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氣,還是恨,他不想見她,哪怕出了京都一同前來圍場,他也刻意不出現在她面前,但看到她因爲婢女的事被皇后責難,卻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站了出來。
他是氣自己的,氣自己怎麼就不能將她漠視到底,所以後來他飛快離去,無視她的呼喚。
可不知怎麼地,聽到她叫自己,心裡卻生出隱隱的歡喜。
想來,她還是有一點點在乎他的吧。
可今晚……
他一拳砸在旁邊的樹上,小碗粗的樹木一下應聲而倒,驚起了夜倦歸巢的鳥。
今晚,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顧着身邊的那個男人!
而他,則看了她一晚,就等着她回頭,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看他一眼,他也不至於如此生氣。
在行館裡不理她,就以爲他一輩子都不會理她麼?
這女人,如此蠢笨!
默默跟在身後的錢公公嚇了一跳,連忙緊走兩步想要察看他的手是否受傷,被他隨手揮開。
“殿下,您這是要往哪兒去?”看着他走的方向不對,錢公公顧不得他在生氣,出聲提醒,“您的營帳在那邊,不從這兒走。”
“誰說我要回營帳了?”
“不回營帳?”錢公公傻眼,急忙擋在他面前,“那您要去哪兒?”
慕容佩只冷冷看他一眼,繞過他繼續往前走,“你先回去,不準跟着。”
錢公公急得想哭,醉成這樣了還不讓跟着,這不是要人命麼?
“說了讓你別跟着,怎麼不聽?”慕容佩感覺到他還亦步亦趨地跟着自己,身上陰鬱之色更濃。
不等錢公公回話,他突然身形一閃,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
即使喝多了,但所學多年的東西已成爲身體的一部分,使用起來得心應手,如同本能。
錢公公眨眨眼,跟得牢牢的人突然就這樣消失眼前,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這樣把他扔這裡了?
整個營地的光線並不明亮,已是深夜,很多用作照明的火把都已熄滅,只留着夠人看清腳下的數量,而且今晚沒有月亮,視線更加不明,想要找一個存心甩開自己的人談何容易。
錢公公站在原地,左右張望了許久,只得放棄。
營地裡的帳篷相互之間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又不遠,隨行人數衆多,因此佔了很大一片空地,別說晚上找人,便是白天也很困難,更何況他一個太監出現在那裡,實在太過醒目,這大晚上的要是被人撞見了,連藉口都不太好編。
他總不能說,他是在找醉酒的四皇子。
這對慕容佩不好。
思來想去,他只能回去等着,半點沒敢聲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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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深夜,營地陷入一片寧靜。
一條黑影無聲閃入一處帳篷,門簾倏忽一動,起了又垂下,一縷混着酒氣的夜風從縫隙中鑽入,還未及內側的簡易榻上便已消散。
一側小榻上的女孩翻了個身,睡夢中不知呢喃了一句什麼,還輕輕地笑了一下。
黑影站在黑暗中的帳篷中,視線漸漸適應黑暗,從那夢中甜笑的孩子身上劃過,落在另一側那個起伏有致的人影上。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一雙狹長陰柔的眸子裡閃爍着野獸看到獵物特有的光芒,片刻後,他一步一步,如野獸靠近獵物時那厚實的肉墊踩在地上般,不露半點聲息,只有鋒利的爪子在伺機而動。
一步步靠近,近得已經可以看清榻上那人的眉眼,她側身而睡,秀挺的鼻樑與飽滿的額頭在黑夜裡泛着瑩瑩的玉色,隨着淺淺的呼吸,他甚至看到那如鴉的羽睫如蝶翅般輕顫着,顫得他心尖一癢。
酒意上頭,心尖上那一癢就瞬間朝身體四肢漫延開來,連血液都在汩汩作響。
他突然就想起那日在屋子裡,他將她抵在牆上,然後咬了她脖子一口,獨屬於她的清爽體香極淡,卻讓他如食髓知味,就此夜夜回味,上了癮。
屏了呼吸,他傾下了身子,伸手想要去摸那雙飽滿的脣,伸到一半停住,收了手,身子漸漸壓低。
用手又如何能徹底品嚐她美好的滋味,用自己的脣才能細細體味,得到滿足。
一寸,又一寸,彼此的脣以緩慢的速度接近,他已能感覺到她呼吸的溫度,他眸中的光芒越發閃亮,那是獵物即將到手的興奮。
就在他與她僅有三寸之隔時,黑暗中忽然寒光一閃,一道白光無聲無息地朝他射來,張開的爪子上,那略微彎曲的爪鉤殺氣森森。
他臉色驟變,想要後仰已是來不及,情急之下只能一掌擊在榻沿,身形急轉,轉眼間暴退數步,才避開了直衝臉頰而來的那一抓。
毫無疑問,如果他稍有不及,此時他的半邊臉已經血肉模糊。
而更加毫無疑問的是,那一抓,就是以毀他臉容爲目的。
那白影一抓落空,已知失去時機,因此並不追擊,只是轉身一縱,縱上簡易榻,金色瞳仁如同兩顆晶瑩璀璨的夜明珠,在黑暗中閃動着金色的光。
險些被毀了容的慕容佩略顯狼狽地站穩,再凝目望去,一隻身子被剃了毛而顯得腦袋格外大的肥貓正挺胸昂首地拿眼角斜睨着他,眼裡全是不屑。
又是這隻醜貓!
他怒氣上頭,匯內力於掌,身形疾動,一掌就要擊出,脖頸忽有涼意沁膚,一道寒光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同時身上一麻,周身幾處大穴皆被封上,頓時無法挪動分毫。
果然喝多了酒,會讓人的警覺性和判斷力都會下降很多,又被這醜貓吸引了注意,連身後何時有人進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