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濤一頭霧水，俞永茂沉默不言。
方啓明拍着張東濤的肩膀笑道：“我突然想起來，小時候，我爺爺，就這麼拍着我的肩膀說，‘啓明啊，你太善了，將來會吃虧的啊。’我後來老想到這句話，爲了推翻它，總在特別努力的不善，刻意地讓自己冷酷，鐵石心腸，可每到關鍵時刻，卻還是慫了，心軟了，這就像個魔咒，一直到現在。”
他說着忽然轉頭：“現在，我徹底認慫，我承認善良無用，但我舍不掉。抱歉俞總，辜負你的信任了。”
俞永茂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只問道：“那你準備怎麼做？”
方啓明毫不猶豫地說道：“把事實告訴大家，讓他們自己選擇。”
“冷靜一下，啓明。”張東濤慌亂地按住了方啓明，“再想想。”
“別這樣，張總。”方啓明也沒什麼表情地望向了張東濤，“所有事情我們都心知肚明，體面一點，別鬧成這樣。”
“好的，體面一點。”俞永茂沉聲道，“集團會盡快與酒店員工簽署正式合同，你去忙吧。”
方啓明當即說道：“晚上十點之前，俞總，要讓我的每一位職員看到他們預期的合同，並且完成簽約流程。”
“你在跟誰說話！”張東濤罵道，“這是什麼態度？”
“都說了體面點，張總，我做這麼久了，不知道高管層的套路麼？”方啓明搖頭笑道，“在這點上我絕不妥協。”
“今天出合同草案，三天之內完成簽署。”俞永茂衝方啓明點頭道，“這是我的底線。”
方啓明也點頭道：“好的，我會把你的底線和我所知道的一切事實如實轉達給所有職員，由他們選擇。”
張東濤指着方啓明道：“我警告你方啓明，僅憑一張嘴亂說話，是犯法的。”
“張總，我從應聘的時候被騙到現在，怎麼也該長點心了吧？”方啓明悠然一笑，緩緩掏出手機，上面顯示正在錄音中，“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怎麼保護我的人？”
“方啓明！”張東濤頓時火冒三丈，“你還想不想在社會上混了？”
“今天完成簽約流程。”俞永茂的聲音已經低到幾乎聽不見了，“你很好，繼續保持，酒店收購成功後，同樣會給你50萬的獎金。”
“謝謝俞總。”方啓明笑着打開車門，“對了，合同約定，我離職前需要提前至少一個月告知，現在口頭告知算數麼？”
“嗯。”
“可都錄下來了。”方啓明晃了晃手機下車關門，目送着車子遠去。
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陽光更加明媚了。
爺爺，您說的對，我認輸了，我永遠無法成爲那種強大的人。
但我想，我應該能擁有幸福的人生吧。
……
小隱湖畔新建的“探湖”餐廳有很大的湖景區露臺，露臺是延伸向湖面的，大約三層高，景緻純粹，不怕吹風不怕冷的年輕人多數會在這裡用餐，這裡也比室內區域更熱鬧一些，
其中最熱鬧的，無疑是派大星這桌，此時他們正在討論中國苑的事情。
首日營業，差評率出乎預料的高，幾乎全部集中於酒店硬件和食材，服務倒是沒的說，即便有公司在做，但依然頂不住第一批客人的大範圍不滿。
此外，中午餐廳鬧出的高層醜聞也傳播開來，老總被廚子逼宮，面如死灰，最後若不是經理解圍，怕是當天就要幹不下去了。
派大星看過視頻後，第一反應就是方啓明的嫌疑最大，試用期結束解約的信息，很可能是他傳播出去的，倒不是因爲別的，主要是他應對的太完美了，完美得讓人很難相信他沒有事前準備。
本來熱熱鬧鬧的討論着這件事，花姐卻突然提醒“周遊來了”。
瞬間，四個人都同時閉嘴，滿臉微笑地面向拎着一打啤酒過來的周遊。
“來敬酒的，是不是打擾了……”周遊有點尷尬地放下啤酒，轉身就走，“你們聊你們聊。”
“不打擾不打擾，咱得喝一個，兄弟。”捲毛男起身拉住周遊，衝花姐努了努嘴，“沒有你，今晚跟她擠，我肯定得被侵犯。”
“老孃真不稀罕侵犯你。”花姐一臉嫌棄。
“哈哈哈。”
笑聲中，周遊倒上酒與幾人一一碰杯：“晚餐營業到12點，諸位好好玩啊，我一會兒可能不在，有需要找蘇依依，我們的廚師長。”
“這麼早就休息？”捲毛男問道，“過來一起玩個三國殺，狼人殺啥的啊。”
“那個我真沒法玩，我都是一上來就死的那個，然後看別人玩我能睡着了。”周遊笑道，“要不我問問其它桌的客人，有沒有興趣？”
“不用了，不用了。”捲毛男連連搖頭。
“成，那你們慢慢吃啊。”周遊這便要告辭。
“等等。”小雪突然指着派大星說道，“他說有話想跟你聊聊。”
“嗯？”周遊懵逼的望向了同樣懵逼的派大星。
“我……”派大星顯然更懵。
“你們聊一會兒，我們去湖邊喝酒。”小雪說着拿起了杯子，掐了下捲毛男的大粗腰，捲毛男吃疼躍起，瞪了一下小雪，最終還是慫了。
倒是花姐不捨得走，端了一盤子菜才悻悻離去。
周遊愣愣看着派大星，派大星呆呆低着頭。
周遊注意到，派大星明顯是一位“知識型”老闆，與“買賣人”不同，他是靠知識優勢起家的那類現代型創業者，這樣的人通常沒有那麼大的社會油膩，畢竟社交往來不是他們獲利的主要手段，他們依賴的是掌握的知識。
然而此時，看着派大星遊離羞澀的眼神，周遊突然虎軀一震。
“星哥是吧？我很高興認識你……”周遊有點緊張地說道，“但是老兄，我喜歡女人。”
“啊？”派大星獰目望向周遊許久，才意識到了這個場景的微妙。
突然有話說，然後全員退避，這他媽不就是表白麼？
派大星更加緊張地說道：“我也喜歡女人。”
“那……你還要說什麼……”
既然大家都喜歡女人，那就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