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尖的指甲就彷彿一把尖利的剪刀,不斷的在寧未晞眼前放大。
寧未晞嚇得眼眶通紅,大顆的淚珠在眼底凝聚。
這位姑娘看到寧未晞的反應,心裡不由得更激動了,真是太萌了!
她的神情不由得更加興奮,去掐寧未晞的臉的手也帶上了一些焦急,而在她的手要掐上寧未晞的臉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啪嗒聲響起,她的手被打落。
她頓時有些驚愕,一去看,就看到打她的人赫然是站在旁邊的那個同樣長得很漂亮的男孩。
她眼中頓時閃過詫異、委屈、不解、憤怒等等情緒,她看到那個氣質要冷漠很多的孩子神情冰冷的收回了手,然後將她想要友好交流的小男孩往後拉了拉,護在身後。
怎麼搞的她好像要傷害他一樣?
這位姑娘覺得十分的委屈。
她的另一隻手捂着被打的那一隻手,神情頗爲可憐的說道:“我只是想要和他玩一下而已。”
陪小朋友玩難道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嗎?爲什麼她無端端的被打了?
這時就看到躲在長離身後,小心翼翼的冒出個頭的寧未晞語氣帶着哭腔的說了一句:“不,不和你玩。”
你想要和人家小朋友玩,人家就得陪你?到底是你陪小朋友玩,還是小朋友陪你玩兒,你心裡就沒個數?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麼多不知分寸的人。將自己會給別人帶來困擾的行爲視作理所當然。
寧未晞即使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孩子,也是有着自己獨立的人格的,他可以選擇自己是否參與某一個遊戲,也可以選擇拒絕一些想要陪他玩遊戲的人。
而這位姑娘,很顯然就是被他拒絕了。
匆匆趕來的聶醫生腹誹了幾句,然後便一本正經的拒絕道:“這位小姐,未晞年紀還小,受不得驚嚇。”
本來這兩個孩子就算不得是正常孩子,你還在他們面前做出這麼不妥的動作,要是刺激到了他們,誰負責?
聶醫生看着寧未晞眼眶中凝聚的淚珠,有些心疼,他語氣有些強硬的說道:“這位小姐,我們不買花,你去找別人吧。”
說完,他就和趕來的其他人護着長離兩兄弟離開了。徒留賣花的姑娘站在原地愕然的看着他們的背影。
她實在是弄不明白,爲什麼她一個表示友好的動作會被視作惡意,爲什麼可愛的小孩子會那麼害怕她,爲什麼她莫名其妙的就被那一羣人嫌棄。
她就是想要逗弄逗弄那個小寶貝,她自認爲自己的行爲沒出格啊?
她們以前也是這樣的啊!
遇見了可愛的小萌物,摸摸頭,捏捏臉,握握小手,親一親他的小臉頰,不是很正常?
怎麼今天就被人給嫌棄了?
賣花的姑娘是真的覺得委屈了,她提着自己的花籃,腳步沉甸甸的往姐妹們的聚居地走。
她只是想要掐一掐孩子的臉,她有錯嗎?
與此同時,聶醫生看着這心情都不太美好的兩兄弟,斟酌了一下,纔開口道:“柴大師的畫展三日後就要開場,你們要不要提前進場參觀?”
以寧家的權勢,趁着畫展還未開幕提前參觀,並不太難。
柴大師,印象派的大師,作品深受追捧,常常被拍上高價。
如果往常他說出這個消息,寧未晞會很有興趣,可現在他心情實在是很低落,所以只是微微的擡起頭,看了一眼聶醫生,然後又喪氣的低下了頭去。
這下聶醫生也不好說其他的了,他們一行人沉默的來到了早就已經收拾好了的別墅,然後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裡的佈置與之前的那一套海景房有些相似,一樓是客房,二樓是長離兩兄弟休息的地方,三樓是他們學習的地方。
而此時,一進入這個別墅,她們去的便是三樓。
寧未晞沒有來過這裡,所以他只是艱難的跟在長離的後面,跟着一路爬樓梯。
而長離這是直接打開了三樓那一扇不久前才被打開的門,然後,腳步十分輕的走了進去。
門的正對面就是玻璃窗,窗外映照着空闊的天地,一眼望去,就讓人生出自由輕快之感。
長離的房子大多都佈置着這樣一間房間,而這間房間,往往都是呆在最久的地方。
他很煩亂的感覺,視線裡亂七八糟的東西越少越好,所以越能體現出空闊感的設計,越能得他喜歡。
他走到那一架不久前才被修理的鋼琴面前,隨意的彈奏起來。
聽不出固定規律的樂曲聲一開始有些雜亂,可隨着旋律的慢慢固定,這一絲凌亂感就全部撇去,變成了輕靈的隨性。
又是一首不錯的曲子。
對音樂有一定鑑賞力的聶醫生如此想到。
他等到長離彈完了這首曲子之後纔開口道:“要發表嗎?”
長離背對着他,手指又開始在琴鍵上跳動起來。
雖然他沒有說出拒絕的話,聶醫生知道,他的意思是拒絕。
他不由得有些惋惜,然後身體一動,就發現手臂都僵了,他頓時小心的將抱在懷裡的寧未晞放下來,然後緩緩的活動手臂。
寧未晞爬了一會兒樓梯爬不動之後,便讓聶醫生把他抱過來了。
此時,他被放下來之後,就小心翼翼的朝着長離的方向走,然後坐在他的身邊,聽着那再次變得不同的樂曲,玩了起來。
站在房門口望着這一幕的聶醫生神情也變得寧靜起來,他看到那個團在地毯上如一隻小貓咪的小糰子,撇了撇嘴道:“沒良心的。”
他沒有直接催着兩兄弟去休息,因爲他知道,要留給這兩兄弟一點時間,讓他們平復不太美妙的心情。
他們還願意平復心情,而不是任由自己沉澱在那灰敗痛苦的情緒之中,就讓他感到很欣慰了。
他時常有憂慮,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這兩個與正常世界脫節的孩子又該怎麼辦?
可後來看着長離一點一點的好轉,他心裡的那些擔憂又慢慢的消失,大概,哪怕天生就揹負着一些東西,以他們的優秀,也能夠很好的活在世上?
他只有一個孩子,可他卻覺得自己是三個孩子的父親。
自從長離五歲那年後,他就徹底的忘了要出國進修這件事。
這些年,一直陪伴在這兩個孩子的身邊,看着他們一點點的成長。
他或許不是一個最權威最專業的兒童心理醫師,可他大概是最想要這兩個孩子好的人。
他的運氣這些年來一直都很好,他也希望能一直好下。如果能一直這麼幸運下去,他說不定能讓這兩個孩子確定的恢復正常?
十年後。
寧氏企業中。
寧望珩正在被他的堂弟逼宮。
他的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沒有羅圈腿,沒有啤酒肚,一身灰色的西裝,盡顯儒雅風度。
他憤怒的將文件夾扔在會議桌上:“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堂弟小寧總顏值沒有他高,整個人顯得十分嚴肅,他隨手擋下朝他扔過來的文件夾,然後不客氣的說道:“請你下臺的意思。”
寧望珩:“你們要奪走我的職務?”
小寧總:“算不算奪走,你的職務是董事會賦予你的,現在董事會將它收回,理所當然。”
寧望珩狠狠的扯下領帶:“憑什麼?”
小寧總:“不憑什麼,這是各位董事擁有的權利,在大家一致做下選擇之後,你沒有權力置喙。”
寧望珩:“董事?我的股份明明纔是……”
嘴角一扯,就露出嘲諷的表情來,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的神情又僵住,然後他猛的回頭:“難道是長離?”
他不敢置信,以他的股份,想要讓他下臺,除了需要聯合大大小小的股東以外,還需要聯合一個關鍵的人物,那就是手中握有寧氏集團股份五分之一還要多的他的兒子,寧長離!
當初在他與前妻離婚的時候,她的前妻就將她所持有的寧氏集團的股份直接贈予了她的大兒子。
而爲了保證這個孩子的繼承權,她還要求寧望珩也必須拿出一部分股份來,寧望珩同意了。
所以,寧氏集團中,除了他以外,長離手中持有的股份是最多的。
想要更換主事人,不得到他的允許,根本不可能。
他難以置信:“怎麼會……”
長離怎麼會背叛他?
他是他的兒子啊!
可這時小寧總那張十分嚴肅的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來:“這也是長離的意思。”
他那個侄子雖然看上去清高無塵,但手段着實厲害,他也是費盡了功夫纔得到了他的支持,而爲了這個,他也許諾了一大堆的好處,差點就沒能讓他破產。
費了這麼大的代價,如果還搞不下寧望珩,那他就不用做人了。
他在心裡竊喜,寧望珩做人還真是失敗,不僅僅是老婆背叛他,連兒子也被判他,現在還要被公司的員工背叛。
他混了這麼多年,到底混了些什麼出來?
他覺得堂兄家的這兩個兒子雖然都各有長處,但目光確實是不遠,拿到了集團,又有什麼得不到?
他們居然就爲了眼前的利益,而放棄這一個諾大的集團,真是愚蠢。
不過他們越蠢越好,已經勢在必得的小寧總眼底帶着嘲諷:“寧先生,您已經被正式解除職位,無用的掙扎並不能改變您的結局,如果不想將最後一絲顏面丟掉,就請吧。”
一指會議室的大門。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寧望珩聽到這話拳頭猛的握緊,他看到那一份出現在他面前的文件,眼底是有火起。
他猛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離開了他的位置,在走出這扇大門前,他回頭對着小寧總冷笑了一聲:“即使我不再是董事長,我也依然是最大的股東,你沒權利趕我走。”
他環視了一圈會議室內裝死人的衆位董事:“我們下次再見。”
說完,他就努力的保持着風度離開了。
而一回到家,他就收到了手下人傳上來的信息,他望着那一張張鮮豔的照片以及清楚的記錄,眼前一陣陣發黑。
那是他的妻子與另外一個男人幽會的照片,以及開房的記錄。
拿起最後一份報告,他隨意的遊覽了一遍,然後握着報告的手便不住的發抖,鼻管中有兩行鼻血流下,然後身體一僵,便倒在了沙發上。
那是,他妻子的懷孕報告。
結合之前所看到的東西,他已經確定了,那個孩子不是他的。
之前那麼多年,他都想再要一個孩子,他甚至連那個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未已,寧未已,“蒹葭采采,白露未已”的未已。
可他沒想到,期待了這麼久的願望,會在這個時候實現,而滑稽的是,妻子肚子裡懷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想要一個小公主,傳承他和他妻子血脈的小公主,他想要的實現方式,絕對不是現在這樣!
他被直接氣暈過去,然後被家裡的傭人急忙的送到了醫院,等從病牀上悠悠旋轉的時候,他神情猙獰的說道:“把那個賤人給我帶過來!”他對着自己的手下吩咐道。
手下聽到他的話莫名的一怔,賤人,什麼賤人?老闆說的是哪個?
隨即,他就想起,老闆吩咐下來的,他親手處理的任務,那個任務似乎是,調查夫人?
聯繫到老闆這次被氣得這麼厲害,手下頓時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
他西裝下的襯衫被汗水打溼,姿態越發恭敬的說道:“是。”
而在他離開病房之前,陡然間變得蒼老了許多寧望珩又突然間叫住了他:“寧長離呢?”
一聽到寧望珩這語氣,手下就感覺越發的不妙。
寧家的情況比較古怪,相比起深受老闆寵愛的第二任夫人所生的二公子,反而是第一任夫人所生的大公子更得老闆的喜歡。
二公子完全被老闆忽略,而大公子卻能得到老闆偶爾的關心,老闆在稱呼他的時候,會親暱的稱呼他爲‘長離’,‘阿離’,哪怕大公子不搭理他,他也不生氣。
可現在,老闆居然以這種口氣這種口吻稱呼大公子,是不是說明,大公子也做了什麼事觸怒了老闆?
他聯想起老闆剛剛的吩咐,心裡不由得浮想聯翩。
可這個時候,病房外卻突然傳來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然後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