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柳絮絮說得厲聲厲色,一改方纔的溫和,眉宇之間還有着些許的陰霾之氣。
村民必竟是樸實的,被她這麼一喝,竟都嚇傻了。
村長便想,這位夫人倒底是蕭將軍的夫人,身邊還跟着能人。
今日那兩位男子進村,指點村民做水上竹筏,他們是又驚又喜。
村子被大水圍着,別說老弱婦孺無法離村,就更身強力健的年輕小活,不會鳧水都無法脫困。
他原想着會了這竹筏手藝,若真漲了洪水,他便帶着村民離開村子便是。
如今也只能想着眼前,哪還敢想以後。
“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柳絮絮也不逼他們,這種事情也逼迫不得,只能他們自己想清楚。
村民們這才起身告辭。
連日奔波,柳絮絮身心都累,吩咐齊凡,雲揚,許永都不用守夜,自去休息。
至於花容,柳絮絮想的是條件太有限了,兩人也不分彼此了,同牀而眠。
哪知花容卻活死不答應,非說主是主,僕是僕,上下觀念分明得很。
柳絮絮勸了一陣,就不耐煩了,趁着她沒注意,將人打暈了拖上牀。
豎日一早,齊凡三人進村尋找藥材,收集村民新舊不齊的衣物。
柳絮絮還想着要不要再去找村長下一劑猛藥,村長便領了一幫年輕力強的壯漢,扛着鋤頭、鐵鍬、土鏟把她住的茅屋圍住了。
花容開門時被嚇了一跳,立即冷臉着拔出劍與他們對持,冷冽的氣場開足。
村民被她兇狠的模樣嚇得連連後退,老村長抹着汗,上前問:“這位侍衛姑娘這是何意?”
花容怒道:“夫人好心好意替你們解決災困,你們非旦不感激,還意圖不軌!”
老村長回頭看了一眼他領着一羣氣勢雄雄的壯漢,臉上汗滴滴,“誤會誤會。”
“花容。”柳絮絮聽到動靜,適時走了出來。
老村長一見她,頓時跟見了救星一樣,“夫人,老兒已經集結了村中壯漢,一切都聽從夫人安排。”
咦?這麼快就答應了?柳絮絮臉上有片刻,她還真沒想到一夜之間就都達成了一致。
她深深地看了村長一眼,又擡眼去看那些老實巴交的村民,心想:哪怕有一線的生機,誰也不想家園被毀。
“如此甚好,今日我便隨你們一起去山谷看看。”說着,她不着痕跡的向花容使了個眼色。
花容這才默默把手中的劍收了起來……
一定是她昨夜被公子敲暈後留下的後遺症,不然她怎麼這麼衝動的認爲這些人是來找麻煩的。
花容淚了。
西方的山谷內,入目的都是青綠的稻穀。穀子長得粒粒飽滿,若非遇到洪災,今年必定是個豐收年。
柳絮絮微微嘆了口氣,心想這稻穀雖然還未到收割的時候,卻已出了穀子,若真是淹掉實在可惜。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給他們收割了。
洪水隨時都會漲,必須得爭分奪秒。
柳絮絮:“老村長,這挖溝渠的事情還是要勞煩各位。”
事到如今,大家都靜待吩咐了。
老村長便說:“還請夫人吩咐。”
“就勞煩各位找出一條就
便捷,就算要從良田中間橫穿過去,一定找一條最好挖的地方下手。”
柳絮絮站在一片青翠的稻田邊,認真且堅定。
“老兒跟村民就先謝過夫人了,這就帶走開工。”
柳絮絮點點頭。
她與花容帶走幾名熟悉地理的壯漢,不辭勞苦的一起又查探了一番。
再到原地時,大家已經動工開始挖溝渠,以疏導爲先。
妙的是,這山谷絕口處是一片的山林,山林之後便是湖泊,湖泊能容大水,不至於讓大水無去處,治了此處,淹了彼處。
待柳絮絮看清地勢,整個兒心花怒放,她原以爲這片田地保不住。洪水若成功的引到湖泊之中,良田自然不必當成河堰來裝水了。
“這湖泊叫什麼名字,通向哪裡?”柳絮絮扯着村長問。
“此乃大陽河,流經大隅北方好些地方,老兒也不知經通向哪裡。”村長被她突來的熱情嚇了一跳,老臉微熱。
“好,那就先把溝渠開到山林,如果還有時間就再往大陽河一路挖過去。這樣一來,良田會保住的。”
“夫人的話,可是當真?”村長因良田失而復得略有些激動。
“當真。”柳絮絮笑着跟村才解釋。
這裡的人並不是不聰明,他們只是一時被眼前的困境所惑,又瞻前顧後不捨良田,所以根本沒有往疏導水患這方面去想。
柳絮絮稍稍提了個醒,他們立即就恍然大悟了,挖起溝渠來就像磨石霍霍牛羊一樣簡單。
回到村莊之後,她又授意齊凡,雲揚跟許永帶着村中一些體強的婦人開始做竹筏,備好糧食與保暖衣物,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
她不敢託大,所以做得是兩手打算,萬一真的來不及,先保住性命再說。
此舉,無疑讓村中的人對她更加敬重起來。
許是她的堅定打動了衆人,第二天不少的婦人也捲衣袖下了地。
“這才叫巾幗不讓鬚眉!”柳絮絮指着那些不輸給男人的婦人,臉上有了欣慰的笑意。
她哪知道這些婦人見她一個嬌生貴養的貴夫人都能吃苦,而她們生村野,又有什麼苦不能吃的呢。
兩百多人,力量還是挺大了,兩日下來,溝渠已經挖出了大致成型。
柳絮絮便吩咐他們移出一部人,再開另一條。
然後放開慎重的放開一道口,讓洪水順流直下。
見她的方法有用,村民個個都能興奮,如此一來,還真不會淹了田地,幹起活也越發有勁。
第三天,村長替全民的人來道謝,又送來部分物質。柳絮絮也道了謝,讓人把牛車改制改制套着馬,跟村長告別。
他們不能再此多留,這個村落的人很齊心,有老村長看着,她很也放心。
……
……
蕭崢日夜兼程已經踏足進了郡疾邊界地段。
郡疾及鄰近官員,也已經接到消息早早地等候他的到來。
郡疾的情況,已經很嚴重,隨處可見的都是茫茫大水跟流離顛沛的百姓。
再也沒有什麼,比家園被毀,親人骨肉失散生死不明,更讓人痛苦。
好在此時的季節偏熱,百姓雖然飢餓,但還不至於受凍。
蕭軍一語未發,
一到境內便帶着官員四下游走查看,命人,打撈屍體同時解救還被困在水中的掙扎的百姓。
一時之間忙得腳不離地,根本沒有時間再去想別的。
水患己經近一個月了,郡疾的官員一直渾渾噩噩,這才找到了主心骨。
蕭崢下的第一個號命令,是堵河提,修水壩。第二個命令是,轉移傷患安撫百姓。
大部分被淹百姓已經撤離到最高的山頂,此後,郡疾便開始缺糧。
籌糧施粥,救治安撫,一面修理崩塌河堤,一面疏通漫天的大水,蕭崢已經陀螺一樣旋轉起來。
可是,大皇子的人馬和物質卻遲遲未到。
這一日,柳絮絮心神不寧。
她總感覺有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事實上,從她與蕭崢離開京中的那時起,就隱隱有了這種感覺。
“齊凡你速去聯繫葉倫,讓雲幫將收到的物質立即送往郡疾,多多益善。”她在心裡想了想,終於開口。
“是。”
“哎,回來,還是算了。”
齊凡悄悄擡頭看了她一眼,這兩日他們都明顯感覺公子的情緒不定。
“蕭崢既然讓他去聯繫雲幫,肯定是做好安排了。”柳絮絮的手指煩躁着在桌上輕輕敲打着。
她按了按眉心,“此地離郡疾還有多遠。”
“快馬加鞭的話三日能到。”齊凡答。
“你到村中僱傭一些人,跟雲揚一起先將手中的物質運到郡疾去。如果他那裡需要人手,你們就留在那裡。”
聽到點名,雲揚擡起頭與齊凡對看一眼,兩人都沒有作聲。
花容卻說:“公子,他們一起,你身邊就我跟許永,要是……”
“沒關係。”柳絮絮知道她想說什麼,“我內力已恢復,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有你們倆個就夠了。”
花容便再不作聲。
“齊凡,雲揚。”
“屬下在!”齊凡,雲揚兩人齊齊應下。
“事不宜遲,你們快去準備,吃點東西馬上上路。”
“是!”
兩人一走,花容就問:“公子在擔心什麼?”
“我們離京這麼久了,京中有消息你們可收得到?”柳絮絮問。
“自然收得到。”花容答。
許永雙手環臂,靠在角落裡一語不發,這時卻開口,“皇長子還未離京。”
這個消息,早在兩日前,他們離開那個四方環水的村莊就收到了。
他們收到了,消息是經他的手收到又傳出去的,自然蕭崢也收到了。
柳絮絮之所以不知道,是她沒有問。
“果然!”柳絮絮氣憤極了。
老皇帝這是想做什麼,把蕭崢派不治水,卻不給他人馬,又不給物質,他想把她當成冤大頭,可他想過受苦受難的百姓沒有!
“你們兩個也去準備一下,我們也要出發了。”柳絮絮寒着臉吩咐。
這兩日他們都沒有走管道,一直是沿途一個村莊一個村莊走,多半都是以治水救人爲主,手裡集到的物質有限,還分出去不少。
再這樣下去,到了郡疾恐怕手裡也沒多少物質。
所以,求人還不如求己,根本就不能把希望放在老皇帝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