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樓三層的套房裡,冷瑾瑜盤腿坐在電腦前面,屏幕上顯示的是主樓五層的客廳,這是彭雲龍的房間。房間裡是一派老幹部的佈置,年代久遠的桌椅,紅漆木櫃,還有一架古色古香的檀木八仙過海的屏風,每一個物件沒有張揚的華麗色調,卻都有種渾然天成的昂貴氣場。
這個房間,是沒有監控器的。屏風後,只有一處總監控器,用來看彭家所有角落的屏幕。此時屏幕的背後,一向處於關閉狀態的指示燈亮起了螢火蟲一般大小的紅點,細微的光芒,不仔細看,不容易被發現。
彭雲龍沉着臉雙手負背緩步而入,他的脾氣都寫在臉上,皺起的眉頭是一片沉沉的烏雲壓在房間裡,有種令人窒息的沉悶。
“雲龍,這是以薛特意給你帶回來的新出的碧螺春,喝點茶,解解氣吧。”彭夫人賠着溫順的笑臉,如皮影人一樣亦步亦趨的跟着,伺候着,生怕有一丁點服侍不周到。伏低做小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她是書香門第出身的有名有地位的大學名教授。
彭雲龍看都沒看,直接揚手把杯子掀翻,茶水頓時四濺一地。他一臉沉怒,冷聲道,“喝什麼喝!楚秋秋是那麼不懂規矩的女孩嗎?明顯是有人在教唆她!”
“這——怎麼會呢——”彭夫人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用手一點點的把碎片撿起來,“他們都還是孩子,能懂什麼。”
“她自然是不懂,以薛可是什麼都想知道。從小到大他對那個人的事情比對我們還上心。”彭雲龍眼神複雜而陰鷙,有種說不出的寒冷。
彭夫人心尖一震,似乎對“那個人”三個字極其忌憚,她誠惶誠恐的垂下眼簾掩飾住眼底的恐懼,臉上換上恭順的溫柔,回答說,“俗話說的好,三歲看老。人小的時候,癖性是最容易看清的。以薛對所有的事情,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三歲看老”彭雲龍冷聲,臉上是冷酷的疏離情緒。那個女人當年別說三歲了,生下來的時候,大冬天被浸在冰水裡足足三分鐘都沒有死成,就知道命有多大。死不了,就只能繼續作孽。
z市,他怎麼會忘記他那年去z市見她的時候,情緒有多複雜。他是去殺她的,她什麼都知道,可是她卻裝作沒事人一樣,拉着他和那個孩子要照一張全家福。她是孽種,那個孩子更是。他本應該親手掐死她們,以絕後患,可是他還是輸了,輸給白朱櫻
“聽說她生了兩個孩子,一兒一女。畢竟那個人已經替她女兒死了,也算還了債。那兩個孩子,怎麼說都是彭家的血脈——”彭夫人心軟的說,“不然就留那兩個孩子一條命吧。”
“你難道忘了祖訓,彭家無女嗣!那個人當初沒死,也不過就偷活了三十年時間,她的女兒,孫女卻活到現在!”彭雲龍暴怒,一巴掌打在彭夫人的臉上,緊跟着掐住了她的脖子。
彭夫人眼睛暴突出來,驚恐的求饒,“我錯了,我錯了——”
彭雲龍的眼睛裡滿是殺意,手上的力道越發加重。彭夫人竭力的揮動手腳掙扎求救,聲音卻被活生生的掐下去,變成嗚咽的低鳴。
嘭——!她掙扎的太厲害,把屏幕後的線踢斷,屏幕一下子變得漆黑。
配樓房間裡,冷瑾瑜心驚膽戰的渾身都是冷汗,他剛剛聽到了什麼?!彭雲龍說的那個人,是他的外婆嗎!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還債是什麼意思?彭家的血脈又是什麼意思?爲什麼彭雲龍要殺他們!
無數念頭在他腦海裡轉過,他一時間無法全部消化。
就在這個時候,冷瑾瑜的電腦哧得一聲如果漏電一般,鍵盤下閃過幾道火花,他的臉倏地白了一大片,即刻手忙腳亂的拔掉全部電線,企圖搶救電腦裡的硬盤。
門不知何時被推開,彭以薛站在門口,點燃一根菸,平靜的吞吐着煙霧,目光陰冷的盯着冷瑾瑜道,“沒用的。系統有防盜設定,你的電腦就算改裝得再強,現在也廢了。”
暴露了!爲什麼他沒有發現這裡的防盜網!冷瑾瑜停止了動作,大眼睛裡是機警的防備,手不動聲色的朝着旁邊挪,準備反擊。
彭以薛冷笑一聲,把菸頭按滅,朝着他走過來。
“你知不知道,你媽媽快被你爸打死了?”冷瑾瑜面不改色的說。
彭以薛的臉明顯黑沉了一分,再次冷笑,緩緩說,“她不是我親媽,死了也沒關係。”
“不是親媽”冷瑾瑜再次聽得怔住,這裡面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爲什麼他有種走上絕路的感覺。
彭以薛看着他,目光銳利的從頭掃到腳。“小子,你不用太擔心。你和那個女人不同,你和我是有血緣關係的,我不會對你動手。相反的,我很欣賞你。你今年才八歲吧?普通人八歲的時候,估計只會玩電腦遊戲,哪裡會有你這樣的天分,會親自編程。”
冷瑾瑜聽得出他是在誇獎他,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一股寒意從背後升起來,讓他心裡一陣發毛。
“那你想要怎麼處置我?”冷瑾瑜一字一頓的問。眼睛不動聲色的尋找可以逃走的線路。
“把你的小心思都放下吧。就算你真逃了,你以爲我會對你的朋友不管不問?以你的大腦想這麼愚蠢的事情,是不是太幼稚了,果然關心則亂,你逃不掉的。”彭以薛眼神裡沒有一絲溫度的說,“至於怎麼安置你,我決定,看你表現。”
“什麼意思?我什麼都不懂。”冷瑾瑜捏着拳問,頭上彌散一層冷汗。
“意思很簡單,我沒想好怎麼處置你。現在抓了你,那麼抓你妹妹這件事就必須我親自動手。放了你,我又覺得可惜。”彭以薛挑眉,帶了一種殘忍的玩弄笑容,說,“不如你說說你的價值,讓我考慮考慮。”
冷瑾瑜的心一震,他居然什麼都沒有隱瞞!只有一個人在絕對勝券在握的時候,纔會有這樣篤定的自大。他到底還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