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颯颯,吹動着漫山的紅葉。
一個身着灰袍,面目精幹的男子自白水山下一路向上走去,見到守在山門道觀前的道童就遞張一張玄金色的帖子,有禮的說道“有勞小道長向長離道長通傳。”
面目稚嫩的小道士行了個道禮,略帶好奇的打量了那人一眼,復又平靜的說道,“居士客氣了。”轉身向着山內的道觀走去。
當朝崇道尊佛,但在上流階層中,還是道門更受追捧。
白水觀雖然隱居深山,但白水觀的觀主陵微道人很有幾分玄異,受達官貴人的追捧,因此縱然此人是豪門家僕也不敢在這裡放肆。
不多時,那小道士就回到了山門,做出引請的手勢,那位中年男子便跟隨在小道士的身後進去了。
道觀並不大,不多時便到了長離道人的含真院,這乃是白水觀招待貴客的院子。
將人引到後,道童復又一禮,“居士請。”就等候在門外,僕人也在此時進了院子。
古樸無華,一棵大樹栽種在中間,枝葉繁茂,籠蓋一方,樹下立着一個簡陋的石桌,桌上沏着一壺熱茶,桌邊坐着一位青年道人。
青色的道袍穿在這人身上顯得格外的清淡悠然,道袍上繡着幾許竹文,更顯得雅緻深蘊。那人的眉目彷彿籠罩在青山綠水之間,初初看去如見秀麗山川,只覺集天地靈秀與一身,再看去,又彷彿帶着一縷墨香書韻,宛如畫筆描繪出的畫中仙,遠隔紅塵,又踏入紅塵。
那僕人在看到這位道人的第一眼就深深的低下頭去,在心中嘆息,論相貌人品,這位大公子當屬謝氏同輩中的第一,可惜……
他打起精神,恭敬的說道,“長離道長,十月底便是謝氏老夫人的七十生辰,家主大辦壽宴邀請衆位同僚以及各方世交,也請道長回府參加壽宴”。
參加壽宴,而不是主持壽宴,作爲潯陽謝氏的嫡支嫡長,謝殊只能在主家準備舉辦壽宴的時候得到一個通知。
若是一般人,早會回到主家爭奪應有的地位,可惜謝殊不是一般人。嫡支嫡長又如何,潯陽謝氏又如何,他並不在乎。
雖然謝殊出生於這個時代,他也明白這個時代濃重的宗法觀念,但明白卻不一定要遵守。禮法從來都是用來約束下層民衆,刑不上大夫,禮也如此,以他現在的特殊身份,不需要對潯陽謝氏有任何顧忌。
謝殊乃是潯陽謝氏家主的嫡長子,母親是謝氏家主的嫡妻,謝氏家族的主母。
可惜他的母親在他出生的那一天難產而去,父親在一年後很快就續娶,繼母很快的誕下了有一個小公子,謝殊的存在很快就變得尷尬了起來。
父親對這個兒子不聞不問,繼母對這個繼子不冷不熱,謝氏的僕人們也對這個小少爺不遠不近。
縱然是嫡長,在沒有父母撐腰的時候也是度日艱難,幸而謝氏族中十分的看中嫡長這個身份,纔在謝殊五歲之前保住了他的性命。
五歲之後,一位雲遊的道長來到謝氏門前,言謝氏長子與道門有緣,要他入道門修行,謝氏家主隨手一揮,允了,謝殊就此隨着道人離開。
尚且年幼的謝殊不吵不鬧,倒也真有幾分僕人們所說的癡傻。他父親見此形狀,徹底放下了最後一絲可惜,由他去了。
在離開潯陽的路途中,謝殊順手把那仙風道骨的雲遊道人化成了渣渣,那幾個跟隨而來的僕人也隨着去了。
這等連道碟都沒有的道人,也就是他那位父親能把兒子送到他手裡。
說實話,若不是謝殊感應到了與他父親的血脈關聯,他甚至以爲他娘是不是紅杏出牆了,瞧他父親那一副恨不得他去死的模樣,跟照顧他的下人福成見到他婦人的偷人的時候一模一樣。
幽密的林間想起挲挲的聲響,無端的帶上了幾分恐怖。平地風氣,地上的幾撮灰塵便隨風而去。
站在原地恍若玉雕的謝殊靜靜地看着眼前這一幕,不悲不喜。他邁着奇異的步調,就這麼一步一步向着林中走去,腳步落下,卻沒有留下半點痕跡,仿如懸空而去。
尋了一處暗流,利用他天生的水靈道體潛入水中,一路沿水脈而行。
謝殊感應到相聚潯陽已盡千里便踏出了水脈。後又感應到一位還算有本事的道人,便自顧自的上門,之後就入了他的道觀。
道觀中是一位白髮童顏的老道士。那老道士看到這麼一個白玉娃娃有這麼高的修爲,一身純正的道門正宗氣息,便以爲是哪個前輩解開了胎中之謎,轉世重來,便恭恭敬敬的將謝殊奉養在道觀。
這一老一少倒是相處的很好,這老道士修行的也算是道門正宗功法,只是不怎麼高深,最多不過達到金丹之境。
可惜那老道士早年無人指點,後又壽元將近沒有了突破的條件,不然也不會壽元如此的短暫,短短十年就離世了。
這十年裡,老道士與謝殊便如一對老友般,探討道法,時而惺惺相惜,時而爭吵不,各有所得,當然老道士得到的更多。山中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雖然生活清苦,但這兩人也能靜中取鬧,各有歡喜,直到老道士去世。
在他離世前,也將自己全部的身家交於了謝殊,順便寫了一些信要他交於幾位好友,然後就含笑而去。
老道士屬於野路子出身,偶然的了一本殘破的功法,就這麼練了起來,也幸虧他資質奇高,纔能有所成就。
他在離世前思慮謝殊無處可去,便讓他前往幾位老朋友的去處,向來以他的修爲和對道法精通程度,那些道觀必然把他當成祖宗供着。
謝殊在出山後才知道此地距離潯陽已有上千裡,在山下便有一座小城。
他並無路引,但些許障眼法施展起來還是十分的輕鬆的,一路往北而去,終於找到了老道士好友之一含虛道長。
他上門拜訪,含虛道長見到了老友的絕筆,心中傷感之餘也是釋然,道門之人求得便是一個自在灑脫。
“道門求的是逍遙自在,羽化天地,迴歸自然,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