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何易一起來的友人名字喚作祝秋石,在歷史上赫赫有名,是著名的畫家,詩人,詞人,一生瀟灑快活,爲世人所欽羨。
而何易在聽到他的名字之後還很是震驚了一會兒,讓祝秋石大爲奇怪。
而在之後的相交中,何易對這傢伙的秉性也有了一定的瞭解,雖說他現在年歲尚小,性格與歷史中記載的還有些差距,但還是能看出許多相似之處。
不過,今日他會露出這副癡傻的模樣,還真是出乎他的預料,難道歷史記載有誤,這傢伙不止喜好女色,還喜好男色?
在何易胡思亂想的時候,祝秋石總算收斂了尷尬的神態,何易之所以請他做媒人,除了因爲兩人交情好之外,還有他家世不凡的原因,所以他直接開口說道:“此番前來拜訪,相比閣下已知我二人的來意。”
他滿目殷切的看着長離,眼底深處還藏着一些忐忑,並非是他不相信自己友人的話,實在是這件事太驚悚了,堂堂三公一望的江寧方氏,會將千嬌百寵的嫡系大小姐嫁給他這個家族破落的小小舉人,還是方氏主動提出來的?
要知道,那塊‘書香門第’的牌匾可還明晃晃的掛在方氏的祠堂之上,任誰也無法隨意的欺到方氏的頭上!
聽到這話,長離只是隨意的放下茶盞,然後淡淡的應了一聲,見到他這反映,祝秋石頓時更不好說了。
而一旁的何易心中也有了疑竇,這與琇娘所說的他兄長已經應允了婚事的情況完全不同啊。
可這件事畢竟太過的特殊,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急切,看上首那人如何出招。
而長離卻沒有繼續說話,他好整以暇的看着下方那兩人,就好像在看兩個抓耳撓腮的猴子。
他的杯盞中裝載的自然不是茶水,而是白水,不喜就是不喜,他也懶得爲了某些特殊的理由來改變自己的喜好,平日裡,他飲用之物都是純粹的白水,並非茶水,就連待客之時,也是如此。
當然,若是客人的身份尊貴非常,他倒是會作作面子,不過,對上面前這兩人,卻着實用不上。
在方閣老在世時,也曾因他的這個毛病教訓過他,可最後卻敗於他的屢教不改之下,那是方閣老想的便是,罷了罷了,人無完人,有這樣一個缺點反倒是好事。
這種心理安慰的話語竟然成功的催眠了方閣老,最後,他對於長離的行爲反倒頗爲的放任,而那些看着長離長大的老僕人們就更不會置喙了。
茶盞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碎屑濺開來,讓上首的長離神色淡了一份。
而這時,一道慌亂的聲音傳來:“婢子有罪,還望公子寬恕。”原來是那丫鬟在給茶杯續盞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茶杯,還將茶水倒在了何易的身上,讓何易的半邊衣袖都溼了。
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單薄的身子隱隱在發着抖,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瑟縮,不只是因爲在待客時出了錯,還是身後傳來的家主的目光。
所幸續杯的茶水並不燙,所以何易並沒有受傷,看着那行事出乎人意料的丫鬟,他心中察覺到一絲異樣,但還是被他掩蓋了下去。
他正打算說一聲不妨事,然後讓這丫鬟起身,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行事莽撞,怠慢客人,自去領罰。”
他又看向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廳堂內的總管,對他說道:“將這兩人一併帶下去。”
雖然長離沒有明確的指出是誰,但那總管還是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將站在大廳另一旁的丫鬟一併帶了下去。
那丫鬟滿心的惶恐幾乎抑制不住,她剛剛還打算遵從小姐的命令,將何公子帶往內外院交界處的一處小院子換衣裳的……
多處置了一個丫鬟?在電光火石之間,何易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看向上首的那人,不着痕跡的深吸了一口氣,此行,看起來格外的不順啊。
而他身旁的祝秋石則是懵懵懂懂的看着這一幕,還打算給那兩個被打下去的丫鬟求情,可這時候就看到長離對他們點了點頭:“怠慢了客人,是在下招待不週。”
看到那人臉上那一層敷衍的歉色,何易正打算說一聲無妨的時候,就聽到這人繼續說道:“方大,便由你帶何公子下去換衣服吧。”
長離一聲令下,頓時又一位面容精幹的中年男子領着何易去客房換衣服,看着這一身短衫的漢子,何易心中不由得產生一股憋氣感。
而在何易走後,坐在廳堂之中的祝秋石就感覺更爲的尷尬了,但他隨即又想起了眼前這人身上揹負的盛名來,在試探了兩句之後就開始向長離詢問一些詩賦上的東西。
一開始,他是存着考較的心思,想看看這人是否如傳說中的那般聰慧穎悟,或者說,才氣是否仍在。
不過,在與長離交談了一會兒之後,他就漸漸地將這種想法拋開,果然是被淳慧大師成爲慧極敏極之人,此等學識,堪爲天人。
無論是詩文辭賦,還是音律書畫,亦或是星象地理,他都對答如流,就連一些奇聞異事他都盡數知曉,更兼之,對方偶然提到的一些觀念,都讓他有茅塞頓開之感,這讓何易心中生出一種高山仰止之感。
雖然,他知曉眼前這人在於他交談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上心,可正是因爲如此,才讓他對眼前這人更爲的敬佩。
他自己被人稱爲吳中奇才,可沒想到,外出遊歷沒多久,就遇到了比他這個奇才更奇之人。
他的談興頓時上來了,恨不得拉着長離談個三天三夜,而長離卻是有些興致缺缺,他們談的都是一些較爲淺顯的東西,這些東西,他見過了太多遍,已經提不起興致來了。
當然,若非這小子擔當的是媒婆的角色,他倒是願意將話題往更深的層次拓展,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可現在,他卻不願與這小子多說。
沒過多久,何易就換好了衣服出來,而在他身形還沒站穩的時候,就聽到祝秋石興奮又傻缺的聲音:“子明兄前幾日養了個外室,被他家正室帶人打上門去,那正室真是兇悍,兇悍啊!”
而在這時,宴客廳的門沿上突然晃過了一抹粉色的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