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都,雲霧之都,以城外三百里雲龍湖爲憑,每逢春秋之際,雲龍湖上大霧瀰漫,茫茫白霧如游龍般肆意遊走,至城闕之時,游龍四散如幕,籠於城闕之上,如仙家盛景,世外福地,故名雲都。
每當天氣漸漸轉暖的時候,雲都總會迎來一批遊人,而今次,要來雲都的遊人格外的多。
並非是雲都又傳來了什麼仙神降臨的傳言,而是雲都的第一大勢力,雲城派決定舉行一次賞寶宴。
在賞寶宴之上,他們將會請出一方舉世難求的珍寶,而這個珍寶,會被他們送給最後勝出的人。
既然說是勝出,那就是有比試。
這世上無論比什麼都可能會有人說不公平,唯有武力不會。所以,這一次雲城派提出的比試,就是比武。
勝者可以帶走這一方絕世珍寶,輸者自然也沒什麼好說。
按理說,如果真是絕世珍寶,雲城派自然是不捨得拿出來的,可這要放在他們能保得住這塊件絕世珍寶的前提下。
現在珍寶的消息已經泄露,他們又沒實力保得住,所以就只能舉辦這樣一個賞寶之宴,在衆目睽睽之下將珍寶送出去,省得連累了整個門派。
而這賞寶之宴舉辦前,收到消息的人士已經陸陸續續的趕來,雲都一時間人滿爲患。
無錢無權的人別說進城找到一個住處,就連在城外找一棵樹棲身都難,以至於,在那三百里的雲龍湖上,都有人如死屍一般飄着。
雲城派舉辦賞寶之宴的地點正是在這雲龍湖之上,所以他們現在漂在這裡,也算是提前佔個座。
當然,除了他們之外,自然還有另外一類人來到了這裡,那就是身上帶着隨身空間的人。
雲龍湖是雲都附近靈氣最濃郁之處,在此處打開隨身空間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不同於那些連個棲息之處都佔不到的窮鬼,他們要瀟灑自如的太多。
而除了他們之外,雲龍湖上還有一行意外來客。
他們是一行被水中鬼魅追的狼奔豕突的倒黴鬼,爲首的那人,面目還頗有些熟悉,正是被長離收拾了一頓的那人。
他們一路逃到了雲龍湖中,正準備離開水脈上岸的時候,湖中突然大霧起,籠罩了他們的前路,還讓他們迷失了方向。
他們頓覺心中不妙,看來那水鬼已經追上來了,之前它就用過類似的手段來困住他們,只不過那時他們手中尚有底牌,所以順利的逃過了。
而現在,他們手中的底牌已全部耗盡……
他們心中慢慢瀰漫上了絕望。
而這個時候,他們聽到湖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古怪的笛聲,笛聲本是清越的,可此刻傳至他們耳中的笛聲卻莫名帶着種詭異感。
它滲透進綿綿的霧氣,然後一點一點的壓進他們耳中,讓他們心跳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急促,腦袋也越來越痛了。
他們知曉,他們這一次遇上的不是救星,而是魔星。
果然,足足追殺了他們半月有餘的水中鬼魅一聽到這笛聲就迅速的轉頭,然後逃竄而去。
周圍的大霧散開又聚攏,這一羣人始終不見那吹笛人。
他們緊緊的聚攏在一起,想着該怎麼保住小命。
可這時,他們卻聽到了道聲荷葉輕拍水面的聲音,嘩啦啦的水聲頗爲的細微,偏偏卻插入到了他們的耳中,讓他們心中又是一驚。
他們這是走的什麼運,怎麼盡遇上這些稀奇古怪的事?
而在這聲水聲過後,又有一道清冷的人聲響起:“吵死了。”
是有人在嫌那笛聲難聽。
吹笛人一身白衣隨着飛散開來的霧氣招展,看上去神秘又瀟灑,他一聽到這個聲音,便悚然一驚。
之前怎麼沒發現那裡還有人存在?
他手中的笛子放下,然後雙手揹負在身後,神情冷傲而無情的說道:“何人在此放肆?”
正坐在一艘小船上的長離手中拿着一葉霧氣聚攏而來的荷葉,神情散漫而淡薄。
那荷葉之上還纏着一條小蛟,小蛟整體呈現青黑之色,滑膩而又潤澤的鱗片上聚攏了一顆顆的露珠。
這個顏值不怎麼高的小蛟,正是那吹笛人的目標。
長離手中的荷葉又拍打了水面一下:“放肆?莫非這雲龍湖是你的了不成,你說放肆就是放肆?”
他的聲音清清淡淡如水滴青石,明明並不大,卻莫名的滲入了這溼冷的霧氣中,讓被霧氣籠罩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吹笛人一聽到他的話,握着笛子的手就又緊了緊,他指關節凸起,白中發青。
“你是哪一路的人?來這裡所爲何事?”他冷哼了一聲,然後說道。
他懷疑對方的目的與他一樣。
一想到這裡,他的眼神便又厲了幾分,哪怕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霧氣所籠罩,但只聽他的話,都能夠感覺到他散發開來的殺意。
看來是一個修爲十分之高的‘仙人’。
正巧撞上了這件事情的人心中這麼想着,感覺到身邊越來越濃重的殺意,他們紛紛搓起了手臂,以此減輕殺意所帶來的滲骨的冷意。
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們還是決定留下來看戲。
兩個‘仙人’對上,這種奇事可是百年難得,他們不想就此錯過,所以便決定冒險留下來。
而再一次被質問的長離則是在那青黑色的小蛟身上點了點,蛟身之上頓時泛起青黑的華光,噼裡啪啦的聲音響起,不過片刻,小蛟頭頂上的角就又長了半寸。
而在小蛟艱難成長的時候,長離放下手中的荷葉,道:“與你何干?”
他的聲音太輕,太渺遠,以至於吹笛人都以爲他是這雲龍湖上的霧氣化的靈,爲保那孽蛟而與他作對。
他道:“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就打到你說。”
說完,他身形一個變動,就消失在了原地。
既然直接詢問得不到答案,那就用武力手段,他倒要看看,落到了他的手上,那霧中人還願不願意回答。
他心中已經想到了許多嚴刑逼供的手法,還沒等他往進走兩步,他就被定了下來,怎麼也動不了了。
那曾被他驅使的霧氣不知怎地,突然化作了囚禁他的牢籠,將他死死地固定在原地。
他手中的笛子因爲掙扎太過而滑落,順着水流一路飄到了長離的手邊。
長離掃了一眼這把碧綠的笛子,然後又收回了視線。
“無趣。”
他隨意的說道。
然後這把笛子便化作了無形的靈氣,融入到了這三百里雲龍湖中。
碧綠通透的笛子之下泛着層層的漣漪,絲絲綠色的光華散開,散逸到霧氣中,讓霧氣也染上了一絲清靈之意。
不過短短一瞬,原本還漂浮在水面上笛子便徹底的消散。
被桎梏在原地的吹笛人悶哼了一聲,然後難以置信的吐出一口血。
他道:“你!”
長離:“滾吧。”他不包含絲毫感情的說道。
吹笛人感覺身邊的桎梏一瞬間消失,他朝着霧氣深處深深的望了一眼,然後便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他知道以自己的實力連知曉對方名號的資格都沒有,不過他不會就這麼算了,等他回了師門,他一定會讓師父算出毀了他本命靈器的人是誰,到時,他再出動師門的力量和對方算賬。
吹笛人就這麼迅速的走了,而其餘因爲留下來看熱鬧而被一併禁錮在霧氣中的人則是驚駭難言。
因爲他們身上的禁錮還沒有解開。
長離沒有找他們的麻煩,也沒有放他們走,他就靜靜的望着這透明如鏡的湖面,默默的出着神。
而已經緩了過來的小蛟望着他的模樣,也不敢出聲打擾,只能靜靜地等在一旁。
不知過了多久,長離終於緩緩的回過神來,他轉過頭,看向那頭小蛟,小蛟頓時恭敬的行禮道:“見過仙長,多謝仙長點化。”
小蛟依然是一副蛟蛇的心態,它看着那平靜如月光的眼神,想了想,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
這姑娘穿着一身青黑色的衣裳,容貌倒是比她的原型要好看一些,但周身的氣息頗爲的森寒,好似一把鋒利的劍。
長離道:“雲龍湖,雲龍湖,這個名字是你取的?”
小蛟臉色有些僵硬的點頭。
她取這個名字,本是想取巧,藉助凡人的力量早日化龍,而這個方法也頗爲的有效,它短短千年,就從一介水蛇化爲了一條水蛟,只要再過三千年,它就能徹底的化龍,成爲一方行雲布雨的神靈。
而這個前提是,它沒有落到其他人的手中,成了個上好的煉器,煉藥材料。
所以,這個名字真的有問題?
之前那個實力比她還要強上一線的人是被這個名字引來?
她的思維正在朝外發散,這時就聽到長離說道:“雲龍,雲龍,可不是一般人擔得起的,既然你取了這個名字,那便努力修行吧。”
他話音剛落,雲龍湖上的霧氣好像就又重了一些,而這些霧氣,也隱語着小蛟有了關聯。
小蛟聽着他的話,心裡卻七拐八拐的想了很多,可面上依然是忙不迭的點頭。
眼看東方日出,天將明,長離便一揮手,讓着小蛟離開。
而被禁錮在湖裡的人也得到了自由,那籠罩了整個湖面的霧氣直接消融在陽光之下,所有的桎梏一息消失。
浸泡在水中,這些倒黴蛋一邊畏懼,一邊又忍不住好奇的朝着湖水的中心打量,卻發現,那裡早已沒了半個人影。
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身上,微微的驅走了一些他們身上的寒意,暖融融的感覺升起,他們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詭異的夢,可對上週圍人同樣驚恐的視線之後,他們又明白過來,那並不是夢。
沒過多久,這一羣被霧氣浸泡了一夜的人便忙不迭的進了城,將昨晚的消息傳遞了出去,一時間城中大躁。
至於那幾個又一次撞上了長離的人則是滿臉晦氣的出城尋醫。
被水中鬼魅追殺了足足半月有餘,他們早已寒氣入體,若不及早醫治,只怕寒毒都要入心。
他們一路打着噴嚏,一路朝着城外神醫的方向奔去,可在到達神醫住處之前,他們又遇到了一個行事詭異的妖孽。
城外雲蓬山山腳,一個臉色青黑的青年書生正人事不知的躺在一棵大樹之下,而在書生的身前,則是蹲着一個綠衣裳的少女。
這少女背對着他們一行人,雖然因年紀尚幼而看不出身形,但這羣人就是有一種感覺,她爲女子。
或者說是個女妖怪。
她渾身的氣息非常清靈,卻不是人類能夠發出來的,反倒像是山中草木精怪所散發出來的。
而此時,這綠衣裳的少女,正準備俯下身去,湊近那青年的脖子。
一看這兩人的模樣,這一羣人便心覺不好,他們覺得是這草木妖怪,用手段害了那人類青年,現在是準備下死手。
所以他們也不準備多說其他,爲首的那青年一邊壓抑着打噴嚏的慾望,一邊祭出他的桃木劍,呵道:“妖孽,你竟敢害人,吃我一劍!”
俯下身去的綠衣裳小妖被突然爆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感覺到身後傳出來的危險,她便下意識的往旁邊一滾,就正好避開了斬來的劍。
而攜帶着萬鈞之勢的劍一往無前的來到了綠衣裳小妖的背心,卻被她意外躲開,桃木劍因勢太急,直接斬向了那一臉青黑之氣的書生身上。
這時那御劍的青年連忙收手,好險好險才讓劍及時的停了下來。
他們大鬆了一口氣不然,若是這人不是被妖怪幹掉的,我是被他們幹掉的,那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令訣變更,桃木劍便在空中轉了個彎,又追着那綠衣裳小妖而去。
一身落魄的青年難得的拾起了一些自信,他頗爲意氣風發的說道:“光天化日之下,你這妖孽竟敢作祟,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還天下朗朗清風!”
還天下朗朗青風,就憑你?
長離在心裡道了一句。
他聽着那依然迴盪在山間的‘逆天行道’四個字,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喜。
替天行道,你問過天了嗎?
他眸色微深,然後那馬上就要被桃木劍刺中的少女便突然的消失在原地。
而那倒在地上的身中妖毒的青年這突然的睜開了眼睛。
他一雙泛着紫意的眼睛看上去陰鶩而又森然,該死,被這羣蠢貨壞了好事!
他故意裝作中了妖毒的凡人的模樣,引誘碧珠草靈前來相救,便是想着趁勢拿下碧珠草靈,卻沒想到這一羣人突然闖來,莫名其妙的就壞了他的好事。
他暴怒非常,再也也顧不得自己的僞裝,直接化作了原形——一條足有十米長的毒蛇,直接和這羣人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