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帶着記憶轉世的天師,這個青年混成現在這個樣子,也確實挺倒黴的。
他說他喚做祝清同,自小身體便不好,自前世記憶覺醒後,這種不好的趨勢並迅速擴大,直至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他溫和的臉上帶着一絲苦笑,看向長離的眼神倒帶了一絲希冀,他知道,自己是否能夠痊癒,就落在這個人的身上了。
想來也是可笑,他也是聲名赫赫的一代天師,沒想到最終卻要依靠他人來闖過生死之關,而自己卻連原因都找不出來。
天外寒風驟起,迅猛的風將大塊的雲推過去,遮住了那皎潔的月亮,窗外的天地一下子暗了不少。
而在屋中,祝清同的眼神也驟然黯淡了不少,神色也越加脆弱,他恭敬的侍立在原地,等待着對方做決定。
長離想了想,突然的說道:“我素來不喜歡找麻煩,可這也要看是什麼時候。也同樣不喜歡插手無關的事,可這同樣要看我到底是何心情。”
他對上對方那一雙有些疏離的眼睛,還是說道:“也罷,看你還算順眼的份上,就救你這一次。”
祝清同真正的問題不在於他的肉身,而在於他的靈魂,他靈魂之中含有雜質,這雜質時時刻刻的污染着他的靈魂,讓他的靈魂越來越破碎,做用到肉身之上,也便是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而這雜質,來自於他的上一世。
上一世他因一場意外而隕落,而導致他隕落的一個道門敗類的靈魂碎片也在機緣巧合之下,融入了他的靈魂之中,並與他的靈魂一起轉世投胎,與他相伴成長。
正是因爲靈魂之間相互糾纏,一起度過了胎中之謎,祝清同纔始終沒有察覺出來,而也正是因爲如此,這件事纔會如此棘手,解決起來纔會如此困難。
長離將自己的猜測說與他聽了,祝清同便瞬間沉默下來,他雙目失神好像回想起了什麼,最後緩過神來之後他無奈的苦笑了兩聲:“原來是這樣,難怪我總覺得有有些不對勁。”
他聲音有些虛:“難怪有許多次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最後卻鬼使神差的輕輕放過,就連這一次尋卦相而來之前,也莫名其妙的猶豫起來,若非心中那一抹執念,只怕還要放棄此行。”
他擡起手,重重地敲了兩下腦袋:“多謝前輩告知,在下真正的原因,若非您指點,只怕我到死都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長離:“所以說你運氣不好。”對上的正好是一個運氣十分好的敵人。
哪怕是被打成了渣,也留下了一片靈魂碎片,混進了死對頭的靈魂之中,還差點將死對頭的靈魂吞噬,順便佔據這一個極佳的修道殼子。
他道:“你待如何?”
祝清同:“但憑前輩吩咐。”
知道了原因,他就能夠對症下藥,哪怕一時間不能徹底的將對方驅逐,也能夠防備對方的吞噬,減少身體的負擔。
長離:“幫一次也是幫,幫兩次也是幫,罷了,我就好人做到底,幫你徹底的解決這件事。”
說着,他滄冷如玉的指間便冒出了一團幽藍的火焰,火焰如冰,緩緩燃燒,如來自地獄的冥火。
這火焰慢慢的飄到了祝清同的眉心,然後直接融入,祝清同便猛的發出一聲悶哼。
他五官扭曲了一下,身體下意識的蜷縮,眼耳口鼻漸漸有血絲冒出來。
他緊緊攥着自己衣裳的下襬,緊握的拳頭骨節發青,一聲聲若有若無的悶哼發出,整個屋中好似只剩下這一道聲音。
過了許久,好似只有一瞬,她的情況才慢慢好轉起來,緊握着的手緩緩放鬆,咬緊的腮幫子也開始鬆懈。
他全身上下被汗水浸溼,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好不容易纔睜開眼睛,對着長離感激的說道:“多謝大人。”
他勉強站起身來,行了一禮。
長離神情淡淡的點頭,他收回那一絲太微真焱,然後說道:“病根算是徹底的剷除,今後好好休養便是。”
祝清同感激的應下。
事情解決,長離便直接回到了房中,可剛剛回到房,他就聽見一道幽怨的聲音。
“蒙少彥,你好狠的心吶……”
這聲音幽幽怨怨,來來回回的在房中飄蕩,好似女鬼索命的聲音。
而在這個時候,房中也突然出現了一個鬼影,一個穿着長長的白衣,拖着一頭長髮的女鬼緩緩的飄到了長離的面前,伸出長着指甲的手,想要掐住長離的脖子。
長離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幕,然後,下一刻,正在樓下面面相覷的三人就聽到了砰的一聲。
他們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去看,就發現那裡赫然的栽了一個女鬼。
他們又順着女鬼掉下來的方向去看,就發現那裡赫然站着一個熟悉的人。
長離重新從樓上走下來,然後冷冷的看着路嘉文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路嘉文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瞠目結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望了望長離,又望了望栽在地上的女鬼,呆了片刻,然後蹭蹭的跑到那女鬼的面前,頗爲不忿的問道:“哥們,你這咋回事啊?沒事咋跑到這兒來了?”
女鬼也滿腹的委屈,她怎麼知道這突然換了戶人家,她還當這裡依然住着害死她的那一家人了。
她瑟瑟發抖的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統共一個小小的屋子,就做了兩個天師,雖然其中一個大病未愈,可另外一個可是個非常不省油的燈,光是栽在這裡,她就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她道:“我知錯了,我給你們道歉,你們放過我吧。”
聽到這句話,路嘉文還沒有表態,長離就冷哼了一聲,那女鬼就不敢繼續說話了。
而長離就繼續去看路嘉文,路嘉文被他視線中的冷意嚇得冷汗涔涔,他連忙拿出手機向準備房子的人詢問。
他們家的人在這邊沒有房產,所以這房子是臨時買的。考慮到這位祖宗的性情,他還是沒有做下去道觀掛單的決定,而是買下了這一棟房子,用來給對方暫時落腳,沒想到剛住進來沒多久,就遇到了這種事。
電話那頭的人也是誠惶誠恐,這一認真的查下去,就查出了緣由,原是這房子原先鬧過鬼,纔會這麼急着出手。
不然這個地段的房子,向來是有價無市,那能這麼輕鬆的買到。
“鬧鬼?”
長離看向那女鬼:“是不是說的你?”
女鬼小心翼翼的點頭。
長離神情依然沉凝,他看那打算訴說冤屈的女鬼,表情冷漠的遠遠的掛在天空的月亮,他對着祝清同說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處理。”
好歹也是個天師。
雖然是個過了氣的。
祝清同愣了一下,然後迅速的答應了下來。
長離便神情不愈的回了房。
這一晚再沒有發生其他的事情,等到了第二天長離出現的時候,屋中已經恢復了安靜。
祝清同過來請示要不要在這裡做一些佈置,比如說設置聚靈陣,或者防禦法陣。
長離搖頭,他不會在這裡呆多久,不過是用來暫時休息的地方,用不着費心思。
祝清同便離開了,他的病根一息解除,雖然神色依然有些虛弱,可眼角眉梢卻帶上了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機。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重歸健康。那個時候,他的修爲也會迴歸巔峰。
長離於他而言就是一個救他於危難之間的大恩人,他心中萬分感激,卻沒有流於口舌,他在心中也立下誓言,但凡對方用的上,他一定不會推辭。
他道:“不知道大人可還有別的吩咐?”
長離搖頭,他道:“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便是。”
反正到時候麻煩會自動找上你。
該來的逃不掉,不過對於長離來說,從來就沒有逃不逃這個說法。不過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找上門還是會讓人十分的不快,所以他就找了塊活靶子來,正好擋在他面前,替他接下那些麻煩的事情。
反正都是天師,誰上都行。
祝清同修爲不錯,雖然倒黴了點,但未必不能接一下之後那一系列麻煩的事,說不定還會比他做得更好。
畢竟,他這麼懶。
他打發了祝清同,祝清同離去,他要找個地方充實,修復身體,讓修爲重複巔峰。
想着之後可能會遇上更多倒黴的事情,所以他也沒有旁生枝節,就直接找個寂靜偏僻的地方閉關去了。
而在這一邊,長離直接帶着路嘉文這個小狗腿子四處逛了起來。
邱華綾已經離開了,她性子活潑,天性不愛拘束,在長離的身邊每天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喘,實在是讓她受不了,所以她決定離開,當然——這些只是藉口,真實的原因是,她被長離嫌棄了。
邱華綾鬧鬧騰騰得如一隻小麻雀,卻又嘰嘰喳喳的如一隻小鸚鵡,實在是有些煩人,所以被長離打發走了。
如果不是這樣,她又怎麼會浪費在祖師身邊聆聽教誨的機會。
至於其實也並不怎麼能幹的路嘉文,雖然他辦事也不怎麼靠譜,但好歹沒那麼吵鬧,長離便讓他留下來了。
紫極山的其他支脈聽聞他出關的消息,也準備派弟子到他身邊侍奉,可他一概拒絕了。
要那麼多人幹什麼?到時候吵吵嚷嚷的鬧得人不得安生。
一想起那樣的情形,長離就覺得煩。
偏那還是他的徒子徒孫,不能一巴掌拍死。
所以長離便一概回拒了那些人的請求,只留下了一個路嘉文,並要求那些人不準靠到他的身邊來。
那些年紀已然不輕的弟子雖然十分的遺憾,但還是不敢違背祖師的命令,就只能悻悻然的聽從了。
有些偏僻的風水一條街上,長離略帶好奇的朝四周打量着,路嘉文跟在身後,做一個老實的提款機以及拎袋小弟。
長離走進了一個店鋪中,店鋪的老闆是一個風韻十足的大美人,她擡起眼簾,掃了掃進店來的兩個人,雖然不太能摸清這兩個人的身份,但還是沒直接上去招待。
她開店也就是個消遣,向來沒把這當回事,如果不是熟識的朋友,她都不會起身招待。
長離在店裡逛了一圈,隨手拿了個小鈴鐺,打算到店主那裡付賬。
店主掃了一眼長離手上的東西,語調有些冷的說道:“三百萬。”
其實她一點都看不出這個鈴鐺的門道,只不過她不怎麼想做面前這兩個人的生意,所以便報了一個驚人的高價,想要讓這兩人知難而退。
她眼睛一耷拉一耷拉,頗有種美人半捲簾梢的風韻。
聽見她的報價,長離直接搖了搖手中的小鈴鐺,有些沙啞的聲音發出,聽得人莫名心中發亂。
而這個時候,店裡又走來了另外一個人,他被鈴鐺發出來的聲音吸引,視線瞬間投注過來,然後便猛的凝滯。
那是——他早就看中的東西!
美人店主一看到對方眼睛便亮了亮,她脣角微彎,脣角處的那一顆小痣便隨之動了動,便又讓她多了一份嫵媚的風情。
她雖然依然沒有動,周身的冷意卻融了融,她沒有主動開口,就看着新走進來的那人緊緊的盯着那鈴鐺,然後出聲詢問。
“鈴鐺賣出去了嗎?”
店主:“沒有。”
新進來的那個人是一個身材高大,卻並不帥氣的男人,他依然只能說一聲‘有氣質’,但說起話來卻莫名的有氣勢,他道:“那這鈴鐺能不能轉讓給我?”
他轉過頭問向店主:“鈴鐺開價多少?”
店主還沒有回答,路嘉文語氣有些古怪的說道:“三百萬。”
這個價格連他拿出來都有些肉痛,難道這傢伙真的能拿出來?
果然,對方一聽到這個價格,眉頭便狠狠皺了皺,而一直專心聆聽他們對話的店主神情間也多了些不滿。
她道:“鈴鐺是我的,我想開什麼價就開什麼價,不買就算了。”
鈴鐺是她的,她想對什麼人開什麼價就開什麼價,哪怕她對先來的這兩個人開價三百萬,對後來的這個人開價三塊,也不能說她半句不是。
長離清楚的領會了這個店主的意思,他直接將鈴鐺放下:“那便算了。”
較勁,怎麼可能?爲了這麼個鈴鐺較勁,他還要不要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