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一家人
正午時分。
日頭蠻橫的掛在天際,炙烤的大地暑氣蒸騰。
啪!
一聲脆響,爲這鄉間燥熱添了幾絲清涼。
東方潤落下一粒白子,棋盤上大片的白色經緯縱橫,與之相反的是已然兵敗如山倒的黑子。白了對面明顯心不在焉的男人一眼,他打趣道:“別看了,脖子都快抻斷了。”
戰北烈白回來一眼,重新盯回那條雲山必經的鄉間小路,望眼欲穿嘀嘀咕咕:“怎麼還沒來……肯定是二愣子把老子閨女藏起來了,不讓她下山!沒錯,就是這樣!”
說着,已經豁然起身,掰的手腕嘎嘣嘎嘣響。
一旁,戰十七躺在樹下,專心致志的翻看着手中的書卷。
再一旁,戰百歲趴在哥哥的腿上,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
再一旁,戰海晏戰和風兩兄弟滾在泥巴里玩的不亦樂乎。
忽然,一聲清冷的女音合着腳步聲從廚房內響起,有着以往所沒有的溫柔:“下棋的看書的睡覺的打架的都差不多了,把自己整理乾淨準備上桌開飯,小歌謠就要回來了!”
話音落下,一身月白羅裙的女子已經端着碗盤走了出來,面芙蓉上柔柔一笑,看的院子裡兩大四小都呆了一呆,只覺這炎炎酷暑瞬間清涼。
將手中的盤子擱到桌面上,冷夏掃過一圈呆頭鵝,大吼:“還不快點!”
一聲厲喝,頓時再現往日彪悍。
咻!咻!咻咻咻……
眨眼的功夫,看書的不看了,打架的不打了,三股小旋風衝進了廚房幫忙,就連一向身子骨不怎麼好的戰百歲,都喘着大氣跟在三個哥哥的後面,更不用說剛纔還咬牙切齒的戰北烈,直接躥到冷夏身後,狗腿的咧嘴一笑:“辛苦了,辛苦了。”
某輪椅男輕嗤着飄過:“沒出息!”
戰北烈哈哈一笑,在東方潤微挑的眉毛中,哥倆好的搭上他的肩頭:“狗蛋啊,走,跟哥幫你嫂子忙去。”
輪椅男嘴角一抽,被某男挾持而去……
冷夏失笑搖了搖頭,聽見遠方一陣陣腳步聲傳來,數百人的步子走起來像是山洪暴發,她撫了撫額,果不其然看見弒天衆人挽着褲腿兒拎着水桶鐵鏟走了過來,即便如今穿着最質樸的衣服,臉上刻意擺出了憨厚的笑容,可是這羣從刀口舔血的戰場上拼殺出來的人,怎麼看怎麼帶着猙獰的殺氣……
知道的是他們剛從農地上回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鬼子進村了!
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他們找來時的情景,嚇的滿村婦孺嗷嗷大哭,農地上的大老爺們聽見哭聲,一個個扛起傢伙就衝了回來。就連後來解釋清楚了之後,村民們看見他們依然驚恐萬分,生怕他們一個不爽就屠了村子。
爲此冷夏一腳一個把他們踹出了村兒,嚴令打哪來的滾回哪去。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弒天這些人跟着冷夏可沒少學了陰損卑鄙,原來一個個光明磊落的漢子們,這會兒都是人精一樣,點頭哈腰滿臉應承,一轉頭,直接在雲下村外蓋起了茅屋,十人一間足足四十間像極了軍營裡的宿舍,門口還豎了個牌子:村外村。
看着遠處一排排咧着大嘴的笑臉,冷夏翻個白眼直接無視。
齊盛撓撓頭:“姑娘這是啥意思?”
池虎一個哆嗦:“不會生氣了吧?”
“非也非也,”周仲笑眯眯的捻捻小鬍子,一臉奸詐相:“姑娘這是對咱們沒轍了,直接應了又沒面子,只好轉身離開當沒看見,換句話說,咱姑娘啊……”
李俊手臂高舉,接上:“默認了!”
譁!
大片大片的歡呼聲中,林青一聲大吼:“姑娘,反正你上哪,咱們就上哪,別指望能甩了咱!池虎那小子,把媳婦都給帶來了,咱們就在這安家落戶啦!”
冷夏一個趔趄,差點栽桌子上,聽着後面七嘴八舌的大笑聲中,不知誰說了句:“姑娘現在一定有種,自搬石頭自砸腳的悲催感……”
笑聲更加轟鳴。
冷夏默默的爬起來,背對着他們脣角一勾,暗罵了句:臭小子們。
就在這時,一陣銀鈴般的清脆笑聲飄蕩着鑽入耳際,後面弒天一陣暴動,亂哄哄的腳步聲朝着遠處奔襲而去,冷夏回頭望去,正正見到被一羣五大三粗的漢子輪流搶奪的小女娃,點着小腦袋脆生生的喚:“叔叔們好。”
舒坦……
弒天衆人笑的嘴都合不攏,小小姑娘真是可愛到爆啊!
的確是可愛到爆,四歲多的小歌謠完全是肉包子版本的小冷夏,烏黑的髮絲紮在腦後,像是兩撮兔子尾巴,一張白嫩白嫩的小臉兒圓滾滾的,烏黑的鳳眼水靈靈的漂亮,一笑起彎成個月牙,在粉嫩兩頰漾開兩朵梨渦,甜到人心裡去。
尤其是那烏溜溜的眼珠上,撲閃撲閃的小扇子一樣的睫毛,似撓在了心尖尖上的小貓爪子,真真是讓人愛不釋手,恨不得搶回家裡自己養!
有人想搶,有人炸毛。
只見後面山坡上慢騰騰的飄下來一個青衣男,呆呆的步子,呆呆的表情,呆呆的瞳眸,和以往沒有任何的分別。偏偏淺淡的眼珠在“蹂躪”着小姑娘的每一隻大手上一掃,其內頓時幽光一閃。
衆人揉揉眼睛,還沒來得及辨認這幽光的真僞,已經被小刀子一樣的目光“咻咻”的射了個體無完膚。
弒天立馬鬆手。
小姑娘垂直落地。
還不待肉嘟嘟的屁股砸落地面,眼前青色的影子一閃,已經被一隻骨節分明的蒼白掌心接住,不客氣的揪着她後領子塞進自己胸前。四歲的歌謠比起當初大了可不止一圈,只一個嬰兒肥的小腦袋露在慕二的衣襟外面,下方鼓鼓囊囊搞笑的不得了。
這會兒可沒人會笑。
衆人見了鬼的瞅瞅從來清冷的慕大神醫,再瞅瞅自己剛纔彷彿被燙了一樣的手,最後嘴角抽搐着將目光落在了某個笑眯眯的小姑娘臉上……
搞什麼鬼?
這邊“咔嚓咔嚓”形成一座座自然石雕,那邊小歌謠伸出軟軟的小手指,戳了戳慕二清冷的臉頰,他眉毛一皺,不假思索一把拍開,小歌謠也不生氣,癟癟嘴玩的不亦樂乎,繼續戳。
慕二繼續拍。
一個戳,一個拍,戳的是鍥而不捨,拍的是條件反射。
就這麼和諧又詭異的一雙組合,從傻乎乎站着的冷夏面前飄然而去……
冷夏眨眨眼,再眨眨眼,接受不能的望着那邊笑聲清脆的背影,好閨女,竟然把呆子訓練成了超級奶爸!
忽然,鳳眸一瞪,她這個親媽竟然被無視了?
一聲彪悍獅子吼震徹蒼穹:“戰長歌……”
小歌謠肉呼呼的小臉兒一抖,操起把清亮的小聲音,大喊:“爹爹!”
效果立竿見影!
只聞一陣狂風飆過,早已經時刻準備着的某爹瞬間出現在眼前,滿心歡喜的看着被呆子拐到了雲山上的閨女,一把奪過來吧唧吧唧就是兩口,親的鷹眸鋥亮鋥亮,滿足不已。
小姑娘在戰北烈的懷裡拱啊拱,摟住他的脖子小聲告狀:“爹爹,兇歌謠。”
戰北烈怒了!
敢兇老子閨女?
鷹眸一瞪,大秦戰神的煞氣頓時迴歸,威武的似一座豐碑:“誰?”
小歌謠咬着紅潤潤的脣瓣,小小聲道:“娘。”
誰?
戰北烈掏了掏耳朵,煞氣蔫了一半,弱弱確認:“閨女,你說……”
小歌謠鼓鼓腮幫子:“娘。”
大秦戰神吸了口冷氣,微微探出脖子朝着後面黑着臉的媳婦瞄了瞄,大喝一聲:“太過分了!”
衆人驚,這男人,有了閨女不要媳婦啊!
有種!
這邊還沒讚歎完,只見大秦戰神捶胸頓足,一邊嚷着“太過分了”一邊抱着小歌謠大步朝着冷夏走去,直到停在挑眉冷笑的女人身前,不客氣的將閨女朝冷夏懷裡一塞:“媳婦,咱閨女太過分了,得教育!”
砰!
衆人絕倒。
小歌謠蔫了,水靈靈的鳳眼裡咣噹着晶瑩的小淚珠,可憐巴巴的瞅着她爹,怎麼看都像個將入虎口的肉包子,瞅的戰北烈心裡一哆嗦,忍痛閉眼:“媳婦,教育孩子的重任就教給你了。”
吧嗒……
咣噹在眼眶裡的眼淚,瞬間流下。
戰北烈心尖兒一顫,作勢轉身,在冷夏笑的戲謔的眼風中,邁出一步。
時間緩緩的過去……
衆人打個哈欠。
冷夏翻個白眼。
只見前面的某男,一步走了足有半柱香的時間,竟然還沒落地,懶得搭理這做戲的男人,冷夏撇撇嘴直接把懷裡的小歌謠丟給他,繞過他進了廚房,就他疼閨女那德行,她要是真的教育了,別說揍了,罵上一句那男人都得原地蹦高。
危險解除,戰北烈嘴角一咧,衝着小歌謠眨巴眨巴眼,自有父女倆才懂的奧妙。
那邊冷夏在四個兒子的環繞中找回了少許滿足感,終於將飯菜都上了桌,衆人圍桌而坐,連弒天等人都在一旁盤着腿坐了下來,小小的院子瞬間變的擁擠非常。
擁擠,也熱鬧。
戰北烈抱着閨女,淡淡掃了眼坐在對面的呆子,不爽的問:“怎麼這麼晚才下山?”
小歌謠乖巧的給他夾菜:“有個姐姐上雲山拜師,陷入在陣法裡了。”
這話落下,一半還沒着落的弒天漢子,登時眼睛亮了。
“啥姑娘?高矮胖瘦水靈不?”
“你們這些人問話沒個重點……那個姑娘多大年紀?家住哪裡?可有婚配?”
“呸!你有重點,趕緊把哈喇子擦了,別嚇着咱歌謠,來,小歌謠,告訴哥哥,那姑娘好看不?”
“哎呦喂,還哥哥呢,要臉不要啊喂!歌謠別理他,他家孩子都有倆了,跟叔叔說,那個姐姐什麼來頭?”
一衆狼血沸騰的問話,讓小歌謠小脖子一縮,瞬間有兩人冷氣嗖嗖的冒。
一個不用說,爹奴戰北烈。
另一個較爲詭異的,呆子奶爸慕二。
戰北烈警惕的朝着慕二瞪去一眼,將懷裡的閨女又抱的緊了緊。
慕二默默移開目光,無視。
小歌謠趕緊又給他炸毛的爹夾了菜,想了想才糯糯道:“姐姐很好看,眼睛好大好大,大概……嗯……有十五六歲吧,反正是來雲山拜師學醫,姐姐可厲害了,她們家是江州一家有名的中醫世家呢,歌謠喜歡。”
衆人驚悚,這小妮子還真把人家祖籍都打聽出來了!
小歌謠眨眨眼,語不驚人死不休:“要姐姐當十七嫂嫂!”
噗……
默默夾菜的戰十七,一口飯噴了出來,瞧着一衆猥瑣男朝着他雙腿之間掃來的淫蕩目光,欲哭無淚,小爺這是躺着也中槍啊!
小鷹眸在弒天衆人上一掃,頓時一羣爺們眼觀鼻鼻觀心,別看這娃子最近兩年乖了不少,他們可沒忘了他小時候有多腹黑,整個兒一小惡魔!
嗯,少惹爲妙。
衆人趕緊轉移話題:“婚配否?”
小鳳眼撐的大大:“笨!婚配了還怎麼當歌謠的嫂嫂!”
狼人紛紛對月嚎叫:“快帶來!”
冷夏失笑,一邊給懷裡的戰百歲擦了擦小嘴,一邊想着弒天跟着她這許多年,除了早在送嫁之前就在西衛成過親的,剩下的還都是光棍一羣,哎,可惜僧多肉少啊!
一轉眸子,她頓在靜靜夾菜的東方潤身上,沒有忽略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
是落寞吧,這種目光和她剛到這世界時太過相似,不論本身多麼頑強,卻好像天大地大沒有一處屬於自己,欣賞着別人的熱鬧,感受着別人的溫馨……
終究只是個看客。
東方潤亦是一怔,隨即溫潤如風的笑了開,這笑不同於以往的虛假和遮掩,他大大方方的任自己的情緒展露在她的眼前,真實的,坦然的,毫不介懷的。
兩人視線交匯,同時一笑,一種說不清的情緒蔓延開,似是這多年的紛擾,就隨着這一笑化爲雲煙,一切由始。
忽然,耳邊的喧鬧消失了。
靜,這是冷夏唯一的感覺。
冷,這是東方潤唯一的感覺。
兩人一擡頭,就看到所有人詫異的盯着他們,眼中**裸的寫着:有姦情!
其中尤以戰北烈爲甚,警惕的小目光可了勁兒的瞄着東方潤,防賊一樣的視線直接把冷夏氣笑了,這人,欠揍!
戰北烈自然不會是懷疑的,母獅子是個什麼性子還用的着懷疑麼,認準了什麼那就是一輩子,這麼多年的感情別說懷疑了,這念頭冒出來都應該毫不留情的拍死,啊不對,是這念頭根本就不該有冒頭的時候,壓根兒不存在!
不過不懷疑是一碼事,看着他媳婦跟東方潤目光交流,吃吃醋那是難免的。
於是乎大秦戰神小宇宙嗷嗷膨脹,一對鷹眼瞬間變身千瓦探照燈,刷刷刷的朝着東方潤射過去……
東方潤樂了。
即便失憶了心思依然多的用不完的輪椅男,笑吟吟的給冷夏添了茶,笑盈盈的給冷夏夾了菜,笑眯眯的將冷夏懷裡的戰百歲接了過來,體貼道:“多吃點,孩子我幫你照顧。”
冷夏也樂了。
每次有了小歌謠就備受冷落的狗不理包子,決定反擊一回,於是她看都不看那邊嘎吱嘎吱直磨牙的男人,笑語晏晏的接受了東方潤的好意:“多謝。”
衆人都樂了。
自從這倆人帶着孩子隱居雲下村,這種吃醋的戲碼可是多年不見了,回味當初,每每看見大秦戰神爲了姑娘炸毛的情景,他們就與有榮焉啊,於是弒天們放下碗筷,互相對視一眼,託着腮收了聲開始看戲。
有人歡喜有人愁。
戰北烈陰着臉,瞪着眼,磨着牙,那架勢,嚇的小歌謠都跐溜一下從他腿上滑下去,邁着小短腿兒蹬蹬兩步跑到對面慕二的身邊,順着褲管兒極有經驗的爬到了衣襟處,小屁股一拱,鑽了進去。
然後露出個小腦袋,鳳眼一眨一眨的瞄着親爹。
所有人都緊張期待又興奮的看着戰北烈,看他瞬間炸毛暴走,“轟”一下躥到了冷夏的身邊,高高的揮起了拳頭,然後……輕輕的落下。
兩隻拳頭來回交替在媳婦的肩頭輕輕捶着,一邊捶一邊狗腿的問:“媳婦,照顧百歲累了吧?這力度成不?”
衆人望天。
只覺上空一排烏鴉哇哇飛過……
冷夏失笑,虧這男人當着這麼多人也好意思,戰北烈當然好意思,大秦戰神是妻奴這事全天下就沒有個不知道的,有啥好丟臉?有啥好遮掩?
老子是妻奴老子驕傲!
冷夏拉過他的手,回頭遞去個溫柔的小眼神,戰北烈頓時爽了,一腳把旁邊的戰十七給踹一邊兒去,不客氣的搶了兒子的座位,和媳婦並肩坐在一起,夾菜,倒茶,扇風,按摩……妻奴當的倍兒驕傲。
倆人膩膩歪歪,可把一羣圍觀羣衆看的酸水直冒,尤其是弒天這羣大老爺們,只差沒扶牆大吐。
就在這時,一聲詢問從院子外傳進來:“諸位打擾了,神醫慕二可在此處?”
嗓音不疾不徐帶着女子特有的輕柔,卻爽利自然毫不扭捏。
衆人回頭看去,小歌謠立馬咧開小嘴兒,從呆呆的慕二胸前搖了搖小胳膊,甜甜喚了聲:“姐姐!”
------題外話------
咳咳,某夜頭頂鍋蓋手持盾牌身披護甲裝備齊全的弱弱飄過……
親愛的們,我錯了,啥都不說了,懺悔中……
不過乃們尊的尊的要相信,倫家忙到死狗一樣啊啊啊啊啊~
欠下的番外不會少哈,後面是東方的番外,再後面還有小歌謠和慕二單獨在雲山上的,再後面新文正在準備中,寫了改改了寫最少二十遍,簡介和開頭都已經定下了,名字還在糾結中~
話說我忽然悟了一句話,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哭!
雙膝插地求原諒啊求原諒~
最後,羣麼麼一個,我滾走,繼續奮鬥去,最晚星期五發。
揮揮小手,吼一嗓子,我胡漢三又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