可以圓轉之地。

謝小峰只覺得連氣也喘不過來了,要是被這些殭屍撲到,還不吃得一根骨頭都不剩?

畢無紋飛快畫了一道符,穿在劍尖之上,捏訣一指,一道火光閃起,劍身上忽然多了一團黃芒,烈烈如火,向空劃過。衆弟子都覺手上一震,卻見自己劍身上竟也顯出烈芒。

這是無極門中的高深劍訣,名爲“赤焰神火咒”,只要在陣中的無極門人,便能生髮感應,發出赤焰。雖然衆弟子道行尚淺,但也能感應到師父的劍氣,於是無極玄天功的罡氣立時匯聚,而劍上神芒也越來越強!

畢無紋冷哼一聲,喝道:“維我正道,鏟妖誅邪!”

赤焰騰起,將烏家鎮的夜色也照爲白晝,黃色光芒如一個巨大光環,向四面飛快擴散開去。烈焰所到之處,那些殭屍無不怪叫,只燒得皮肉焦爛,白骨成灰。

謝小峰看得呆了,心道:“原來無極門的神功如此了得,要是我有這本事,也就不用怕妖魔鬼怪了吧。”

烈焰仍在不斷髮出,走在前排的殭屍盡都燒成焦炭,但後面殭屍卻仍源源不絕地逼來,一時之間,烏家鎮街頭,腥臭沖天,夾雜着殭屍被燒化時所出的絲絲怪叫聲,與及骨頭崩裂時的炸響聲,彷彿人間煉獄再現。

紅玉忽然喃喃地道:“花……好多好看的花啊……野菊花、紅梅花,嗯,紅的、黃的,還有藍色的……”

謝小峰心裡一寒,沒想到紅玉竟在自己耳邊自言自語。黃英也在一旁,驚道:“不好了,小峰,紅玉她……她毒性發作了。”

謝小峰這才醒悟,紅玉的喃喃自語,其實是因爲神智模糊,因此有了幻覺。看來她中毒不輕,若不救治,只怕不用半炷香的時間,就會衰絕而死。

畢無紋率衆弟子正大戰殭屍,謝小峰也幫不上忙,當下彎下腰,就地放下紅玉,查看她的傷痕,發現竟是在大腿處。此時救命要緊,也顧不得許多,當下在她褲子上撕開一個洞口,見她潔白的大腿上,有一個三角形的傷口,已然是紫色的了,而且已擴散到四周。

謝小峰咬了咬牙,低下頭去,便在她傷口上吸血。入口有極重的腥氣,聞之慾嘔,更何況吸到嘴裡?

他一口一口地吸,然後吐在地上。黃英偷眼一看,也盼這法子能救得紅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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