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軍營內部的大帳走去,氣氛越是慌亂而壓抑,不少士兵纏着繃帶,一臉的如喪考妣,站在門口團團轉。
鄭老大雙目一凝,也顧不上前面的冷夏和慕二,急忙抓住一人問道:“怎麼回事?”
“鄭副將,你回來了?”那人一見他,驚喜了一瞬後,立馬恢復了抑鬱的表情,嘆氣道:“三皇子他……”
“三皇子怎麼了!”鄭老大大喝一聲,看着周圍人臉上囁喏的神色,不可置信的搖搖頭,抖動着雙脣,“不會的,不會的……”
他迅速朝着帳篷衝去,被周圍的人抓住了胳膊,勸慰道:“鄭副將,軍醫正在給三皇子救治,此時命危一線,不能進去啊!”
鄭老大掙扎了半響,慢慢從昏了頭的狀態裡清醒過來,無奈的蹲在了地上。
一眼瞧見脣角掛着冷笑的冷夏,仿似找到了情緒的宣泄口,他衝過去,一寸一寸的逼近冷夏,充滿了血絲的眼睛瞪着她,咬牙切齒:“你笑什麼,三皇子要是出了一丁點的問題,你也活不了!”
“讓我給他陪葬……”冷夏聳了聳肩,鳳眸淡淡的看着他,輕啓紅脣:“他夠格嗎?”
“你他媽說什麼!”鄭老大睚眥欲裂,尤其是看着這女人,明明在他們的地盤上,明明離死不遠,還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就在這時,大帳內衝出來一個軍醫!
“三皇子他……”老軍醫臉色蒼白,大汗淋漓,嘴皮子顫動着:“他……”
鄭老大不再和冷夏僵持,迅速衝了過去,和其他人一齊圍了上去,聽那軍醫顫巍巍的絕望道:“快不行了!”
衆人飛速的衝進了帳篷裡,裡面充斥着濃郁的中藥味道和刺鼻的血腥氣,兩者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一盆盆的腥臭的血水在牀榻周圍凌亂的擺放着,牀上那人臉色青紫,嘴脣更是變成了醬黑色……
是毒!
老軍醫擦着汗給他們解釋道:“沒想到東方潤射出的箭上含了劇毒,這毒素在身體中有一個潛伏期,開始根本就看不出來,救治之後三皇子已經穩定了,直到了昨夜,那毒才驟然發作,竟是一發不可收拾!”
“你們不能解毒?”鄭老大急切問,眼中閃爍着希冀的光。
老軍醫搖了搖頭,大嘆道:“老朽盡力了……”
帳內的衆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死灰一片,除了鄭老大之外,其他人更多的還是爲自己的擔憂,老皇帝已經快不行了,原本以爲跟着三皇子可以一飛沖天,沒想到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想想當初的太子殿下吧,一朝倒臺之後,跟着太子的那四百名護衛隊,即便留下了一條命,還不是被編制爲了送嫁的隊伍,跟着那個廢物發配大秦,而他們這些人都是三皇子最爲親近的人,若是三皇子出了什麼意外,不論西衛京都是哪一個皇子上位,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帳內一片愁雲慘霧,死氣沉沉的氣息縈繞在每一個的周身,幾乎就要窒息。
鄭老大一把揪住老軍醫的領子,“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就在這時……
大帳的門簾被從外面掀開,灌進一陣冰冷的寒風,襲的他們一個激靈,紛紛朝外看去。
一個女子邁着懶洋洋的步子,緩緩走進,清冽的眼眸四下裡淡淡的掃視着,脣角掛着悠然的弧度,在這腥臭鑽鼻的帳篷內,彷彿踏着一路繁花,步步生蓮。
鄭老大霍然起身,大步躥到冷夏身前,下巴上一圈鋼須都炸了起來,怒吼道:“你進來幹什麼!”
冷夏嘆氣,淡淡道:“這麼沉不住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害了你主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明明雙手被縛,處於一個階下囚的姿態,可那周身竟是沒有一絲狼狽,悠然風姿耀眼奪目,聲音中含着的諷刺,似一支利劍直戳鄭老大胸口。
他眉峰狠戾,殺氣氤氳,既然主子已經不行了,這個女人留着也沒用了!
鄭老大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劍,挾着虎嘯生風之勢轟然揮去,劍鋒生寒,在半空劃過道強勁的弧度,眼看着就要落到冷夏纖細的脖頸上!
她不慌不忙慢條斯理的嗤笑一聲,腳尖一點衣袂飄飄,仿似鬼魅般倏地掠出,再出現時已經站定在了長劍的攻勢之外,不多一毫,不少一釐,脣角掛着諷刺的弧度。
鄭老大眉頭一皺,腦中一瞬閃過了無數的畫面。
這女人明明功夫超絕,卻一路上掩飾的看不出分毫……
那男人飛着飛着,竟然突然暈了過去……
裘三在他眼皮子底下,莫名橫死……
這麼多的疑問,只有一個解釋!
他恍然大悟,以劍尖指着冷夏,驚聲喝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
話音尚未落地,他瞳孔皺然縮緊,眼睜睜的看着那女人露出了一個微笑,手上捆綁着的麻繩轟然四碎成一段一段,緊跟着以他完全看不清的速度掠至身前,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嚨!
驚駭欲絕之時,耳邊傳來一聲輕如春風的笑語:“你猜,我爲什麼要故意跟着你回來,可惜……”
他尚在想這“可惜”,究竟可惜的是什麼,只聽一聲脆響鑽入了耳際。
咔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鄭老大的腦袋無力的垂了下來,漸漸向後仰倒,噗通一聲,生息斷絕。
帳內的人無一不驚愕失色,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這女人究竟是個什麼來頭,竟敢在西衛的軍營中,殺了三皇子最信任的鄭副將!
一瞬過後,冷夏被團團包圍,數把劍尖直指她周身各個要害!
帳內的氣氛緊窒,凝結成一道道繃緊了的弓弦,一觸即發。
她微微一笑,擡起如玉般瑩潤的素手,抵在身前那顫抖的劍身上,輕輕撥開,嗓音淡淡:“各位,想以下犯上麼?”
衆人尚還沒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冷夏已經輕笑一聲,視周圍那些凌厲的兵器如無物,邁着緩慢的步子走到了慕容哲的身前,傲然道:“本宮乃是當朝安寧公主,皇上的親生女,三哥的親妹妹,怎麼,鄭副將以下犯上的後果猶在眼前,你們還想……”
她轉過身,在每一個半信半疑的臉上緩緩掃過,目光冷冽似冰霜,一字一字吐出:“步他後塵?”
衆人雖然心有疑惑,卻也暫時將手中的兵器放下,相互對視着,琢磨着。
躊躇了有半刻之久,當先一人警惕的問道:“安寧公主已經是大秦烈王妃,前些日子還在格根城,你如何證明?”
“唔,這個……”冷夏歪着頭,仿似在思索,半響攤了攤手,嘆氣道:“還真的沒法證明。”
刷!
剛放下的劍再次舉了起來!
冷夏搖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樣:“本宮早就說過,這麼沉不住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害了你們的主子,本宮的三哥。”
她將雙臂負於背後,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將齊齊站立的汗毛壓了下去,說的煞有其事:“本宮和三哥兄妹情深,特被邀請來此一敘,這些等三哥醒來自有分曉。”
衆人雙目一亮,閃過一絲希冀的光,不可置信的問道:“公主,你的意思是……”
這等時候,自然是自己的小命比較重要,當務之急就是保住三皇子的命,只有這樣,他們纔會跟着雞犬升天,而不是任人宰割。不自覺的,連稱呼也改了,管她是不是公主,只要能救好了三皇子,丫說她是王母娘娘,他們都信!
眼中掠過絲鄙夷,卻並非是對這些人,而是對那牀榻上半死不活的慕容哲。
同樣是皇族,別人關心他的生死,卻只是因爲威脅到了自己的性命,冷夏搖搖頭,這個世界上,又有沒有多少人能像戰北烈那般,對待手下如兄弟手足,真心相對。
唔,又在想那個人了!
看着他們希冀的目光,冷夏應道:“不錯,本宮有辦法救三哥。”
她在帳內一掃,那原本應該跟着走進來的人,竟然不在。
嘆了口氣向外走去,果然,慕大神醫還呆呆的站在帳外,和她離開時的動作一模一樣,分毫不變。
慕二一寸寸將眼珠向上移動,定在她的臉上,發呆。
冷夏望天,牽着這隻呆子進去,朝牀榻上半死不活的慕容哲努了努嘴。
這次慕二的反應很快,周身運起內力,捆綁住的繩子霎時斷裂,在慕容哲的臉上掃了一下,點了點頭,那意思:可以救。
然後,繼續發呆。
冷夏眨眨眼,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她假裝昏迷的那次,慕二的藥箱並沒有帶出來,這會兒應該還在狂風等人的手裡。
慕大神醫這是在等她送工具呢!
她對一旁的老軍醫吩咐:“把藥箱給他。”
老軍醫一愣間,將慕二上下打量了幾遍,皺着滿臉菊花樣的紋路,踟躕道:“公主,這麼年輕的大夫……”
他話說到一半,在冷夏冰冷的目光中,趕緊嚥了下去,不由自主的就將藥箱遞了出去,吞了吞口水,這安寧公主他是沒見過的,可那廢物的名聲五國皆知,他也聽說過前些日子的格根之事,原本心裡是不信,可如今看看,這等凜冽的氣度比起三皇子來,分明更勝一籌!
可公主歸公主,那呆子一樣的大夫……
就在衆人擔憂和懷疑的目光下,慕二嫌棄的瞥了眼老舊的藥箱,猶豫片刻僵硬接過,從裡面取出一根根讓他忍無可忍的生了鏽的針。
蒼白的手指捻着針尾,一根根扎入了慕容哲的周身大穴。
就在最後一根針即將紮下的一瞬,一聲駭到膽子都破了驚叫傳了過來:“你幹什麼!那是死穴!”
這句話落下,不只老軍醫滿臉驚恐,邁着倉惶的步子踉蹌阻攔,其他人更是大驚失色,齊齊向着慕二攻去!
嘩啦……
無數兵器落地的聲音響起,冷夏悠然繳了他們手中的兵器,隨手一拋丟到了一邊,就這一阻攔的功夫,慕二的針已經紮了進去。
衆人顫抖的望着揮手間將他們制服的冷夏,再望望那根已經在慕容哲死穴上紮下的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的呢喃着:“完了,完了……”
然而更令他們驚訝的卻是,慕容哲的面色在這一針下去之後,一點一點的褪去了青紫,渾身痙攣着“哇”的噴出了一口腥臭的黑血,漸漸恢復了紅潤,呼吸也平穩了下來,不再有出氣沒進氣。
老軍醫雙目一凝,驚喜的瞪着慕二,那火熱的目光,簡直就像一個見到了美女的變態色魔,就差撲上去將他扒光了。
老軍醫在徑自顫抖了半天之後,一步步向慕二逼近,神色瘋狂,猛的大叫一聲:“你是神醫慕二!是不是?是不是?”
慕二皺了皺眉,他一向低調的很,還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兩步退到冷夏身後,以行動表明:你搞定。
冷夏望天,一把將慕二拽了出來,不客氣的朝着軍醫一推,點頭道:“不錯,這正是神醫慕二。”
被無良殺手賣了的慕大神醫,在軍醫赤裸裸的崇拜目光中,被拉着問東問西,作揖請教,就差要拜師了,搞的慕二一張臉皺成了苦瓜,腳尖一點,迅速朝着帳外逃逸。
奈何老軍醫見了偶像,那不怎麼利索的腿腳霎時仿似打了雞血,反應極快的衝到了帳門口,一把揪住某遁走人士的衣角,滿臉興奮的通紅通紅,蒼老的嗓門竟似洪鐘一般,大喊道:“老夥計們,神醫慕二在這啊,別讓他跑啦!”
頓時,西衛的軍營中出現了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場面……
平日裡鬍子大把頭髮花白,走一步顫三下的老軍醫們,瞬間年輕了五十歲,從軍營的各個角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呼”的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集中而來,眨眼的功夫將慕二圍了個水泄不通。
慕大神醫看着這令人頭皮發麻的場景,心裡對於冷夏的怨念從來沒有如此深重……
而在慕二被團團包圍的時候,大帳中的慕容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冷夏上前兩步,見慕容哲迷茫的眸子在看到她的一瞬猛然瞪大,虛弱卻殺意氤氳的驚道:“你……”
“三哥,你終於醒了!”她說完這句話,一手不經意的狠狠摁在他穿胸的傷口上,在慕容哲滿臉大汗的忿恨目光中,悲慼的道:“三哥,你放心,傷勢已經穩住了,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慕容哲狠狠的瞪着她,想說話,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冷夏將耳朵靠近他,繼續做戲:“你說什麼?是,你放心,有我在這裡,皇妹知道怎麼做的!”
這話落下,慕容哲好像羊癲瘋一樣的顫抖着,白眼一翻,暈了。
不知是疼的,急的,還是氣的……
帳內的衆人方纔驚喜萬分的神色,在看到他再次昏迷之後,轉變爲了緊張擔憂,不過總算這安寧公主的身份是確定了。
其中一人問道:“公主,三皇子……”
“無妨。”她挑了挑眉,望着昏迷不醒的慕容哲,關切道:“三哥剛從鬼門關裡轉了一圈,身體極是虛弱,這幾日需要好好休養,你們給他包紮一下傷口,三哥太久沒見本宮,一激動傷口又裂開了。”
冷夏睜着眼說瞎話,說的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冷夏剛纔救了慕容哲,沒有人會再懷疑她的身份,衆人望着吸引了軍營中所有軍醫的慕二,嘆了口氣,想必這包紮,老軍醫們也沒功夫幹了。
冷夏一直淡淡的看着,脣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等到慕容哲被重新包紮好了,才道:“你們剛纔也聽見了,這裡的事就暫時由本宮做主了!”
衆人高聲應道:“是!”
到了傍晚,慕容哲的另一個副將給冷夏和慕二安排好了帳篷。
帳篷外,冷夏對副將吩咐道:“父皇病危,想來三哥也不願這等時候不在京都盡孝的,明日一早咱們就啓程。”
副將大喜,三皇子自然是急着回京都的,那奪嫡之爭沒有他怎麼行,只是如今昏迷不醒,他們也不敢自作主張,此時由公主提了出來那是最好不過,出了岔子也怪罪不到他們的頭上,只是……
副將猶豫片刻,問道:“公主,三皇子的身體……”
“無妨,給三哥準備好馬車,行路慢一些。”她見副將好像還有問題,挑了挑眉。
囁喏了半響,那人硬着頭皮說:“末將是想問公主……爲何來的時候,是被……被……”
他們雖然已經對冷夏深信不疑,卻始終有一個問題沒解開。
“被捆綁着雙手?”冷夏接上他的話,冷冷的笑了:“這就要問問那死去的鄭副將了,三哥命他來請本宮一敘,這請的方式卻是粗暴異常,更在行路上百般耽擱,本宮不過催促了一句,就被縛了起來。”
“公主,你的意思是……”副將一驚,自動自覺的將這不清不楚的話,給聯想了個通透明白,“鄭副將是奸細!”
唔,這聯想能力比她預計的還要出色啊!
慕容哲那樣的人,猜忌易疑,不會輕易相信別人,冷夏料定綁她回來之事,必然只有行動的人才知道,那關於芙蓉之事,更是連那鄭老大都全然不知,此時一探,果然如此。
“是不是奸細還不好說,”她順着副將的聯想,接着道:“不過正當這東楚和西衛對戰的時候,卻在路上百般耽擱,難不成早就預計到了咱們會輸麼?又在三哥出了事之後才急着回來,更是知道本宮帶了神醫要救三哥之時,對本宮出手。”
副將恨恨點頭,篤定道:“必然是東楚的奸細了!想必他趕着回來,也是爲了看看三皇子到底死了沒有,若是沒有正好出手,沒想到三皇子那麼信任他,他竟……”
冷夏攤了攤手,再次爲這人豐富的想象力讚了一把。
副將自己分析了半天,接着說:“公主放心,寧殺一千勿縱一人的道理,末將還是明白的,不論他到底是不是奸細,和他共同執行任務的人,是絕對不能留了!”
孺子可教!
這樣瘦子那羣人,也算是解決了。
冷夏點點頭,轉了話風,問道:“神醫呢?”
說起這個,副將的一張臉頓時漲紫漲紫的,憋着笑抖着肩,“慕公子還被軍醫們圍着呢,都想拜他爲師。”
“下去準備吧。”冷夏點了點頭,還要找機會,讓慕二在慕容哲的湯藥里加點料。
京都風雲詭譎是不能少了慕容哲的,否則局勢不夠亂,她又如何去撿便宜,不過這路上,慕容哲也是不能醒的。
待副將領命離開,硃紅的脣緩緩彎起個笑意,冷夏轉身撩開簾子,走了進去。
這間帳篷極大,以厚厚的布簾分出了內外兩間,其內一切應有盡有,做足了公主的派頭。
一直走到帳內的桌案前,她揉了揉太陽穴,忽然,鳳眸一凝,柳眉似劍般挑直!
冷夏霍然暴起,仿似一隻兇猛的豹子,在帳內躍出一道漂亮而利落的弧線,同一時間迅速將靴間的匕首拔出,閃爍着冰冷的嗜血鋒芒,直向布簾之後襲去!
這一番動作快若閃電,只是眨眼間,冷夏的攻擊已經逼近!
那布簾之後忽然飛快翻出一個黑影,在半空一個翻轉猛然躍直她身後,冷夏脣角泛起冷笑,匕首在手中一個倒花,倏地後刺!
然而只刺到一半,她迅速頓住動作,整個人僵住!
片刻後,冷夏緩緩向後倚去,一直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輕輕閉上了眼睛。
身後的人伸出雙臂,緊緊的環抱住她,好聞的鐵血松香遊弋在鼻翼,溫暖的氣息將她整個兒的包圍縈繞,感受着那如鐵胸膛中有力的跳動,感受着脖頸上落下一個溫熱的吻,感受着那人淡淡的嘆息,滿身的疲憊忽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冷夏想,這是家的感覺。
不論身在何地,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被他擁着站了良久良久,彷彿一個世紀般的漫長時間,腦袋在身後人的腦袋上蹭了蹭,她笑着問:“你怎麼來了?”
短暫的沉默後,後方的氣息越來越危險,一聲咬牙切齒的逼問響在耳側:“我怎麼來了?”
冷夏眨眨眼,很有幾分心虛,她也知道自己的一番作爲,定然會讓這人擔心的。果然就聽他接着道,一字一頓,怒氣沖天:“自作主張,以身犯險!”
冷大殺手的心虛已經躥到了腦門,同樣躥到腦門的,是戰北烈的怒氣,他一口咬上了白嫩的脖子,狠狠的,狠狠的。
冷夏吸了口冷氣,真心覺得,雖然有點疼……
但是,還是忍了吧!
總要讓這人發泄發泄的。
這一口咬了極長久的時間,直到留下兩個深深的大牙印,戰北烈恨恨的鬆了口,對自己的唾棄簡直頂了天,咬母獅子一口,他比她還要心疼!
唔,這紙老虎。
冷夏淡淡嘆息,心中含着滿滿的甜蜜,從他堅實的鉗制中轉過身,摟着他的脖子,在戰北烈漆黑漆黑的臉色中,微笑着送上了紅脣,輕輕印下一吻。
脣方分開,就被他一口咬住,再次吸了回去,重重的輾轉含咬,後腦被一隻鐵掌壓住,腰間被一隻鐵臂箍緊,那力道之強似要將她揉進骨血裡,兩人之間沒有絲毫的縫隙,炙熱的氣息相互傳遞着。
戰北烈撬開她的貝齒,將舌尖擠了進去,舔吻過她口腔中的每一個角落,霸道的,懲罰的,不遺餘力的,勢必要讓這沒良心的女人知錯投降!
冷夏知道這人心裡的忿恨,從這一個吻中她能夠感受到強烈的擔憂、緊張、無奈,她盡情的釋放自己,打開自己,柔成了一團春水,表達着她的歉意。
兩脣相互纏綿,齒間相互碰撞,舌尖相互交纏!
這是一次愛的交鋒,沒有輸贏,沒有較量,有的只是瘋狂的思念,只是愛的交融……
戰北烈一把將冷夏打橫抱起,大步朝着內間的牀榻走去,鷹目攫着那雙水光暈染的鳳眸,一眨不眨,大秦戰神在媳婦的糖衣炮彈中,依舊沒忘了他的初衷,將母獅子丟到牀上,狠狠的教訓!
冷夏果然被拋到了牀上,卻沒表現出戰北烈預料中的知錯,而是緩緩的仰躺到牀榻,玉臂一伸,將髮髻上的白玉簪取下,黑而順的長髮如泉水流瀉而下,氤氳鋪展了滿榻,似一條條藤蔓,瞬間將他的心房糾纏。
緊跟着,冷夏掛着勾魂奪魄的笑意,十分合作的解開衣襟的扣子,纖細的素手在嬌小的扣子上撥動着,一顆,一顆……
一絲一絲的展開一片月白的瑩潤。
到了這個時刻,哪裡還需要冷大殺手親自動手,大秦戰神雙目中氤氳着火熱的漩渦,狼的血液在周身遊走沸騰,猛的撲了上去,熟練的接手了她的工作。
片刻後,工程完畢,戰北烈雙目通紅,血脈賁張,欣賞着面前的美景……
然而,就在他麻利的將自己脫了個精光,開始準備用膳的時候,美景吐了!
美景柳眉一皺,俏臉一白,猛的吐在了他脫下的衣袍上,吐的昏天黑地沒完沒了,“嘩啦”一下,將戰北烈的滿腔熱情,盡數澆滅。
美景吐起來的時候,其實是很不美的,但是再怎麼不美,那也是戰北烈的媳婦,他滿臉的緊張,望着方方緩過了氣的冷夏,擔心道:“怎麼回事?”
冷夏的一張俏臉,慘白慘白的,眉頭緊緊的鎖着,喘着氣搖了搖頭,緩緩的說:“不知道,應該沒什麼事。”
見她面色雖然難看,但沒有別的反應,戰北烈纔算鬆了口氣,輕輕的拍着她的白玉美背,說道:“吃了十幾天的冷饅頭,把胃都吃壞了。”
“唔,”她應了聲,緩了片刻,終於壓下了胃裡翻騰的感覺,舒服了很多,奇道:“你怎麼知道?”
戰北烈冷哼一聲,惡狠狠的瞅着她,直瞅的冷夏後背一陣陣發冷,才腦袋一撇,酸不溜丟的嘟囔着:“我還知道,你和那二愣子,在同一個棺材裡,關了好些天!”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分毫的懷疑,有的只是媳婦和愣子孤男寡女,共處一棺的醋意。
大秦戰神的鷹眸眯成了一條線,那愣子,誤了老子的性福還沒跟他算賬,這會兒還敢跟老子的媳婦,躺同一具棺材!
母獅子的棺材,只有老子能睡!
戰北烈也不管這想法有多麼的詭異,多麼的不吉利,心裡的小怨氣呼呼的冒,只片刻濃濃的酸氣就“咕嘟咕嘟”的瀰漫了整間帳篷。
冷夏勾了勾脣,趕緊順毛:“等到百年以後,咱倆睡一起。”
這麼一句明顯是騙小孩子的話,戰北烈卻頓時滿足了,心裡咕嚕着幸福的小泡泡,眯起了眼睛。
冷夏望天,又一個很好騙的。
一眼瞧見他衣服上滿滿的嘔吐物,她笑的無奈:“這怎麼辦?”
衣服沒的穿了,親熱也沒的做了。
“沒事,一會兒我換個小兵的衣服,這個我來收拾。”話是這麼說,想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心裡總有幾分鬱悶,箭已經在弦上了,繃的緊緊的,就要發射,哪曾想會出了這等子問題。
尤其是,今天他媳婦,還那麼火辣熱情!
大秦戰神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很想讓老天爺睜一睜他那雙小眯縫眼,告訴他:
爲什麼受傷的總是他!
鬱悶歸鬱悶,當然還是媳婦的身體比較重要,他拍了拍冷夏的背,在她鼻尖印上一吻,輕聲道:“不舒服就睡一會兒,明日還要啓程,我今夜就回去了,你小心些,去了涼都有事儘管吩咐鍾銀去做,不可再隨意涉險!”
涼都是西衛的都城,鍾銀正是負責西衛的暗衛首領。
戰北烈沒有問冷夏究竟要去做什麼,其實他心裡也大概明白個七八分,不過不管她的意圖是什麼,對於他來說,總也是無條件支持的。
冷夏點了點頭,靜靜的握着他的手,感受着掌心傳來的濃濃熱度,片刻後,陷入了沉睡。
戰北烈又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了一個深深的吻,將髒了的帳篷收拾好,悄悄移動到帳篷邊兒,將簾子掀開一角,確認了沒有人經過後,回頭再看了他媳婦一眼,滿臉認命的光溜溜竄了出去。
如果此時冷夏能看見,就會發現,戰北烈方纔那一眼,再次回覆到了那大型流浪犬的可憐小眼神兒,還是個沒吃飽餓着肚子的流浪犬……
真是要多萌就有多萌!
戰北烈出了帳篷,冷風吹的他一哆嗦。
正巧一個小兵從旁邊的帳篷裡走出,他迅速飛掠至小兵身前,在他驚恐的表情中,一腦袋給敲暈了,拖到後面手腳麻利的扒光了衣服,換了上去。
小兵身材比他瘦小的多,衣褲穿着都不太合身,不過此時非常時期,有衣服穿就該滿足了,也沒那麼多要求。
大秦戰神並不知道,到了第二天,因爲他的一番動作,整個西衛軍營內都在盛傳,有裸體色魔夜襲清秀小兵,並禽獸不如的將小兵扒了個精光的詭異傳聞。
尤其是扒了個精光還什麼都沒幹,指不定那色魔就是個不舉的,只能過過眼癮。
後來這傳聞一直風靡到,整個西衛軍營的大老爺們兒們,連去個茅房,都要手持兵刃滿臉戒備,大部隊集體行動,組着團去。
然而此時的戰北烈,依舊穿着不合體的軍裝,大搖大擺的走在軍營內。
他要去幹一些,一直想幹,卻一直沒有機會的事!
軍營一角,樹叢中。
慕二喘着大氣,亂沒形象的躲在叢叢枯黃的樹蔭裡。
身有潔癖的慕大神醫,也顧不得這犄角旮旯裡到底是有多髒了,一張從來都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含着幾分驚惶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瞄着外面。
過了直有一炷香的時間,他耳尖微微抖動,悄悄的撅起了屁股,探出頭瞧了瞧,終於呼出一口氣。
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這時,一聲興奮的驚叫從遠處傳來。
“神醫果然在這裡,快來快來!”
慕二淺淡的眸子瞪的老大,正要施展無上的輕功遁走,突然四周躥出了無數的影子,老的掉了牙的軍醫從四面八方包圍堵截,有的拽着他的胳膊,有的扒着他的腿,有的張開雙臂齊齊圍城了一個圈,將他圈在了正中。
總之就是,分工合作,精誠對敵!
慕二小小的鼓了鼓腮幫子,望着四下裡滿滿圍住的幾十名老軍醫,很有幾分無語問蒼天的淒涼。
緊跟着,七嘴八舌的發問時間,開始。
“神醫神醫,連見草和獅子果要怎麼配在一起?”
“神醫神醫,杜氏鍼灸法第七式,究竟是個什麼手法?”
“神醫神醫,老朽祖籍西衛陳州,家中四代行醫,可否拜神醫爲師?”
“神醫神醫……”
聒噪的聲音一條條的鑽進了慕二高貴的耳朵,被無限放大,直折磨的慕大神醫頭昏腦脹震耳欲聾。
其實慕二這個人,雖然經常因爲潔癖將“醫德”這東西餵了狗,但是良心總還是有的,這麼些連走路都顫巍巍的老傢伙,讓他施展功夫將他們推開,他還真的下不去手。
所以下不去手的慕大神醫,只能老老實實的被包圍在正中,享受着這至高無上的聒噪盛宴。
一刻鐘過去了,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他將感官全部封閉,呆呆的站在原地,仿若一個木雕,看着老軍醫們一張一合的嘴,不聲不響,不聞不動。
就是因爲這樣,慕大神醫也沒有聽見,周圍的某個地方,一聲極爲爽快過癮的口哨,歡脫的直衝天際。
終於,他覷準了一個機會,猛的從包圍中飛掠而出,在半空留下一道淡淡的充滿了怨氣的殘影,消失不見。
……
然而他纔剛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不過一小會兒,軍醫的大叫聲再次鑽入了耳朵:“果然在這裡啊!別再讓神醫跑了!”
悲催的情景再次上演!
……
這你追我趕的戲碼,就這樣反反覆覆的發生在軍營裡的每一個犄角旮旯裡,足足持續了有一整夜!
軍醫們人老體乏,再也經受不住這麼高強度的訓練了,這一夜他們簡直把整個軍營都跑了個遍。
一羣軍醫向着四面八方散去,其中一人好奇的拍拍另一個的肩,問道:“周老,你怎麼每次都能知道神醫躲閃的地方?”
“嘿!什麼躲閃?”名叫周老的軍醫捋了捋白花花的鬍子,得意非常:“老朽告訴你們吧,神醫這是在考驗咱們!”
衆人不解:“考驗?”
周老滿臉篤定,嚴肅點頭:“不錯,神醫希望能有一個衣鉢傳人,但是咱們這麼多人,他得挑啊!”
衆人茅塞頓開:“誰最有恆心,就是誰!”
周老大搖其頭,嘆道:“神醫果然就是神醫,連收徒的方式都這麼神秘莫測!”
衆人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哦!是個小兵告訴老朽的!”周老回憶起那小兵,人高馬大的挺拔身材,偏偏穿了個不合體的軍服,滑稽的很。
衆人恍然大悟:“也是他每次給你通風報信的?”
“可不是!”周老連連點頭,讚道:“那小子,是個好苗子,只要心地好,總有出頭之日!”
他再次回憶了一番那小兵的樣貌,俊,真是俊,就是奇怪,這麼俊的小兵,竟然一次也沒見過。
周老神秘兮兮的招了招手,四處看了看,小聲道:“哎,老朽年紀是你們中最大的,就算拜了師到時候兩眼一閉,兩腿一蹬,也不能將神醫的衣鉢傳下去,你們加把勁兒吧!老朽再告訴你們一個消息,那小兵和神醫私下裡關係不錯,神醫命他搜尋一些仕女圖,知道這說明了什麼不?”
衆人雙目泛光,這還用說麼,神醫喜歡美女啊!
每個人的心裡都開始呼呼冒着小算計,不怕你不收徒,就怕你沒弱點!
神醫啊神醫,徒兒知道怎麼做了!
衆人互相看了看,捋着鬍子咳嗽了聲,掩飾住內心的激動,謹慎向着各自的營帳散去了。
軍營中漸漸恢復了平靜,夜色濃郁,只有狂風呼嘯,幡旗飄搖……
一個身着短衣短褲的高大小兵,吹着口哨大步走出了西衛軍營,臉上掛着無辜的笑意,一雙鷹眸內,卻是舒爽又痛快。
唔,這下還不整殘了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