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不早點說?”
桃夭以爲自己不會難過的,可是事到如今她才發現,其實她心裡早就已經將這個男人當成自己的父親了。
因爲把他當成自己的父親,所以她在他面前說話纔會毫無顧忌;因爲把他當成自己的父親,所以她纔會和他賭氣。
這一切都是因爲她把他當成自己的父親,知道他寵愛她,不管她做什麼事情他都不會怪她。
“說了也沒有用,只是徒增傷悲罷了。”
到了這個地步,皇上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一點也不懼怕死亡了,人生在世,他也享受夠了,能夠在臨死之前看到寶貝女兒露出傷心的表情,他覺得值了,人生沒有遺憾了。
“父皇,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桃夭說着就要去找太醫,轉身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衣襬被拉住了。
“父皇?”
“綾兒,不要去了,父皇自己的身體自己還能不知道嗎?你就在這裡陪陪父皇吧,父皇好久沒有和你這樣相處了呢。”
皇上的眼中閃過一抹懷念,桃夭的眼中卻滿是懊悔,她享受了他的寵愛,卻沒有盡到一個做女兒的義務,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的話,是不是……
“好了,綾兒可是父皇的寶貝女兒呢,你若是傷心,那父皇豈不是要傷心死了。”
“好,我哪兒也不去,就留在這裡陪着父皇,就像小時候父皇陪着我和小宸一樣。”
桃夭微微一笑,拉着鳳宸陪在牀邊,就像他們小時候一樣。
當初她和小宸剛失去母后,她倒是沒有多麼傷心,因爲她和小宸出生沒多久他們的母親就病了。
或者說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但是卻堅持生下她和小宸,小宸生下來身體就不好。
現在想來,其實母后的去世是必然,雖然是後宮的女人動的手,卻也讓她少受了很多痛苦。
只是她看不明白,一直都是自己主觀臆斷,所以纔會將這一切歸咎於父皇身上。
若真的要追究,其實她和小宸也是罪魁禍首之一,如果沒有他們,或許母后還可以多陪母后一段時間。
“沒想到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很討厭父皇?”
大概是以前的記憶太過幸福,皇上的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桃夭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父皇,我不恨你,我以爲我恨你,可是到頭來才發現,你是我最敬愛的父皇,是我錯怪你了,父皇。”
桃夭的眼淚止不住的下流,她終於明白,她一直認爲自己是一個成年人,她不承認他是自己的父親,所以纔會鑽牛角尖,一鑽就是這麼多年。
“別哭,父皇已經沒有辦法給你擦眼淚了,小宸,給你皇姐擦擦眼淚,你已經長大了,你皇姐是個女孩子,你要好好保護她,知道了嗎?”
鳳宸點了點頭,拿出手帕給桃夭擦眼淚,動作十分輕柔。
“皇姐,別哭了,父皇和小宸都會心疼的。”
桃夭看着鳳宸,被她忽略的東西忽然變得清晰起來了,小宸長得很母后,而她更像。
父皇寵愛她,其實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爲母后,而當年她的手段根本就不足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她一向熱衷於武力解決問題,這一切都是父皇在給她善後。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單獨配父皇待一會兒。”
桃夭不去看其他人臉上的表情,只是看了鳳宸一眼,鳳宸雖然不是年齡最大的,但是卻是身份最尊貴的,由他出面,其他人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最後都只能出去。
“父皇,我錯了,錯的離譜,傷了父皇的心。”
皇上搖了搖頭,看着桃夭,一字一句的說道。
“沒有,你做的很好,小宸被你教導的很好,你是父皇最優秀的孩子,父皇很滿意。”
“可是我卻不是一個好女兒,誤會了父皇這麼多年……”
“雖然綾兒在父皇面前沒有在小宸和丞相面前那麼自在,可是如今看到綾兒爲父皇擔心的樣子,父皇已經很滿足了。”
“父皇……”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綾兒要學會接受,不要難過了,知道嗎?”
“嗯。”
桃夭扭過頭去,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臉上扯出一抹笑容,坐在病牀邊,靜靜的陪着皇上。
丞相府。
錦黯又坐在棋盤前自己和自己對弈,只是這一次的他明顯心神不寧,不管是黑子和白子都數次走錯了位置,只是他卻一直沒有發現。
“少爺,該吃飯了。”
錦黯頓了一下,低低應了一聲。
“嗯。”
管家看着錦黯依舊坐在那裡,沒有移步去吃飯的打算,斟酌了一下,主動開口。
“少爺,皇上今天下了朝剛回到御書房就吐血了,公主殿下應該是在給皇上侍疾。”
“多嘴,去吃飯吧。”
錦黯眉頭一皺,冷冷的呵斥了一句,起身去吃飯了。
管家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公主的付出終於開始得到了回報,若是公主知道了,必然十分開心。
錦黯吃飯的時候,宮裡來人了,錦黯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只是在看到只有桃夭的貼身丫鬟的時候,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失落。
呵,他到底在期待着什麼呢,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最討厭的就是溫暖了吧。
“丞相大人,皇上病重,這是公主讓我轉交給丞相大人的信。”
綠漪將自家公主的信呈了上來,錦黯坐在位置上,沒有任何的動作,管家上前一步接過信。
“麻煩綠漪姑娘了。”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綠漪一直都知道丞相對自家公主的態度,對於這件事她也不覺得奇怪,只是她不喜歡丞相,因爲他無視公主的真心,她作爲一個丫鬟都爲公主覺得委屈。
“信已送到,公主讓奴婢問一問丞相有沒有什麼要和她說的。”
錦黯抿了抿脣,什麼話也沒有說。
“既然丞相沒有話要對公主說,那奴婢就先回宮了。”
綠漪說完就大步離開了,她一點也不想在丞相府多待!
桃夭看着綠漪氣呼呼的模樣也知道結果了,搖了搖頭,轉頭走向內室。
“公主,丞相大人真的是太可惡了!”
“行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現在生氣是不是太遲了?”
桃夭無奈笑了笑,其實這纔是他本來的性格吧,只是因爲他喜歡上了她,所以她看到的纔是他溫柔的一面。
可是既然愛上了他,愛的自然就是他的全部,包括他的全部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