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清道:“你該知道宮裡的規矩,若是在當值的時候私下喝酒,是會受罰的。”
“我當然知道,可咱倆是兄弟不是麼?我在裡頭喝酒吃肉,你在外頭吹冷風,我這酒喝着也不暢快。”陳小侯爺把酒壺往他手裡塞,“我拿都拿了,你好歹喝兩口,也不讓我白拿一回。”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若再不喝,就有些說不過去。
王秀清接過酒壺,看他一眼,嘴角里有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
這些日子一直想做成一件事,可總是沒有機會,據說是此人突然悔過自新,天天在府裡抄什麼清心咒,也罷,且先順了他的心,今晚便將此事做了吧。
“那我就喝兩口,不多喝啊,要是被發現可不好辦。”
“就你膽小,有皇后娘娘給你做靠山,你怕什麼。”陳小侯爺不以爲然地嗤了一聲。
王秀清笑笑,也不說話,就着壺嘴喝了幾口,將酒壺遞還給他。
“拿回去吧。”
“不急,我再陪陪說說話。”陳小侯爺抱着酒壺,靠着柱子不走。
“我可是有公務在身,陪不了你。”王秀清笑道,“進去吧,小心待會兒老侯爺親自出去尋你。”
一說到老侯爺,陳小侯爺立馬苦了臉,“真煩人,你能不能不提他。”
話雖如此,可到底不情不願地走了。
王秀清望着他磨磨蹭蹭地走遠,眼裡閃過一抹陰冷。
風過處,燈影憧憧,光明無法到達之處,有什麼蟄伏於黑暗之中,似鬼似魔,似妖似怪,正張着血盆大口,等着吞噬自動送上門來的美味。
究竟誰死,誰活,誰又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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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侯爺入殿時,正聽到南疆的那蘇王子在向皇帝提出和親的請求。
“自十多年前南疆成爲大魏屬國之後,這些年來兩國友好和睦,相處融洽,那蘇此次奉王命率使臣來京都納貢之外,還身負另一道使命。”那蘇面帶微笑,不緊不慢地說道,“自兩年前見過長公主一面,那蘇便一直念念不忘,此次離開滿都之前,那蘇曾向父王提起,能否向皇上請求娶長公主與妻,正好父王也有此意,聞言大爲高興,親筆書信一封讓那蘇面呈皇上以示誠意,還望皇上玉成。”
說罷,他從懷裡取出一卷帛書雙手舉過頭頂。
“是麼?”皇帝目光一閃,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朝楊全才擡了下手。
楊全才立即快步走下臺階將帛書接了過去,又快步上階呈上。
皇帝展開帛書細細觀看,大殿內已是一片低低交談之聲,多爲意外。
和親是兩國交好的一種象徵,也是鞏固兩國關係的一種手段,自古以來並不新鮮,前朝亦有先例——先帝在世時,不就將當時的六公主嫁給瞭如今的西域王?
然而今上登基至今,卻還是頭一回有人提出。
慕容丹又驚又怒,連臉上完美的笑容也忘了維持,恨恨盯着那個毀了她的清白,如今還要將她禁錮到身邊去的男人。
那蘇!
就算她死,也不會嫁到南疆去,更不會嫁給他!
雲微瀾也頗有些意外,看了眼對面的那蘇,又順着那道驚怒的目光轉到慕容丹身上,見她那憤怒震驚到幾乎扭曲的臉,挑了挑眉。
看樣子,這位長公主是很不喜歡嫁到南疆去呢。
讓她猜猜:不喜歡南疆這個地方?還是不喜歡那蘇這個人?還是,到現在還惦記着文璟,捨不得撒手?亦或者……
眸光在那張忘了掩飾的臉上轉了兩圈,她摸了摸下巴。
就算再不喜歡南疆和那蘇,也不至於如此失態,那眼睛裡的怨恨痛恨是什麼?僅因爲那蘇提出了和親的請求?
不不不,以慕容丹堪稱頂級的演技,頂多以完美的笑容婉言拒絕,何至於情緒波動至此?
同席的文璟還未回來,慕容丹恨恨收回目光,看向低頭看帛書的皇帝,轉而,又看向慕容顯,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慕容顯眸光一動,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這是好事啊,皇上。”明貴妃挨着皇帝瞟着那帛書,嬌笑道,“大王子人品樣貌才能樣樣出色,與長公主倒是般配得很。更何況大王子還是南疆王妃嫡出,日後是要繼承王位的,長公主嫁給他,斷不會虧了去。”
殿內衆大臣抹汗。
這明貴妃可真敢說,前面前誇那蘇的也就算了,後半句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說長公主嫁過去就是以後的南疆王妃,現在的南疆王與王妃都好端端地活着,說這話豈不是忌諱。
“你呀。”皇帝伸指點了點明貴妃的額頭,倒是沒說什麼。
“臣妾怎麼了?”明貴妃推開他的手,微噘了嘴,水汪汪的明眸斜着他,“臣妾就是一根直腸子通到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怎麼,皇上覺得哪兒不妥了?”
“妥!愛妃說的哪能不妥。”皇帝難得見她露出這般嬌嗔之態,一時有些晃神,順着她說下去的話便帶了些寵溺的味道。
慕容顯與慕容丹齊齊眼色一冷。
慕容憐一直端端正正地坐着,很少去看別人的神色,一來是本性內向,二來也是避嫌,畢竟與雲微瀾有了婚約,多看一眼別的男子都是逾距,這時倒擡頭看了眼那蘇,小聲道:“那位大王子對長公主看上去是真心,長公主嫁給他倒是不錯的,雲大人你說呢?”
說話間,臉上已是紅霞遍佈,心跳得咚咚響。
“嗯,王子配公主,向來是絕配。”雲微瀾笑着應和了一句。
真心不真心,憑這麼看上一眼,便是孫猴子的火眼金睛只怕也未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