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動靜,那渾身赤裸的女子猛然擡頭,瞬間,夏凝裳的黑眸乍然鎖定在她的臉上。
女子黑眸閃了閃,神色戒備,衝着夏凝裳低喝一聲,道:“來者何人?”
夏凝裳的腳步不由向後退了退,此時此刻,她真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出現。她一心想救的男人,此時此刻正摟着一個赤裸的女人……她還能以什麼身份出現?
被那赤裸的女子緊緊摟在懷中的燕景瑞突然嚶嚀一聲,“藍兒,我好冷!”
那赤裸女子驟然緊了緊雙臂,不再逼視着夏凝裳,卻是輕聲軟語的衝着燕景瑞低聲哄道,“藍兒在,藍兒在。”
聽見燕景瑞的嚶嚀聲,夏凝裳往後退去的腳步猛然一滯,她黑眸閃爍,仔細往燕景瑞的臉上看去。
此時此刻,燕景瑞雙眸緊閉,臉色慘白,紅脣暗淡,長若蝶翼的羽睫輕輕顫抖,額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他像是在強忍着身體的不適,似乎已經處於意識昏迷的狀態。
夏凝裳往後退去的步子猛然又向前疾行幾步,急急地衝着那全裸的女子問道:“他怎麼了?”
那女子猝然擡頭,黑眸迸出一縷殺氣,“站住!若再往前一步,小心我殺了你!”
女子語速極快,且語氣森寒,夏凝裳並不懷疑,如若她再往前一步,那女子真當會動手殺她。
止了步子,夏凝裳站在原地,軟了語氣,輕聲問道,“他像是受了傷?”
夏凝裳的話剛落地,那還不待那女子說話,燕景瑞卻突然又是一聲低低的呢喃,“藍兒,我若是死了,你不要難過……”
剎那間,夏凝裳一雙美眸頓時涌起一股熱淚,她慌忙上前,那赤裸女子眉頭一皺,便想衝着夏凝裳打出一道勁氣,夏凝裳此時哪裡還顧得要留什麼顏面,她瞬時出手,將那赤裸女子打飛了出去,奪過燕景瑞的身子,將他死死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上官子逸,藍兒在,藍兒不會讓你死的。”
一句話,瞬間道破了身份。被打飛出去正欲撲上來的赤裸女子頓時身形一滯,臉上瞬時攀爬上了一坨潮紅。
“你是夏凝裳?”陌紫幽瑟瑟問道。
夏凝裳冷眼瞟向說話的女子,道:“穿上衣服再說話。”
陌紫幽慌亂點頭。夏凝裳趁着陌紫幽穿衣服的空檔,探出一手,想要催動靈力爲燕景瑞療傷,可是靈力催發至掌心,燕景瑞的身上陡然迸發出一圈紫色幽光,瞬時又將夏凝裳的靈力彈了回來。
夏凝裳神情一凝,陌紫幽這時剛穿戴整齊,幾步上前,衝着夏凝裳說道:“少主中了斷情妖蘭。”
“斷情妖蘭!”夏凝裳怔怔複述了一遍,頓時面色慘白。
斷情妖蘭,顧名思義,中毒者除了斷情自保性命,別無他法。可是,即便是這唯一的法子,對於燕景瑞來說,都是奢侈的。愛她至深的燕景瑞,恐怕寧願死,也不願自己忘了她吧!
陌紫幽見夏
凝裳面色慘白,眸中閃過一道難以言喻的情緒,她輕輕蠕動脣角,對夏凝裳說道:“其實,斷情妖蘭並非無解。”
聽見陌紫幽的話,夏凝裳的黑眸乍現一團亮光,她轉頭衝着陌紫幽說道,“夏凝裳願聞其詳。”
陌紫幽垂了腦袋,伸出自己的左手遞到夏凝霜的面前,一朵妖冶泛着紅光的彼岸之花在陌紫幽的左手臂上活靈活現。
“你是暗雪閣閣主陌紫幽?”夏凝裳陡然一驚。
暗雪閣她並不陌生,當初爲了謝東籬,她曾數次與暗雪閣打過交道,卻是萬萬沒有想到,暗雪閣居然是燕景瑞的,而面前這個俏麗無雙的女子,居然會是暗雪閣閣主。
傳聞,暗雪閣之人手臂之上都會有一朵妖冶的彼岸之花,只是普通成員的彼岸之花均是在右臂之上,唯獨閣主的彼岸之花是被紋在了左手中。
陌紫幽點了點頭,道:“凝裳小姐既然知道我是暗雪閣閣主陌紫幽,那是最好。”
夏凝裳對於此點並不懷疑,她道:“這與要救下燕景瑞有何關係?”
陌紫幽的臉又是一紅,她囁嚅道:“其實並無多大關係,只是想讓凝裳小姐知道,方纔陌紫幽並不是有意要以上犯下,畢竟我暗雪閣中人入閣之時都必須飲下絕情丹,絕情絕愛之後才能在手臂之中紋下這彼岸之花。我對少主……並無過多想法。”
夏凝裳後知後覺,她這時才意會到陌紫幽是在與她解釋方纔的那一幕。
夏凝裳掩嘴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到底要如何才能解了燕景瑞身上的斷情妖蘭?”
“凝裳小姐,你知道這斷情妖蘭是從何而來嗎?”陌紫幽問道。
夏凝裳點頭,她自是知道的。“斷情妖蘭無色無味,中此毒者只有在處於極致的痛苦和思念中之時纔會引發,最是防不勝防。此毒出自東勝納蘭開國皇帝納蘭澤海之手,他那時愛上了敵國的公主,一邊是大好的萬里江山,一邊是放在心尖上的女人,當時的納蘭澤海一度陷入兩難境地。”
頓了頓,夏凝裳又道:“後有謀士爲其出謀劃策,使其鑽研出斷情妖蘭,逼迫他所愛女子斷情絕愛,拋家棄國。敵國攻破之時,納蘭澤海將那女子掠到自己的後宮之中。江山與美人,納蘭澤海因斷情妖蘭盡得囊中。”
聽聞夏凝裳的敘述,陌紫幽哀嘆一聲,又道:“凝裳小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夏凝裳眸子微閃,往下陌紫幽,靜待下文。
陌紫幽幽幽看了一眼夏凝裳道,“納蘭澤海開國不過三年便崩了,史書記載乃是因爲突破九階玄靈之力時失敗導致走火入魔,其實不然。那被納蘭澤海掠到宮中的敵國公主在第三年的時候,無聲無息解了斷情妖蘭之毒,後在納蘭澤海與其行榻上之歡時,一劍刺殺。”
夏凝裳神情頓時一凜,“她是如何解的?”
陌紫幽冷聲道,“世人都道斷情妖蘭無解,實則是這個世間難以找到一個
心甘情願爲其渡毒之人。”
此話一出,夏凝裳頓時明瞭。她微微垂眸,眸中倒映出燕景瑞那張慘白毫無血色的臉,此時他的雙脣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毫無血色,已經泛起了淡淡的紫色,鼻尖之下的人中更是隱隱浮現出一道若有似無的暗紫色的血痕,這是中了斷情妖蘭纔會出現的症狀。
夏凝裳衝着一旁的陌紫幽啞聲問道:“方纔,你是想替燕景瑞渡毒?”
陌紫幽臉色一紅,頗爲有些尷尬。“凝裳小姐,想要替對方渡了斷情妖蘭之毒,除了有心甘情願的心思之外,還得有一份對中毒之人的強烈癡情怨念才成……陌紫幽乃斷情絕愛之人,倒是想替少主渡了此毒,奈何剛纔試了一番,根本……”
話未完,夏凝裳嘆息一聲。
陌紫幽亦是無聲輕嘆,斷情妖蘭……實在是這世間最爲殘忍之毒了。
夏凝裳低頭,癡癡望着昏死中的燕景瑞,她擡手細細撫過燕景瑞的眉眼,他那俊美無鑄的容顏深深鐫刻在夏凝裳的眸中。
半晌,夏凝裳眷戀地把臉貼在燕景瑞的臉上,一邊摩挲着,一邊小聲衝着陌紫幽問道:“燕景瑞大概還能撐上多久?”
陌紫幽輕聲蠕動脣角,道:“過不了明晚。”
夏凝裳輕輕點頭,末了隨手一翻,將燕景瑞扛在自己弱小的肩背上,她眸光堅定,衝着陌紫幽輕輕蠕動了半晌的脣角。
陌紫幽卻是一臉慘白,她晃動雙手,臉上是爲難的神色。
“你若是不按照我的話照辦,屆時,我夏凝裳便是化作厲鬼,也絕不放過你。”夏凝裳陡然冷喝了一聲。
陌紫幽咬了咬脣,腦海裡仍舊迴響着夏凝裳傳音入密的話,只覺得轟隆隆作響,這件事情萬一被少主知道,她恐怕會萬劫不復。
……
出了坍塌的山谷,遠遠便見着南宮幻黎一臉焦急的坐在一旁,見到夏凝裳與陌紫幽的身影,他明顯鬆了一口氣,指着夏凝裳背上的燕景瑞道:“燕景瑞,你這臭不要臉的,居然敢讓老子的小師妹揹你,你丫的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罵了半晌,夏凝裳與陌紫幽的身形越來越近,南宮幻黎這纔看清燕景瑞一臉慘白毫無生機的摸樣,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麻蛋,陌紫幽,你不是號稱暗雪閣閣主嗎?怎麼連自己的主子都保護不好!”
陌紫幽走到近前,沒好氣的衝着南宮幻黎翻了個白眼,亦是學着夏凝裳一般,素手一揚,瞬間將南宮幻黎扛在了肩上。“都半死不活了,還那麼中氣十足。”
南宮幻黎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居然會被一個娘們扛在肩膀上,這對大男子主義的南宮幻黎來說,絕對是一個奇恥大辱,他當即氣得哇哇大叫。
夏凝裳看見南宮幻黎的摸樣,沉重的心思陡然裂開了一道縫隙。其實,只要還活着,沒有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坎,即便她日後不能再燕景瑞的身邊,只要看見他開開心心的,她便知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