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庭華早就料到了秦如晨會覺得不可思議，也會認爲自己太過殘忍。但，當年的醜事，又怎麼會再一次被提起，況且，這關乎到皇家的顏面。想了想，戚庭華湊近秦如晨的耳邊，在秦如晨耳邊小聲將這件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秦如晨不可思議的瞪了眼睛，怎麼也想不到，這慈眉善目的老者，也有這等風流往事。
但，情愛這種東西，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愛，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那又怎麼由得了人做主。
戚庭華原本以爲，將事情都告訴了秦如晨，秦如晨便會體諒皇上，哪知，秦如晨竟然起身跪在地上，爲難的說道：“臣妾知道，這般求皇上實在令皇上爲難，但臣妾依舊要說，張啓恩已經年過八十，說句難聽的，還能夠活過幾個春秋，臣妾還請皇上能夠仁慈一些。”
“晨兒，你過分了。”戚庭華原本以爲自己已經說得清楚了，她也該體諒，哪知她還是這般。
秦如晨肩膀輕顫了一下，咬了咬下脣說道：“皇上，請讓臣妾任性一次，臣妾不能做一個忘恩之人。”
“啪！”戚庭華一掌拍在桌子上面，眉眼之間，全是不喜。他最討厭的，便是恃寵而驕。
“皇上，這是草民該受的責罰，草民沒有半點怨言。”張啓恩平靜的說道，但說話的時候，眉頭還是皺起，是沒有怨言嗎？若是能夠不牽連自己的家人，那怎麼處罰，也是可以的。
秦如晨也有着自己的盤算，若是張啓恩走了，那戚庭華的癮，又該讓什麼人來醫治。
正在僵持之際，早就隨着秦如晨一同跪下的李如柔趕緊說道：“皇上，當初您不是說過，只要能夠救活娘娘，便會答應奴婢一個要求的。”
戚庭華冷哼一聲道：“自然不錯，但朕也可以告訴你，你可以要金銀珠寶，也可保你家人榮華，甚至，朕可以給你一個答應的位置。但，你也得記清楚你自己得身份。”
“皇上，奴婢什麼都不要……”
“夠了，柔兒，你閉嘴。”不等李如柔說完，秦如晨已經打斷了她的話，冷笑一聲道：“臣妾不說此事了。”
“皇后能夠想通此事，朕感到欣慰。”戚庭華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這才收了回來，接着說道：“身爲後宮之主，也因知道，皇家的顏面，是多麼的重要。”
“臣妾明白。”秦如晨跪在那裡，跪在張啓恩的前面，半晌才說道：“但臣妾也知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道理。張啓恩救了臣妾，卻要因爲救臣妾而死，臣妾實在不願做那忘恩負義之人，還請皇上，也將臣妾一併治罪，以免臣妾，無言面對上蒼。”
“簡直是胡言亂語。”戚庭華第一次覺得，秦如晨的臉，在他的眼中是那般的可惡。
所有人都因爲秦如晨的這句話徹底驚呆了，德全趕緊扯了扯秦如晨的衣袖，小聲說道：“主子三思啊！”
皇上的怒氣，能夠那般清晰的感覺到。秦如晨苦澀的笑了起來，皇上生氣了是嗎？興許，
也會因爲這般，再也不會來這坤寧宮了是嗎？秦如晨嘴邊一直都掛着冷笑，但是她根本就不怕皇上會看見，自打容顏銷燬的時候，戚庭華已經很難能夠正眼看她了。
秦如晨不知道嗎？她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又能夠怎樣？皇上來看她，是因對她懷有愧疚，興許也有舊情在裡頭。但那又怎樣，若是讓戚庭華時刻對着一張醜臉，他還不瘋掉。
“皇上息怒，皇后娘娘想來是之前喝了藥，腦子不太清楚，還望皇上莫要怪罪娘娘。“德全也顧不得自己是個什麼身份，趕緊出面替秦如晨求情。
那張啓恩也不料秦如晨會爲了自己倒這個地步，不停的搖頭嘆氣。
但，德全這句話似乎起了一點作用。再加上如今戚庭華對秦如晨也是愧疚的很，當時也是氣昏了頭才發火。冷靜了一會兒，聲音緩和了許多說道：“皇后，你可知錯，若是認錯，朕便當一切事情，都沒發生過。“
德全不停的對着秦如晨使眼色，但秦如晨放佛是沒有看見一般。只將視線放在張啓恩的身上，苦笑一聲說道：“張啓恩與孝德仁皇后，並無過分舉止，爲何偏要受到這般酷刑。”
戚庭華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的確，是給了秦如晨機會的，若是不知道珍惜，怎麼能夠怪他。
可，更難聽的話，還在後頭。秦如晨仿若根本就看不到戚庭華的存在一般，繼續說道：“皇上，臣妾懇求皇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彰顯皇上仁厚之心。”
滴答滴答滴答。屋子中，隨着秦如晨話音的落下，變得安靜的可怕，就連那呼吸之聲，都刻意收斂起來。
下一刻，決定的，不止是張啓恩的命運了吧！
是的，秦如晨如今毀去容顏，的確是他害了秦如晨。他虧欠秦如晨，他也愛着秦如晨，但這並不代表，自己的內疚能夠成爲左右自己的資本。
戚庭華從椅子上很緩慢的站起來，這坤寧宮的椅子，他真的是再也不想坐一次了。緩緩地走到秦如晨的面前，輕輕地擡起她的下巴，那張佈滿傷痕的臉毫無保留的落在戚庭華的眼中。“原本，多麼動人的面容，如今，也不過這般。甚至連個奴婢的臉蛋都不如，那麼，秦如晨，你又有什麼資本跟朕作對。”
戚庭華俊顏依舊，那一張誘人的薄脣，狠辣無比的吐出一把把尖刀，深深戳進秦如晨心頭。
秦如晨倏然瞪大眼睛，從未想過，這話，既然是從戚庭華的嘴中說出來的。外面，蔡永成掌摑自己的聲音，成了最刺耳的笑話。戚庭華可以不看她一眼，但怎麼能夠這般說。
苦澀的味道，頓時氾濫開來。一張容顏，究竟要勾起多少喜悲。
毀了，將一切都毀了，這樣最好。大可毀去一切，也好揭開那慘不忍睹的真面目。
皇上，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戚庭華自己，也有了一瞬間的後悔。但，那也僅僅只是一瞬間罷了！他是皇上，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一個秦如晨，怎麼可以
不講他放在眼中。
“臣妾自知這醜陋的容顏會衝撞皇上，待皇上饒恕張啓恩之後，臣妾自然會吃齋唸佛，爲皇上祈福，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在皇上眼前。”秦如晨一字一頓說着違心的話，淚水死死地堵在喉嚨，絕不露出一點。
捏着下巴的手，越來越緊，更是恨不得能夠將這精緻的下巴一把捏成粉末。倒成了他的錯了，是嗎？
“皇后娘娘，如今，你真的是了得的很啊！”戚庭華尖酸刻薄的說道：“這毀容不但沒令你收斂半分，倒是讓你氣焰囂張了是吧！”戚庭華說着，再狠狠地用力，最後突兀的將秦如晨給鬆開。
這一刻，仿若就跟死了一次一般，秦如晨根本沒有去管已經被戚庭華捏出淤青的下巴，反正她的臉已經看不得了，再多上一塊淤青，又有什麼區別。
從地上爬起來，忍住要掉落出來的淚花，外面蔡永成的掌摑聲也在這一刻停了下來。就像特地爲了諷刺秦如晨一般。笑容，再一次掛在秦如晨的臉上，俯身，磕頭，恭敬的說道：“忘皇上成全。”
“好，好。”戚庭華第一次覺得，他身爲帝王，卻是那般可笑的帝王，自己的皇后與他站在對立的位置上面。
“皇上，草民甘願受罰，望皇上息怒。”若能獲救，自然是好。但這獲救會害了秦如晨，這卻是他不願看到的。況且，他也深知，秦如晨這般做是爲了什麼，只可惜，心知肚明不等於能口吐真話。
“小寧子，去看看外面是怎麼一回事情。”戚庭華也像是感動外面的掌摑聲停下來了，心頭煩躁的很。揮了揮頭讓小寧子出去之後，再次惡狠狠的看着秦如晨，厲聲道：“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認錯，朕便可當做，這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是戚庭華的底線，再也不可逾越半分。
秦如晨，又何嘗不知。擡頭，看見的，是那一如初見的背影，也是那一眼，她便愛上了這個男人。爲了他，甘願付出一切，這一生，絕不後悔。
是啊！絕不後悔，哪怕是再不能相見，但，他若是平安，吃再多的苦頭，又怎樣。
頷首，苦笑，淚水亦是流了出來，絕望道：“臣妾，絕不後悔。”
轟！戚庭華腦袋發出一聲悶響，他已經給足了秦如晨改正的機會，爲何，偏偏她就是不知悔改。難不成，他堂堂戚國皇帝，真的還不如一個賤民。龍袖一甩，戚庭華都能夠感覺到，他說話時聲音帶着的顫抖，“好，朕，成全你，朕這就去下旨，讓戚國的皇后，好生在這坤寧宮修養，而張啓恩，朕就當沒看見過，但最好，最好是別出現在朕的面前，否則，朕一樣會殺了他。”
說完，留下這一屋子心情悲切的人，甩袖離去。
“娘娘，不值得，草民不值得娘娘這般。”張啓恩一張老臉帶着愁容，顯得更加蒼老，那些皺紋都快要擠在一起了，看起來就像是一朵碩大且特別醜陋的萬壽菊一般。渾濁的眼睛也多了不忍，搖晃着從地上站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