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籠罩着一團黑氣的小姑娘疑惑的視線掃過神域內的衆人,那雙閃爍着最深沉也最透徹的光的眼睛裡潛藏着深深的惡。
她以前也曾聽村裡的一個老人家說過,世界上有神,忠誠的向他們祈禱,他們就會滿足人的願望。
然後,在那些晚上,那個給他講故事的老人就一臉笑呵呵的剝開了她的衣服,一雙粗糙幹腐的手不停的在她身上的各個地方遊曳。
她很痛,特別痛,非常痛,也感覺到十分的傷心。
那天晚上,她嗚咽着乞求爸爸媽媽來救她,可是爸爸媽媽沒有出現,她啜泣着乞求神靈的出現,也沒有出現,那個時候她就模模糊糊的意識到,這個世上,誰都不會幫她,能幫她的只有她自己。
被折磨了大半個小時,那個噁心的老頭才放開了她,疲憊的睡去,將她關在柴房裡。
那一夜,她都是在哭泣中度過的,哭着哭着睡着,睡着了又驚醒繼續哭,等到了天亮的時候,連睜開眼睛都難了。
她被那笑吟吟的噁心老頭放回了家,跑回了家裡,想向爸爸媽媽告狀,可等着她的,就是一雙雙瞭然的眼睛,與那些眼睛裡毫不掩飾的鄙夷與厭惡。
她看到爸爸眼睛微微的凸起,然後一口濃痰就吐到了她腳上:“賤.貨!”
她看着媽媽拿起放在一旁的竹掃帚,乾脆利落的抽打在她的身上,如同在抽打雞鴨:“賤.蹄子!”
她看着弟弟正在大口吃着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臘肉,看到她捱打,只偶爾斜幾個厭惡的眼神過來:“破.鞋!”這是他剛剛聽父母說的。
看着那一碗油汪汪的,大方擱置了調料的臘肉,錢丫渾身一涼,心臟如被一層一層的寒霧包裹,冰冷的透不過氣。
她好像明白了,爲什麼昨晚爸爸要他去村口的老頭家送東西,好像明白了,爲什麼昨晚一直沒回家,爸爸媽媽也不來找她,好像明白了,他們爲什麼會這麼罵自己。
她擋在臉面前的手一下子掉了下來,如被火融化的冰碴子,掃帚打在她的臉上,在她的眼角旁劃開了幾個大口子,火燒火燎的疼。
她被髮泄夠了的媽媽關進了廚房裡堆柴的小房間,能透過那高高的窗子看到廚房上懸掛的幾塊突然出現的臘肉。
她突然的笑了,將頭埋在膝蓋裡,然後無聲的嗚咽。
那三句鄙薄的話化作一把把無形的小刀子,來回的在她的心上割,她的手無力的散開,如果,她是個男孩就好了,如果,她能變成弟弟就好了,如果,弟弟去死就好了……
隔天,晚上她從柴房裡出來,就被她媽捂住嘴拽着往噁心老頭家去。
那已經老的如干屍一樣的老人正等在門前,看到那個鮮嫩的如同剛出芽的小苗一樣的小姑娘,嘴裡不住發出垂涎的吞嚥聲。
王大花將錢丫往那邊一推,對老頭說道:“你說的野鴨呢,我還等着回去給小瑞燉湯呢。”
老頭利落的將錢丫的手捆起來,然後去裡屋,將一直處於被捆縛狀態的鴨子給拎了出來。
這是他兒子送來的,他婆娘死了二十多年,兒子也不孝順,也就是隔一點時間送點吃食過來。
夜色一點一點降臨,偏僻的村莊裡早已沒有多少年輕人,村口的老房子裡不是的傳出女孩尖叫與啜泣的聲音,其他聽到的人家或是長嘆了一口氣,或是無動於衷。
還有一些老房子裡,一個個或是打了一輩子光棍,或是老伴早死了的老幹屍眼中也露出興奮的光。
等錢老鱉試完了,他們也要試試。
從這一日起,錢家就從來沒缺過吃食,本來還顯得有些瘦的錢瑞更是如同一個充了氣的氣球一樣,迅速的漲了起來。
而年齡越來越大的錢丫身高卻彷彿越長越低。原來還存着點生機的小丫頭整天死氣沉沉,如同被火焰灼燒的禾杆,只剩下死氣沉沉的灰。
直到兩年之後,躺在一張熟悉的牀上的錢丫才猛地坐了起來,窗外,夜色緋紅如血。
渾身青青紫紫的小丫頭赤着腳走到了窗子邊,望着窗外的月亮,然後,嘴角緩緩的裂開,裂開,露出一個純澈至極的,沒有半點陰霾的笑容。
從那一天起,村子離陸陸續續的有老人死去,而錢瑞,也開始病了。
村子外突然冒出來一羣野狗,見人就咬,最先見到它們的一個老幹屍連半步都沒跑開,就被它們按在地上,然後一口一口的啃噬感激。
慘紅的,彷彿沒有半點活性的血滴在地上,刺激的這羣野狗更爲的發狂。
一道驚天的慘嚎響徹村落,一連串的腸子從老頭的肚子裡托出,他是被活生生吃掉的,等村子裡的人壯着膽子過去的時候,就發現原地只剩下了一些殘破的布片,與被咬的只剩下殘渣的骨頭。
一股寒意直衝天靈蓋,村裡的人趕緊找警方的人幫忙,可那羣人使勁了各種辦法,也找不出那羣野狗的蹤跡,就好像它們是憑空出現的一般,最後,只能無奈的離去。
而就在他們離去的當晚,又有一個人被野狗啃噬乾淨,同樣是一個老的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幹屍。
警方的人很快再次趕來,這一次他們帶來了更先進的設備,可與之前一樣,他們沒發現半點蹤跡。
一連發生兩起這麼詭異的命案,已經是天大的案子了,所以警方的人守在村子裡,守株待兔。
如果真有那麼一羣危險性極強的野狗,必須全部除掉。
而這時,已經病了一段時間的錢瑞已經被錢家人帶着前往縣城的醫院。
警方的人來問話的時候,他們也是一臉的驚恐,沒想到村子裡發生了那麼可怕的事,看來縣城是來對了。
從這兩人的口中也問不出什麼事情,警方的人很快的離開,在離開之前,他們掃了一眼一直低着頭的那個小姑娘,感嘆了一聲,還是離去。
有時候,觀念的改變不僅僅的因爲生活的富足,就好像這片地方,明明也沒窮到什麼地步,對兒子的執念卻已經深入了骨髓,如這家人一樣的人家,在這片地域,絕對不算少。
而他沒發現的是,在他離開之後,那個被他判斷爲怯懦,可憐的小姑娘卻緩緩的擡起頭來,露出一雙黑的發亮的眼睛,如紅通通的小嘴。
她伸出舌頭,在嘴脣上舔了兩下,就如同在品嚐什麼極致的美味。
警方的人還沒有離開村落,第三起命案就出現了,這一次,下手的不是一羣野狗,而是一隻只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爬進來的食肉蟲。
披着一個黑子殼子的蟲子如軍隊一般,撲到了一個老幹屍的身上,在他將醒未醒的時候,將他啃成了一個骷髏架子,就連他想要說話的嘴,也被瞬間啃乾淨。
等第二天,這裡的情況才被人發現,一聲尖叫劃破天際,前來看望自己爺爺的小孫女被嚇暈了過去。
而在縣城的醫院中,正睡在過道椅子上的錢丫卻突然露出了一個香甜的笑容,她黑黑的爪子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於睡夢中,又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真好啊,終於能吃飽了……
在夜色下顯得極爲可憐的小丫頭翻了個身,正對着病房的方向。
弟弟啊,你可要堅持的久一些,不然,你的身體可就要變成我的了,因爲,我也想變成男孩呢……
好像是終於吃飽了一般,連着好多天,都沒有人再遇害,可就在那些老幹屍稍微鬆了口氣的時候,又有一個人死了。
他是死在自己家裡的。
半夜起來的老頭不知怎麼的,一腳踩空,從門檻上摔了出去,然後,被一羣外出覓食的螞蟻活生生的吞了個乾淨,等有人發覺不對勁出來查看的時候,原地只剩下了一些骨頭茬子。
守在這裡保護村裡人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覺渾身抖着發涼。
而這時,村子裡的其他地方也陸續傳來動靜,又有兩個老頭死去了,被活生生吃乾淨的。
村子裡,只剩下了最後一個老頭,那個最開始欺負錢丫的老頭。
村子裡能逃出去的人都逃出去了,怎麼攔也沒有用,剩下的,只有一些逃也不知道往哪逃的人。
這一次,警方的人前去問話的時候,終於從他們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之前他們那諱莫如深的樣子,硬生生的讓前來保護他們的警方的人憋着一口氣,現在謎題揭開,警方的人卻噁心的都想撒手不管。
現在留在村子裡保護他們的人,可不是一開始與村人關係密切的地方警察,而是從上面撥下來的。
爲首的那位警官想起那一天在醫院見到的,全身上下沒一絲違和感的小姑娘,心裡閃過一些不妙的想法。
本來這件事他也不想再管,但職責所在,他們還是打算追上去。
而等他們有了確切的猜測之後,已經是一天之後了,哪怕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村子裡的人第一反應還是隱瞞,警方的人也是費了些功夫才從他們口中掏出的話。
在離開村子的時候,一個年輕氣盛的警察憤怒的道了一句:“活該他們窮死!”
爲首的警官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卻沒有制止。可就在這時,村子裡又傳來一道慘叫,等他們反過身去看的時候,最後一個老人死了,他的死狀是最慘的。
房子突然塌了,一塊一塊石頭落下來,砸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如同杵肉一般的,將他砸成了肉泥。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還有一些意識。
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天空中飛來了一羣鳥雀,猛然的衝了下來,啄着他身上的肉泥,一隻飛下,又離去,然後另一隻又飛下,迴環往復,形成了一個不斷轉動的圓,彷彿在進行着什麼莊重的儀式,一口一口的將老幹屍身上的肉啄食乾淨。只剩下了一個碩大的,凸着兩顆大眼珠子的頭顱。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顆頭顱被鳥雀們高高的啄起,啪嗒一聲,落到地上,化作一灘爛泥。
半空中又有鳥雀想要回頭啄食,可看着拿羣趕來的人,它們還是顧盼着離開,一片片灰黑的羽毛落下來,落到了那一灘爛泥身上,難以遮掩的腥臭氣伴隨着血腥氣傳來,讓人莫名的軟了下來。
“嘔!”
伴隨着那幾人的死去,處理這件事的人已經將視線放在了錢丫身上,連帶着還有一些特殊部門的人。
他們連夜趕到錢丫所在的地方,卻發現,錢丫全身被一層金光所籠罩,他們的人一觸及,就見到了高高在上的城隍,以及比城隍更高的長離。
沒有參與到這件事的嚴致當即萎了下來,然後,縮進一個角落當背景。
他請了一個月的假,去調查這個案子,沒想到,案子卻主動撞上了城隍廟。
今天又吃的非常飽,可依然不開心的錢丫咕嚕嚕的眼珠子完全沒往拿羣剛出現的人身上轉,了。
她望着格外有誘惑力的錢瑞的魂體,一步一步的往那邊走,眼睛裡滿是對食物的純粹與執着。
一步,兩步,在其他人都被限制的時候,她走的穩穩當當。
“不要怕,不要怕。”她安撫着錢瑞。
“以前你吃我,那現在你給我吃一點點好不好,真的,就一點點。”她比了比手指頭,就如同一個說服父母給她吃零食的天真小姑娘。
她嘴角有黑色的口水成滴膠一般的滴下:“不要怕,不要怕,不會很痛的。”
她歪着頭,想了一會兒,還是想出了一個好一點的比喻:“一點都不比以前爸爸媽媽打我的時候痛。”她一隻滾燙的手已經握上了錢瑞肥壯的右手。
這時,突然掙脫了束縛的錢家夫妻猛地撲了上來,推開錢丫:“滾開,你這個妖怪,不許你傷害小瑞,不許你傷害小瑞。”
這個往常對她如對仇人的凶煞婦人此時如護崽的母雞一樣,縱然顫抖着身子,也要擋在錢瑞的身前。
而那個看上去再佝僂一樣的男人,也猛地向她推去。
她順着她的力道被推開,那一雙黑如墨的眼睛又深了些許:“你們喜歡兒子,現在我也是男孩了,你們爲什麼不喜歡我?”
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難道你們在騙我,你們不是隻喜歡男孩,而是隻喜歡小瑞?”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發了狂,憑什麼呀,憑什麼呀,她也馬上要變成了男孩啊,她也馬上要變成了男孩啊,爲什麼他們不喜歡她?
她周身蒸騰的黑氣如被火焰驅逐了一般,四散亂飛,眼眶邊緣也掛着一滴粘稠的血液。
“你們騙我!你們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