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邃兒在後宮的一舉一動能瞞過我這個做父親的麼?他喜歡你的事情我早已知道,定然要派人查明你的身世經歷,”李琛微嘆一口氣,“老實說,對於你這樣的能夠禍害天下的女子,我早應該派人殺了你,而不是讓你留在世上這麼久。”
“你無權主導人的生死。”顧竹寒平靜道,只覺得李邃一家子除了李舒好一點兒之外其他的都是變態。
“是啊,所以我就沒有動手了。”李琛忽而轉頭,俏皮地對她眨了眨眼,被一箇中年大叔肆無忌憚地放電……顧竹寒嚇得臉色都白了,只聽見他繼續說:“所以,看在我留下你性命的份上,你就幫幫邃兒好了,好不容易纔等到今天這樣的大好局面,你幫他這麼一次,永生之年他都會記住你了。”
“我不需要他記得我,”顧竹寒蹙了蹙眉,“不過如你所說,我知道我已經趟入了你們南唐的這趟渾水了,與其在不久的將來被人擺佈,倒不如現在未雨綢繆,採取主動權。”
“姑娘,你的心水晶肝似的,有沒有後悔自己生爲女子非男子?若然你是男子的話,我還可以考慮將你和邃兒配作一對兒吶!”
尼瑪……神經病啊!
顧竹寒和李琛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對至最後不知爲何變成了這樣奇怪的結局,她向他馬馬虎虎地告辭一番又問了問路才沿着原路返回,心中一個勁兒地罵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爲什麼李邃的性格這麼變態,原來是遺傳了他那個想法古怪的老爹,什麼有沒後悔生作女兒身……她顧竹寒還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呢!還不止來了一次!媽-的,死來死去死不成,自己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強附體麼?
她面容平靜,內心卻如翻江倒海般思索着各種事情,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前世的弟弟,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了,現在突然間被李琛的一句話勾起了這麼多往事,一時之間慼慼,想到紀行自然而然會想到顧玉駱,不知道小玉和娘有沒有看到傳說中的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投胎了沒有。希望他們下一輩子不要再這麼倒黴遇到她這個專克親人的煞星了。
哎。顧竹寒強迫自己不要再往下想,她覺得自己的心很痛,只能停下來狠狠攥住胸口讓自己別再去想,她靠在牆邊,靜靜閉上眼睛,腦海沉浮之中總是想起那抹在雪中翩躚的月白色身影,重樓晚花鐫刻在他的衣袖之上,帶毒卻致命,一如他這樣奸詐無情的人,明明知道她最重視自己的家人,卻毫不猶豫地讓別人去置他們於死地。
有些事情不去做總覺得心裡有一根刺,既然你凌徹想要大蔚的皇位,我顧竹寒偏不如你所願,她冷笑一聲,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這才繼續擡步往儲秀宮走去。
想要她幫李邃,也不能白幫的。顧竹寒心想,好歹要和他做一點互利互惠的交換才行。顧竹寒在南唐這邊想要掌握大蔚的動態雖則說是易如反掌,可是想要動那邊的局勢還是有一點難度,她覺着她背後的鼎磯閣現在應該是處於一個十分敏感的時期,讓他們幫忙的話搞不好還會暴露了他們多年以來在暗中佈置的一切,是以,她並不想麻煩他們。更何況,有南唐這麼好的資源放着不用簡直是暴殄天物。
之前她想着泄露自己真正身份的秘密來威脅凌徹,現在想來當時的自己真的是被氣昏了頭,凌徹這樣的人,並不值得她這樣以身犯險,她的性命是譚芙和顧玉駱換回來的,她並不能就這麼輕易地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要對付凌徹,方法其實多得很,還不用她親自出手,只需要在大蔚朝堂散播一些謠言,再捏造一些證據,這些便足夠本來不受順景帝的凌徹好受了。
顧竹寒一邊想着一邊順利找回回儲秀宮的路,她一進儲秀宮就看見李邃火紅稍顯落寂的身影,見他久久倚在窗前不動,也沒有立即上前打擾。待得李邃發現身後似有不妥,這才轉頭看見了顧竹寒倚在門邊看他。
“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難不成被我迷人帥氣的姿態給迷住了久久不能回神?”李邃立即臭美道。
“噗,主上你可別這麼臭美了,我擔心我晚上會吐。”顧竹寒笑着搖了搖頭,之前的芥蒂似不復存在,“你來找我幹什麼?”
“父皇是不是見過你了?”李邃走至她身前,俯身認真看着她,想從她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是啊,”顧竹寒如實回答,也沒有想過自己的行蹤能瞞過李邃,“他找我,讓我幫忙,幫你整肅朝廷。”
“那麼你的想法呢?”李邃眼神微變,略帶期待地看着她。
“我的想法……”顧竹寒忽而狡黠一笑,“我從來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幫助你是可以,但是我必須要和你談一談條件。”
“有時候我真是覺得你子不器的合夥人遇見你這樣的人真是很倒黴。”李邃笑諷一句,他不等顧竹寒反駁,便接着道:“同樣地,我也在想,我遇到你是不是也很倒黴?說,你想要什麼條件作爲交換?”
顧竹寒被他這樣毫無邏輯變換得極快的一句話給惹得失笑出聲,她忽略李邃話中的深意,只銳了眉眼認真看他,“幫我攪亂大蔚朝廷。具體做法我會告訴你。”
“你終於要動手了?”李邃挑眉看她,心中忽而涌起一股快意。她終於要徹底視凌徹爲仇人了。
“什麼叫我終於要動手了?”顧竹寒也挑眉回望他,“你覺得我像是那種會不報仇任由別人踐踏的懦弱的人麼?”
“當然不是。”李邃低笑出聲,他凝了眸深切看她,“聽聞你在前往南唐的時候遇到了他回帝京的車隊,但是卻拒絕見他,這件事是真的嗎?”
顧竹寒一愣,隨即蹙了蹙眉,李邃對她的動向瞭如指掌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他能不能不要這麼肆無忌憚告訴她她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樣令她很沒有隱私好伐?
“我不見他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以爲我這樣的身份和他見面傳到順景帝那裡會有好事情發生麼?”
“竹子,我想你應該知道,真正操作這件事情的人不是凌徹,而是他的下屬。”
“難道他的下屬不是他徹王集團旗下的人?”顧竹寒怒極反笑,“難道你認爲他的下屬沒有他的授意就敢貿然行事?李邃,你也太天真了吧?”
“我沒有要維護他的意思,”李邃立即表明自己的心跡,“我只是想確認你的意志和想法。”
“那不知道主上現在確認了沒有?”顧竹寒低了眉睫,在流光瀲灩的眼底之中劃出一絲嘲諷,“顧竹寒的心可堪比日月,流照江河。”
可惜你的一顆丹心不是對着我的。李邃看着她強顏歡笑的模樣,在心中暗歎。果然,就這麼稍作試探,就試探出她心裡的恨有多深她對那個人的情也有多深。
“哈哈,好吧,我答應你了,搞亂別人朝堂的事情我最擅長了!”李邃大大咧咧地摟住顧竹寒,這個動作絲毫沒有狎暱曖昧,顧竹寒雖則一開始掙扎了一下,可是破天荒沒有推開他,只聽他繼續說:“你說的我都照做,同樣的,作爲交換條件,你就安心留在南唐一段時間吧。”他說至這裡頓了頓,神采飛揚地看着她:“明天是舒兒的生辰,我想帶你們出去南唐皇宮耍一下。”
“我們是秘密行事?”顧竹寒凝視着他,眼底已然有了笑意。
“當然!”李邃見她那麼可愛的模樣想要伸手揉揉她的額發,可是右手伸至一半最終還是放了下來。顧竹寒分明看到他的動作,也不作聲,而是輕輕推開了他,讓開幾步,側頭問他:“明天計劃什麼時候出發?”
“午膳過後。”
“好。”顧竹寒想了想,又道:“舒兒生辰我卻沒有準備什麼禮物給他慶生,御膳房能不能借我一用?”
“你要做什麼?”李邃銳了眼眸,饒有興致看她。
“突然想起我是會做一種很簡單的糕點的,只需要給我點麪粉和水就好了。”顧竹寒也不隱瞞,她俏皮地對李邃眨了眨眼睛,“在生辰當天吃了這種糕點的人是可以許願望的喲。”
“哈哈,你鬼點子就是多。”李邃被她惹得哈哈大笑,“那麼,我們先瞞着舒兒,明天回來之後等你的傑作。”
“一言爲定。”
*
翌日,李邃牽着李舒的手出現在顧竹寒的宮殿之前。他們父子二人都身穿一襲比山間嫩竹還要清新的青衫笑意吟吟地站在顧竹寒面前。
顧竹寒眼前一亮,只覺得世間最得天獨厚的一切都藏在這對年輕的父子身上,李邃無疑是出衆的,即使只是穿一襲低調內斂的青衫,襯上他如三月桃花盛開燦燦的細長眉眼,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一絲豔色。李舒人小鬼大,如一個縮小版的李邃,看着她笑彎了眼睛。
忽而想,其實李舒有李邃這樣一個父親亦是幸福的,起碼他的童年不用真的時時刻刻守在後宮的一方天地之中,可以出去見識一下真正熱鬧的南唐國都,這也是一件好事。
“咦,竹子姐姐今天也是穿青色啊!”李舒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新大陸那般,眼睛亮亮地看着顧竹寒身上那襲青色長裙,他又看了看李邃和自己身上,“父皇今天是穿青色,我也是穿青色,你也穿青色,那我們是不是很像一家人出去耍兒?”
“呃,舒兒,我年紀還輕,頂多只能做你姐姐,”顧竹寒略帶尷尬地走到他面前,循循誘導,她說至這裡又好笑地看了看李邃,“若然你真的要說我們是一家人的話,那麼你父皇大概要在你這個年紀把我生出來,我才能長這麼大了。”她說至這裡頓了頓,“你覺得,你的父皇在你這般年紀能夠生孩子嗎?”
“父皇……我能嗎?”李舒皺眉,十分疑惑地看向李邃,他完全被顧竹寒給搞懵了。
顧竹寒心中汗了一下,她想不到李舒居然會這麼認真去想這個問題,自己貌似好像似乎把一個純潔的小朋友給帶壞了。
“別聽你竹子姐姐胡說!父皇像你這麼小年紀的時候還不會找媳婦兒,只會玩泥沙,”李邃也十分頭大,他瞪了顧竹寒一眼,只能勉強解釋:“所以你只要學會玩泥沙就行了。”
“咳,”顧竹寒越聽他解釋越覺得不對味兒,到得最後唯有轉移了話題,“咱們再站在這裡太陽都要下山的啦。”
“啊!那我們趕快出宮吧!”李舒興奮出聲,忽而想起李邃說他們今天是要秘密出宮不能給別人知道,瞬間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睜大眼睛看着李邃,害怕他責備他。
顧竹寒知道李舒擔心什麼,當先牽了他另一隻手,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舒兒,姐姐不識路,你帶路可好?”
“好!舒兒可會出宮的路了!”李舒見李邃並沒有責怪自己,立即拍了拍胸膛,嘻嘻哈哈地牽着顧竹寒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李邃落在他們身後,他眼光清亮地看着這一大一小的一對活寶,心中陰霾盡掃,連帶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三人循着密道出了宮,直接往安京最熱鬧的東市裡趕。
南唐由於百姓的生活十分富足,邊境貿易又是四方八達,是以百姓的市井生活極之豐富,南唐東市是整個安京最熱鬧的地方,今天恰逢街天,更是熱鬧至極。
顧竹寒想起李邃也是經歷過大蔚的街天的,那時候銀闇還在她身邊,若無其事地吃了她一顆冰糖葫蘆,現在想起來真的是覺得恍如隔世。
三人在擁擠的市集裡前行,大蔚的街天和這裡相比簡直是不值一提,因爲顧竹寒覺得她今天新穿的鞋子都來來回回被踩了不知道多少腳了,想起自己前世每回穿新鞋子的時候總會因爲各種緣由而被弄髒,想不到到了這裡還是這麼倒黴,真是讓人好生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