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風臨絲毫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和自己唯一的朋友,在他大開殺戒的時候,還躲在旁邊一邊偷窺,一邊進行了一場他們父子都沒有進行過的談話。
而這場談話的直接後果就是,某個單純的小少主覺得自個好友簡直太不容易了!
梵清弦從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緊那羅族的長老們也沒有提。
他一直認爲自己的父母早早就死了。
死在一起,也比一個死了一個還活着,偏偏到天人永訣的時候,兩人之間還有一堆誤會來得好吧?
所以,某人覺得應該加倍對自個可憐的好友好一點。
於是,在晉級爲巔峰神王,又正式成爲天衍聖城少主後的這位新晉男神開始收到自個好友傳遞來的各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這些都是什麼!”
看着厚厚一摞幾乎有半人高的信紙,某位少主心裡是崩潰的。
“清少主說,這些是,情書。”
“什麼?”
陌風臨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
嗯,因爲這傢伙太生人勿進了。
相對而言,開始隨着自己師兄們在外遊歷,看起來又脾氣特別好的梵清弦,就要好接觸許多。
有姑娘就另闢蹊徑,將準備送給天衍神王的情書委託給梵清弦轉交。
而因爲妙音之死,一心想要“彌補”好友的梵清弦,簡直來者不拒。
甚至還偷偷委託自己師兄幫忙探查一下姑娘家世人品,讓司儀神王嘴角抽搐,總是納悶自己的師弟這是開竅了還是沒開竅?
若說開竅了,可探聽這麼多是要鬧哪樣?
至於收到信件的某人,則是更加崩潰。
“這不是寫給他的嗎?拿給我幹什麼?難道讓我幫他審查?”
梵清弦完全不知道,那些委託他的姑娘裡面還有對他自己心生仰慕的。
一股腦,將所有信全部寄送給了陌風臨!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啊!
如果沒有某個人意外地被陌秋白聯合天衍聖城中站在他那邊的長老陷害而落入太虛大陸。
也許這兩個人還會這麼在積極替對方尋找一個靠譜媳婦的路上不靠譜地繼續下去。
梵清弦還沒從找到好友的喜悅中回過神來,就驟然發現自己那個從來對任何雌性生物都不假顏色的好友還有這麼在乎一個人的時候。
可是,這是不應該的。
陌非離的故事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太深的痕跡。
讓單純的少年下意識排斥這種看似是屬於兩個世界的人之間的感情。
但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明明是因爲好友的囑託而去保護那個女孩,卻在一次次相處中,感覺到了死寂之心的跳動。
陌風臨以肆無忌憚的生活方式,讓這個傀儡第一次擁有了情緒。
而那個從來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少女,那個從某種意義上和自己好友極度相似的人,讓他第一次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活着。
有喜怒哀樂,有喜歡在意的人,會因爲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開心或者難過。
這是鮮活的生命。
明明沒有心,卻被這個人用奇異的方式帶着,感受到了這一切。
沒有慾望的傀儡,第一次有了貪心。
他想看看這個人長什麼樣子。
想將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她不是屬於自己的。
在他遇見她之前,已經有一個人先走進了她的心裡面。
而那個人,是他覺得愧疚、覺得要補償、發誓會幫他保護好他所愛之人的最好的朋友。
從想明白到做決定,梵清弦幾乎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殘破的神魂和身爲無心傀儡的好處是,在他學會愛、學會珍惜、學會這些人類擁有最美好感情的時候,壓根還不懂什麼叫做嫉妒和偏執。
所以,他能想到的最好結局,就是安靜站在一邊,看他最喜歡的兩個人幸福下去。
就像在太虛大陸,媧皇的隱居之地。
沒有爭鬥、沒有勾心鬥角。
琉璃色的海水幻化出深深淺淺的色澤。
停滯的時空中,只有最珍惜的那些人在身邊。
那個地方很好。
就算不記得前世的事情,他也發自內心的喜歡那裡。
“希望有一天,可以在這個地方住下來。”
剔透的眼眸倒影出澄澈的天幕。
一隻雪白的不知名鳥兒從天際掠過,直直扎入七彩的海水中。
若隱若顯的靈氣讓人神清氣爽。
茫然的眼瞳一點點聚焦,從開滿繁花的深谷一點點挪動到安靜的海面。
海岸邊,站着一對容貌絕世的男女,熟悉得猶如他自己的生命。
雪色的白蓮忽地從天際落下,正好落在他的掌心。
一剎那,半開的十二重花蕊全部張開,璀璨的光華,將一整個天地照亮。
而站在光暈中的白衣男子看着手中的冰蓮,慢慢地彎起了脣角。
看起來,虛無縹緲得猶如一個幻影。
然而,站在海面上的兩個人卻知道,這是真實的。
躲在歸墟中的天柱打了個哈欠,得意洋洋地嘀咕着。
這算是將功補過了吧?某隻妖孽應該不會再氣勢洶洶地跑來找他的麻煩了吧?
被唸叨的紫發男子驟然覺得鼻子發癢,可看着擡眸疑惑望過來的那個人,又變成了發酸。
這是他幼年就相識的好友。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許算是相識了兩輩子的故友。
雖然,他的身上再沒有絲毫那個人的影子。
留下的,是曾經那個主神最純淨的神魂。
這樣,很好。
只要回來了,就很好。
“阿清......”
一語未出,站在他旁邊的女子已經先淚流滿面。
白衣男子有些吃力地張口,吐出有些古怪的音節。
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場悠遠的夢。
悠遠得,讓他甚至無法想起來夢裡的場景。
可是支離破碎的夢境裡,唯一清晰的,卻是站在面前這兩個人的臉。
如此熟悉......
又如此陌生......
兩個名字在他的腦子裡面衝撞着,卻怎麼也沒辦法拾起來。
可是,這卻一點也不妨礙他脣角上揚,露出一抹充當安撫的笑容。
海面上,不知何時突然冒出來一朵白色的蓮花,搖曳如同白衣的少女,安靜在遠方守護着她心愛的人。
在對上那個人疑惑看過來的眼眸時,羞澀地微微晃動了下花瓣。
“這個地方很好。”
雖然很多事情很多人模糊得完全想不清,甚至連自己是誰也想不清。
但是他卻驟然覺得安心了。
彷彿一場疲憊的旅程,他終於跋涉到了屬於他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