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鐵騎圍困京中,京中城百姓閉不開戶,足不出門,短短的半個月大街小巷全然一片死氣。
朝臣已開始怒斥大皇子慕容亭目無法紀,擅動兵權,欺君罔上,擾民難安……種種惡行。
可一夜之間,今上慕容翔非先皇親生,這皇位坐得名不正言不順的謠傳盡已家喻戶曉。
今上震怒,罷朝,誓要揪出這造謠之人。
百官緘口不言,百姓目瞪口瞪。
也不知誰在此時想起了護龍蕭家,可蕭王府已然成了空府,衆心所望的蕭崢卻不在今上身邊,而是守立在大皇子慕容亭的陣營。
譁……
如果今上不是心虛,爲何蕭王府會有重兵把守?
與此同時,京中北城以北的風家黃紙漫天,泣聲哀哀。那靈堂大敞,莊嚴肅穆。風府的白燈日夜不熄,燃過頭七,靈柩依舊橫擺靈堂,絲毫沒有下葬之意。
然後衆人皆知,那風家二公子竟死與今上僚幕之手,風老爺子痛喪孫兒,請出先皇御賜金書鐵券,將白露告到御前。
今上再想早朝時,百官已然惶恐,拒上議和殿。
百官罷朝。
“恭喜大皇子,此仗不戰而勝。”
遠在十里亭外,蕭崢一襲白裘裹身,兩眼淡淡望向暗沉的天幕,說了句不痛不癢的話。
“也恭喜蕭王,喜得麟兒。”
麟兒兩字深得蕭崢之心,清冷如他,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靨,劃開一抹溫柔。
慕容亭微微失神,暗自嘆息一聲。
他手一翻,從袖中掉出一物,攤開手,手中赫然躺着一枚月牙形金令,這便是衆人尋找已久的暗龍令。
“物歸原主。”
蕭崢好似沒看到他的動作一般,一動未動。
“蕭王?”慕容亭不解,遲疑了。
“大皇子留着吧,蕭崢已不願再擔此任重了。”
慕容亭抿了抿嘴,有些不悅,“蕭家自古便與慕容氏緊密相連,蕭王豈能說撂下就能撂下的。”
“蕭崢一人之輕,擔不起天下之重,大隅有大皇子足矣。”
慕容亭心頭一動,面上一派肅然。
“就此別過,大皇子保重。”
夕陽之下,餘輝之中,靜靜立着一抹亮影。
那女子,小腹微隆,衣帶漸寬,身上同樣裹着白裘,將寒風屏蔽在外。
蕭崢快步走向她,兩人所言甚歡,笑聲盈盈。
片刻,女子突然回頭望了一望。
慕容亭微愣。就見她笑臉如花,衝着他輕輕揮了揮,無聲地吐出兩個字——保重!
是要保重,大隅內亂,離照虎視眈眈,某人還佔着皇位不肯自動退下來,他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做。
……
……
一年後。
在大隅與離照交界的某個小山坳,一白衣男子披蓑戴笠,靜坐在一湖蘆葦之間,神色柔和。
“喂,釣到了沒?怎麼還沒有動靜啊?”
男子身後坐着一女子,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時不時拿手裡的蘆葦在男子身上戳那麼兩下。
“絮絮……魚都被你嚇跑了。”蕭崢無可奈何地放下魚杆,也顧得不濛濛細雨,索性
摘下了斗笠。
柳絮絮不以爲然的撇撇嘴,“你兒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你這當爹的連條魚也釣不上來,不合適吧。”
遠處抱着孩子坐在馬車中的葉倫聽了這話,忍不住就開始抽搐了。
今日一早,王妃她興致勃勃要拖家帶口出來踏青,可哪想天有不測風雲,原本好好的天情,突然就陰雲細布。
偏偏王妃要說小世子小臉蠟黃,缺少營養,就指使着王爺披蓑戴笠去垂釣。
小世子這張小臉長得水水嫩嫩,圓滾滾的,哪裡蠟黃,哪裡沒營養了!王爺還能虧了自己的兒子不成!
王妃這分明就是沒事找事憋得慌,也只有王爺把她寵上天了。
“哎呀,你把斗笠摘下來做甚,小心受涼了,快戴上快戴上。”柳絮絮一把扔了手中的蘆葦,接過他手中的斗笠又重新給他扣上。
“絮絮不如回車上侯着吧。”蕭崢無可奈何,也只得由着她。
“我這不是要與你共患難麼,你冒雨垂釣,我哪能只是眼睜着看着。”
葉倫暗腹:您可不就是眼睜着看着。
蕭崢被噎得無語,回頭看看水波盪漾的湖畔,突然縱身而起,腳點水面,一手摺下蘆杆,唰唰兩下射到湖水之中。
“每次都用這招,就不能來點新鮮的。”柳絮絮一臉嫌棄地撇撇嘴。
腳下一僵,身體微微一滯,眼見就要落水,蕭崢快速出手,藉着蘆葦之力,在半空中猛然一翻。
再上岸,手裡已然擰着一條肥美活魚。
“嘁!”柳絮絮白了他一眼,了無生趣的拍拍屁股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蕭崢失笑,擰着魚,從容的跟在她身後。
小世子睡得正香,裹在舒適的小被褥裡香甜地流着口水。
柳絮絮扯開一身礙事的裝備,跳上馬車,接過孩子裡,忍不住就香了一口,鑽了進去。
“接着。”蕭崢瀟灑的把手中的魚扔給葉倫,這才脫掉蓑衣。
待馬車緩緩行駛之際,遠遠的卻傳來一陣馬蹄之聲。那些馬匹漸近,尚有三丈遠時卻不再前進,一字排開來。
算是阻了馬車之路。
“怎麼回事?怎麼不走了?”柳絮絮身體微微一傾,又彈了回去,不解地問。
“路被擋了,自然走不了了。”蕭崢不在意地回答。
他說這話時,一手摸到小被褥裡的小肥手,捏了捏,那隻小肥手立即反手把他拽住。
他微微一愣,本是無心之舉,卻沒料到他兒子反應這般敏捷,頓時有些心喜。
本欲起身的柳絮絮感覺到身體的阻力,往下一看,便見小世子不知何時醒來,手裡拽着一隻大手。
她毫不猶豫的就把兒子往蕭崢懷裡一塞,這才掀開窗簾看去。
“何人擋路?”
葉倫聽到聲音,立即甩開馬鞭正欲跳下車。
“坐回去。”柳絮絮白了他一眼,“沒事跳什麼車,正下着雨呢,涼嗖嗖的。”
葉倫僵了僵,果斷地把坐了回去。
前方一襲人,清一色的一身宮廷侍衛裝束,領頭那人已經冒着雨跳下馬朝這邊走來。
“不知馬車內可是蕭王蕭王妃?”
柳絮絮見他勁衣蒙
臉,態度還算客氣,便衝着他笑眯眯道:“這位大哥,你找蕭王跟蕭王妃有什麼事呀?”
那人一聽立即單膝跪了下去,“下官乃綠營越騎趙寧介,懇請蕭王容下官一見。”
綠營越騎,柳絮絮是聽說過的,是慕容亭的那十萬鐵騎中的一支,至於這趙寧介麼……她卻不認識。
不過知道他是慕容亭的人,這就夠了。
柳絮絮瀟灑地把手一揮,“這位將軍,蕭王不在馬車裡呢。”
聽聞此話,蕭崢下意識掃了她一眼。
坐在駕前的葉倫眼角微快。
“不在?”趙寧介傻了眼,他明明接到消息說蕭王在這附近的啊。他一路尋來,也只見了這麼一輛馬車。
蕭王怎麼就不在了?
莫非……他乾脆雙膝都跪了下去,“敢問您可是蕭王妃?”
“將軍認錯人了,民婦只是個小小的奶孃。”
噗,葉倫快要忍不住了。
“奶孃?那小世子可在車內?”
“將軍說笑了,小世子自然是與王爺跟王妃在一處,這車中之人只是民婦家眷。”
趙寧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神坦蕩不似作假,不由抽了抽嘴。
“啊,將軍怎麼跪下了,民婦萬萬擔不起啊。”柳絮絮好似這纔看清他跪在雨中似的,不由驚慌失措。
什麼眼神!趙寧介默默地站了起來。
柳絮絮點點頭,“這位將軍,若無其它事,民婦還要趕路上京呢,這就先行告辭了啊。”
“等一下。”聽到她說上京,趙寧介雙眼一亮,擡手在臉上抹掉一把雨水。
“將軍還有何事?”
“趙某在越騎兵中只得校尉一職,還請奶孃莫要將軍長將軍短了,折煞趙某了。”
校尉僅次將軍之下,她也是知道的。不過看他一板一眼認真的模樣,她反而起了逗弄之心。
“哎呀,當兵的可不都是將軍麼,民婦沒啥見識,將軍大哥莫怪莫怪。”
趙寧介微微抿脣,這話沒法接下去了。
他頓了一頓又說:“奶孃趕着上京,可是因爲蕭王與蕭王妃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對呀對呀,將軍真是聰明極了。”
葉倫一愣,王爺似乎沒有說過要回京的話吧。
“如此,趙某便謝過奶孃了,告辭!”
“不必謝不必謝,看將軍的年紀與民婦也差不多,您開口閉口叫民婦奶孃,真是叫人難爲情。”
趙寧介腿下一滑,差點摔在泥裡。而後,他快速轉身,腳不沾地的飛身而去。
葉倫同情地看了看他遠去的背影,搖頭嘆息:王妃這些日子正好憋得慌,這人真是送上門來給她消遣的啊。
可憐可憐!
見那行人已然遠去,柳絮絮這纔不情不願放下車簾,回頭便對上蕭崢似笑非笑的雙眼。
她心跳漏了半拍,訕笑道:“你可認得此人?”
他未語,攬着懷中的孩子,挑了挑眉。
半響才危險道:“你有興趣?”
“有有!”柳絮絮連連點頭,真是太有興趣了,整個就是一任捏任揉的呆萌小受,與風亦那傢伙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