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浮屠山下來,稍作休息衆人重新啓程。
半道上,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通往江南的官道的山體發生坍塌,阻擋了去路。
而這個時候,甲天下突然發燒,昏迷不醒。
這麼繼續走下去肯定不行。
氣氛當即沉寂。
紫衣跟赤衣對視了一眼,猶豫着要不要提出去寧口縣。
甲天下滿臉燒得通紅,嘴脣發白,看起來很病得很嚴重的樣子。
“去寧口縣。”尚雅靈是在看不下去了,主動提道,“這裡距離寧口縣應該不遠,我們先去寧口縣避避雨,等甲天下的病情好轉一些之後再出發。”
紫衣猶豫,“我還是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大一點的山洞吧。”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林小妹頭髮被雨水淋溼,正往下流着水,沒好氣的瞪了眼紫衣,“你剛纔沒看到山都塌了,你還要往山洞裡面鑽,不怕被活埋了麼?”
“……”紫衣氣惱的瞪回去,卻沒有再吭聲。
因爲他知道林小妹說的是對的。
但是,夫子要去寧口縣,發現那裡成了一座空城的話,那她豈不是就發現……
尚雅靈徒然打斷紫衣的遲疑,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紫衣,我都知道了。”
紫衣驚訝的半張着嘴,望着尚雅靈半天沒有回過神,隨即低下頭不說話了。
明顯氣氛就不對勁。
但林小妹卻沒有察覺,不耐煩的催促道,“這雨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停,我們還是趕緊趕路吧,不然甲天下就被拖死了。”
說着,她轉頭衝塔塔道,“你把甲天下放我車裡,我們走。”
情急之下,她也沒有理會一直都沒出聲的齊翰漠。
齊翰漠彷彿也不在意他們說的話,只是看向善替塌陷的方向,眸光沉了一度。
“行了,大家出發吧。”尚雅靈上了馬車。
一行人頂着大雨,快速的往寧口縣的方向趕去。
寧口縣,城門口的那些梧桐樹上的葉子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露出乾枯的枝丫,看着徒添蕭索。
尚雅靈掀開車簾,仰頭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幕。
再看在大雨中朦朧的寧口縣城門,心裡頭沉甸甸的,像是有人放了一塊石頭擱在那裡,有點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
齊翰漠靜靜的坐在一旁,看着尚雅靈。
眸底劃過絲絲的心疼……
入門寧口縣。
雨勢一下變得緩和了許多。
就近找了一家店門緊閉的客棧避雨。
塔塔揹着甲天下就像是背了一個小包袱似得,輕鬆地走進了客棧,把人放在了地上。
林小妹手裡拿了一件乾淨的衣服,擦了擦溼漉漉的頭髮,四處張望,“喂!有人嗎?住店!”
空蕩蕩的客棧裡,只有她的聲音在迴盪着。
並沒有人迴應。
林小妹皺眉往樓梯的方向走去,“奇怪了,這是怎麼做生意的,怎麼連個人影子都沒有啊?”
剛纔還沒進寧口縣的時候,尚雅靈還算鎮定。
可到新月客棧,看着空無一人的客棧。
尚雅靈心口忽然一陣陣的抽疼,彷彿有一隻手在用力地拉扯着她的心臟,疼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尚雅靈覺得有些呼吸不來,語速極快的說了聲,“我出去待會兒。”
而後
,逃似得出了客棧。
林小妹一臉不解的嘟囔,“這身子骨也太弱了吧?這才走了半天的路,就受不了……”
“你這個女人!廢話怎麼這麼多,就不能閉嘴嗎?”紫衣咬牙切齒的黑了眼林小妹,抄起桌上的放的茶壺衝着林小妹砸了過去。
驚險跳開,林小妹氣的跳腳,“我說什麼了!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啊!”
剛纔她說的話沒毛病啊。
齊翰漠擡頭盯了眼林小妹,冷冷的開口,“想救你家人,就給本王閉嘴。”
“……”林小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再吭聲了。
誰讓她現在是有求於人呢?!
赤衣招呼紫衣過來查看甲天下的情況,粗暴的給他換了衣服,餵了藥。
而後就扔給塔塔照看,不管了。
尚雅靈怔怔的望着,眼前寂靜有些可怕的街道,眼神有些空洞,看不透心中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時,肩膀忽然一沉。
帶着淡淡檀香味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尚雅靈拉緊了披風,微微的彎了彎脣角,“原來這裡很熱鬧。”
齊翰漠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離開這裡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厲害,替他們揭露了那個臭道士的騙局,解救了整個寧口縣的百姓,沒想到真正給他們帶來殺生之禍的人居然會是我。”尚雅靈自嘲道,“現在回過頭再想想,軒轅陰的出現其實很突兀,我卻沒有起到半點警戒心,是我害了寧口縣的百姓。”
說着,她悲哀的轉頭望着齊翰漠,好像快哭了一般,“我該怎麼辦?才能贖的過來這麼多罪啊?”
“……”齊翰漠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涼絲絲的,不帶半分情緒,“自己想,靈兒,這世上的人都有各自的罪,你會找到贖罪的方法。”
尚雅靈深吸了一口氣,不抱希望的垂下頭,“是嗎,或許吧。”
短暫的交流,沒能讓尚雅靈回覆幾分精神。
反而讓她的狀態越發的糟糕了起來,動不動的就發着呆,神色悲涼。
爲了補充體力,赤衣搭了一個簡易的竈臺,做了一桌子的菜。
塔塔對食物的需求量很大,所以看到滿桌子的菜,顯得很興奮。
不過他剛剛準備坐下,就被紫衣一個眼神給殺回去了。
林小妹坐在椅子的邊緣,總覺得氣氛有點怪異,偷瞄了眼齊翰漠跟尚雅靈。
齊翰漠就算了,成天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就算有什麼估計也看不出來。
但是,尚雅靈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啊?
難道是因爲離開京城,所以傷心了?
想到自己一個人被不達逼着來京城,林小妹突然有些感同身受,也不知道爹孃、大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這麼一想,林小妹也沒了食慾。
衆人就這麼幹巴巴的坐着,看着滿桌子的菜發愣,遲遲沒動筷子。
塔塔這麼大個子,站在桌邊望眼欲穿的看着桌子上的飯菜,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就在這時,半開的窗戶嘭的一下關了起來!
一時間氣氛驟然變緊張。
齊翰漠拉過尚雅靈,眸光冷厲的盯着門外,沉聲道,“抓緊,別撒手。”
而另外一邊,塔塔背上甲天下,林小妹跟赤衣護着塔塔左右,赤衣跟在齊翰漠的身旁。
“王爺,我們中計了。”赤衣神色凝重。
能感覺到來人的武功不弱,而且人數也不少。
若是其正面衝突的話,他們突圍出去怕是有難度。
尚雅靈聽到可能是中了圈套,當即想到是她提議來寧口縣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對方應該是尾隨我們離開的京城。”齊翰漠收緊握着尚雅靈的手,“你跟我一起,打出一條路,不能被困在這裡。”
赤衣抽出鋒利的刀,點頭道,“好。”
話音剛落,齊翰漠伸手對着旁邊的一張桌子輕輕一揮手,桌子騰空而起朝着客棧的大門砸去!
轟!
客棧大門打開,門外的街道上站着數名黑衣男子,眼中殺意肆意,手中的利劍閃爍着森冷的幽光。
齊翰漠眯起眼睛,沉聲道,“走!”
尚雅靈只覺得身子想一個陀螺似得,不停的旋轉。
耳邊聽着兵器打鬥的脆響,鼻子裡灌入濃重的血腥味,雨中的地面染上了一層鮮紅。
“抱緊了。”齊翰漠的聲音在尚雅靈的頭頂響起,聽着有些異樣。
尚雅靈忽然感覺到自己抱在齊翰漠背上的手沾上了溫熱的液體。
心裡咯噔了一下,難不成他受傷了?
可眼下情況緊急,也由不得尚雅靈多想,她只能埋頭用力的抱緊齊翰漠。
齊翰漠蹬地而起,跳上屋頂,往寧口縣的深處略去。
經過一番追趕打鬥,衆人到了一出廢舊的礦洞裡躲了起來。
追趕的殺手也不知什麼原因,退散了。
確認危險解除後,架在尚雅靈肩膀上的手突然重了起來。
不等尚雅靈反應,齊翰漠面色慘白的倒在了她的面前,後背裂開一條長長的口子,血流如注。
尚雅靈慌了,急忙蹲下看齊翰漠,“齊翰漠!”
齊翰漠沉靜的看着尚雅靈,等她漸漸平靜下來後,方纔道,“本王沒事,就是受了點小傷,你去叫赤衣過來幫我包紮一下。”
“我先扶你進去。”尚雅靈看了眼他們還在洞口的位置,外頭的雨嘩啦啦的飄進來,攙扶着齊翰漠往洞裡走。
等到了雨水飄不進來的地方,這才小心的放下齊翰漠。
匆忙轉身去找赤衣。
齊翰漠撐起身子,靠坐在石壁上。
因爲失血過多,脣色有些發白,他神色卻淡然自若,伸手從口袋裡拿了一瓶藥出來,倒出一顆小藥丸吃了進去。
而後赤衣急匆匆的趕進來,看齊翰漠受了傷,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
從身上取下包袱,替齊翰漠熟練的開始包紮。
赤衣回頭看了眼尚雅靈,“夫子,還是避讓一下吧。”
“……”尚雅靈猶豫,想要留下,就聽見外頭林小妹咋呼的聲音,“快點來人啊!大個子受傷了!”
尚雅靈咬了咬牙,看了眼齊翰漠,這才轉身跑出洞外去幫林小妹。
等尚雅靈出了洞外。
齊翰漠把手中的小藥瓶交到赤衣的手中,“吃一粒,待會兒發生什麼都不要管,除非靈兒有生命危險。”
微愣,赤衣倒出一顆小藥丸,吞下。
赤衣皺眉道,“紫衣跟夫子走得近,這藥就不給他吃了。”
齊翰漠點點頭,順手就藥瓶塞進了石縫當中。
微閉着眼睛,讓赤衣替他包紮傷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