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接着又說道：“我跟老秦，跟你爸，都是幾十年的朋友了，你放心，這活兒就當是自己家的活兒做，人工和料都給你用足了，錢我也不賺的，別讓工人白跑就成。”
“多謝多謝。”
嗶嗶一番後，三人才走進了院子，雲吞正在湖邊跟蚊子幹架，周遊照例介紹說是暑假來玩的親戚小孩。
老張卻不怎麼關心這些，他一進院子，看見這景和湖，特別話嘮的嘴立刻就閉上了，一路走到小屋門口，愣住了，一個字都沒說。
“張經理？”周遊笑道，“要不先坐下歇歇？”
“哦哦，不用不用。”
老張晃了晃頭，這便進來小屋，兜了一圈，問了幾個常規工程的問題，管道線路佈置之類的，有點心不在焉。
又去宿舍樓轉了一圈後，三人才回到湖邊，老張下意識又點了根菸，管周遊又要了一遍室內設計圖，看着圖問這問那，問的很細，比之前要上心得多。
就這麼談這些技術問題談了20多分鐘，之後老張拉着樑師傅去了一旁，用周遊聽不懂的方言開始交流。
周遊也禮貌性迴避一下，轉身朝外走。
他這才發現，有個女孩好像已經在3米外的地方站了很久了。
女孩短髮小臉，穿着一身米色的網紗刺繡連衣裙，發現周遊正在看這邊，有點慌亂地避開周遊的目光，同時明顯有些侷促地擡臂提了提圓框眼鏡。
“哦，對了。”周遊拍了下腦門，趕緊迎了上去，“是那個誰是吧，範峰跟我說了。”
女孩嚥了口吐沫，這才瞥向周遊：“是……”
“歡迎。”周遊伸出右手。
女孩猶豫了一下後才勉強握了上去，可很快又收了回來，低着頭憋了很久才擠出幾個字：“對不起……我不太會說話。”
周遊看她憋着的樣子都着急：“沒事，你先隨便看看，那邊的事忙完了咱們再碰。”
女孩點了點頭。
正好，那邊老張也招手請周遊過去了，周遊趕緊道了個歉就小跑過去。
老張見周遊過來，先是乾笑了一聲：“這個，小周，都整的挺好的啊這裡。”
“還行。”
“咱們之前說的那個價格，你放心，可以的。”老張說着又點了支菸。
“那是不是可以做合同了？”
“沒問題，可以了。”老張笑道，“全料，全包，對的吧？”
“全料？”周遊皺眉道，“我記得之前說的只是輔料吧？”
“全料吧？”老張瞪着眼睛道。
“等等我看看。”周遊說着拿出手機，開始翻聊天記錄。
裝修這種事，人工成本橫豎就那麼多，誰做都是做，踏實做這個生意的，都是賺輕工+輔料的錢，因此周遊纔沒有特意去找誰，也沒怎麼精挑細選，活兒過得去就好了。
可要算上主料，套路就會瞬間變深，地板、地磚、漆料等等這些東西，如果包給施工隊，一來進貨的質量沒保障，二來必被宰一刀，這種事周遊肯定會很早就說清楚的。
果然，他很快就翻出了聊天記錄，亮給老張：“您看，這裡我特意說了，輕工加輔料，您也確認了。”
“啊，是麼？”老張眯了眼睛裝模作樣看了半天后，才尷尬笑道，“不好意思小周，當時可能太晚了，我看錯了，輕工加輔料，這個價錢沒法給的。”
他說着衝老樑道：“對吧老樑？”
“沒法給的。”老樑跟着點了點頭，“你糊塗了。”
有那麼點意思啊。
周遊抿了抿嘴：“這裡的主料，我一定要自己來，這個不可能包出去。”
“那樣的話……”老張嘬了口煙，“可能要貴上不少了。”
“多少？”
老張瞅了眼宿舍樓，揉着八字鬍說道：“五六萬吧。”
“……”
“這也比市場價便宜不少了老弟。”
“對對對。”樑師傅也跟着點頭，“出去找不到這價格的。”
周遊無意多說，強笑道：“成吧，那我再想想吧。”
“沒事，有什麼想法，跟我說，我跟你父親他們，都是幾十年的朋友了。”
周遊更加勉強的笑道：“我回去想想，今天先這樣。”
“那這樣。”老張說着拿出手機，“我們現場再做一下預算，看看具體多少能幹下來。”
“我看不必了吧。”
“不是啊，真不是擡價，之前真的看錯了老弟。”
“沒事，我再想想。”周遊說着衝湖邊像螞蚱一樣去撲蚊子的雲吞道，“飩兒啊過來，該回家了。”
“唔。”雲吞立刻蹦躂過來
“不是啊老弟，可以商量的嘛。”老張說着把菸頭扔到地上，又點了一根，“你覺得多少合適麼。”
“第四根了。”
“？？”
周遊指着菸頭道：“扔在我這裡的。”
他說着從兜裡取出紙巾，俯下身子包起了菸頭。
“不好意思……”老張撓了撓頭，“早說麼。”
“沒關係。”周遊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我回去想想，今天先到這裡。”
“不就是價格問題麼，那這樣，我再打個折……”
“好了，那我直說吧。”周遊指向了不遠處發呆的女孩，“我還約了別的公司。”
“啊？”老張一愣，“你這就……”
周遊做了個請的手勢：“所以先到這裡吧。”
“行行行，最開始的價錢行了吧。”老張不耐煩地扔掉了菸頭，“賠了就賠了，誰讓我沒看清呢，唉，都是因爲朋友……”
“別別別，你可別賠錢。”周遊笑着再次擡手示意送客，“好聚好散，張經理。”
“艹，我好心幫你，就這態度？耍我呢？”老張怒哼了一聲，“我還告訴你小周，生意不是這麼做的，你這樣，起不來。”
“那我也告訴你吧。”周遊俯身，包着紙巾撿起了最後一根菸頭，“我半個學校都是幹這行的，沒找他們純粹是因爲我不想欠人情。”
他拿着菸頭，順便取出了之前所有的菸頭，走到老張面前，一根一根，全塞回了他手裡後，才擡頭哼笑：“就TM看不起你們這幫坑小孩兒的，油了幾年肚子裡攢了點髒水，就當自己是社會人了？”
老張一愣：“你怎麼說話呢？我跟你爸他們都是……”
“少嗶嗶兩句，我爸他叫什麼？”
“周……周……周什麼來着？”
“行了，走吧，別耽誤時間了。”周遊擡手推了推老張。
“……”老張指着周遊，憋漲着臉半天才說道，“好歹給我個車費。”
“沒聽說過。”
老張獰着臉很久，又與樑師傅對視一番，最後還是不得不轉身，朝外走的時候不忘說道：“記得補給我啊。”
樑師傅很快跟了上去。
雲吞這會兒也撲了過來，大眼瞪小眼看着二人：“你是不是欺負他們了啊店長？”
“呵。”
老張本來走就走吧，路過湖畔小屋的時候，越想越不爽，剛剛完全被唬住了，一愣神就輸了氣勢，現在越想越憋得慌。
“艹。”他大罵一聲，擡腳朝着小屋的牆就是一踹，“爛B地方，賠死你算。”
這一踹，周遊腦門的青筋直接暴了。
雲吞也是一慌，她恍惚感覺到，魔王要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