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金蓮宮。
揮手讓白煙爲首的一應婢女退下,慕容丹的思緒還停留在這幾日的碰壁上。
因爲各國使臣即將到來,文璟在宮中的時候也多了起來,她好幾次想要將他約到金蓮宮單獨相聚,派去的人皆是無果而返。
自秋獵回來之後,她便再沒有機會跟他說過話,雖然驕傲的自尊幾次受損,心裡也幾次下定決心放手,但終究不死心。
雲微瀾與慕容憐成親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難道她還能輸給一個定了婚事的男人?
不甘心,無論如何也不甘心!
在妝臺邊坐了片刻,她站起來脫去身上的薄裘,放下牀前紗簾,只着了件單薄的睡裙準備上牀。
可就在她回身之際,眼角忽然掠到一個黑影,站在角落裡一動不動,她一驚,未及看清那人的臉,一聲驚叫就要出口。
“別喊。”一隻冰涼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是我。”
那黑影動作很快,轉瞬就在眼前。
然而這聲音落在慕容丹耳中,卻使她猛地一震。
即使很久不見,即使刻意忘記,這聲音一經響起,才發現原來不過是自欺欺人。
可她猶不肯信。
勉強定了心神,她藉着紗簾外透進來的微薄光線定睛看去,見到的卻是一張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臉。
聲音與容貌重疊,此刻終於死心。
“很意外?”見她眼裡露出的震驚之色,男子輕輕笑了起來,“長公主,我們又見面了。”
他鬆開手,似乎並不怕她呼叫,低頭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眼尾裡,幽暗光澤滑膩如蛇。
“烏爾那蘇!”慕容丹果然不敢喊,壓低的聲音裡有絲不可幾見的輕顫,“你……怎會在這裡?”
“難爲長公主惦記着,沒有忘了我。”男子一笑,冰涼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想你了,就來了。”
說着就低下頭來,朝她脣上壓去。
這男子,正是今日與雲微瀾街頭有過交集的烏爾那蘇。
慕容丹猛地撇頭,倒退一步掙開他的手指,卸妝之後的臉此刻在昏暗光線裡青白交加。
“誰要你想!”她一把揮開紗簾,語聲狠厲,“滾出去!”
“滾出去?”那蘇哼笑一聲,反而往裡走了兩步,在她的牀榻上坐了下來,舒適地伸展了一下雙腿,“長公主,進來一趟可不容易,茶也不請我喝一杯就想攆我走,可沒這麼好的事。況且,那蘇從未滾過,不知如何滾,不妨請長公主示範一個?”
燈漏一線,他側眸而視,笑容邪佞,望着她的眼神就像看一隻掌中獵物。
慕容丹心頭急顫,手足冰冷,想叫人進來,卻又偏偏叫不得,兩年前那種驚慌再次襲捲全身。
這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她比誰都清楚。
目光爍動間,她忽然瞥見他身上的衣服,竟是宮裡太監特有的服飾,心中更是一驚,脫口而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若是潛入皇宮,穿的應該是夜行衣,這是她這個外行人都懂的道理,可他穿的是宮裡纔有的衣服,便是潛入宮之後從別人那裡搶來的,也不該如此齊整。
除非……
她又驚又疑,竟不敢往下想。
“皇宮麼,想進來就進來,又不是什麼難事。”那蘇順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語氣輕鬆。
慕容丹心下驟緊,“你在宮裡安插了內線?”
“真聰明。”那蘇並不否認,目光斜落在她臉上,竟還帶着笑意,“長公主儘可以跟你父皇去說。”
如此有恃無恐。
慕容丹心思本就比別人要多,此時更是明白他是吃準了她不敢與皇帝去說,纔敢如此託大。
她緘了口,垂下眼瞼不去看他,十分冷淡。
“看樣子,長公主似乎不想見到我?”坐在牀邊的那蘇見她這模樣,眸中那抹冷光又幽深了幾分。
慕容丹心中倏爾一驚,強迫自己對他露了個笑臉,“怎麼會。”
“真不會?”那蘇撐着雙膝站起來,緩步靠近她。
慕容丹強抑着往後退的衝動,站着沒有動,卻見他又俯身下來,毫不掩飾他親吻她的意圖。
終究忍不住,猛地倒退了幾步。
“你再這樣,本宮可要叫人了!”她厲聲道。
“兩年未見,長公主倒是顯得與我生分了,莫不是長公主忘了咱們倆當年的情分?”那蘇見此,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脣,“這兩年來,我可是時時都在回味,回味公主身上的味道,滑膩的肌膚,柔軟的香脣……”
“你閉嘴!”慕容丹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陣紅陣白。
那蘇“呵”一聲笑,“公主生氣的樣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看。”
“烏爾那蘇,本宮不想與你有什麼瓜葛,你現在走,本宮只當你沒有來過。”
“長公主如此對我,是不是太絕情了?要說瓜葛,現在纔來撇清,未免太晚了些。”那蘇忽地冷了臉,沉沉地盯着她。
見他神色冷了下來,慕容丹不免有些怕,聲音也有絲輕微的抖動,“那蘇,是男人就與我父皇真刀真槍地幹,威脅本宮一個女子,你不覺得卑鄙?”
“若論卑鄙,長公主好像也不怎麼樣。”那蘇面露鄙薄之意,冷冷看了她片刻,道,“既然長公主不願與那蘇溫柔相待,那蘇也不勉強。今晚過來,那蘇只是來拿一件東西。”
慕容丹眼神一閃,“本宮這裡有的東西,你看中了什麼,拿去就是。”
那蘇聽到這話竟是嗤笑一聲,“長公主,你在裝傻。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本宮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