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幾次呼喚長離,都沒有得到長離的迴應。對於長離來說,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了。而程景也沒有感到多失望,在那邊獨立的空間裡生活也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等到下一次長離迴應程景的呼喚時,程景正在練劍。他正拿着自己祭煉的十多年的劍,練習羽清道的劍法。
他舞劍氣勢極盛,仿若有風雷攜行,一舉一動間皆是凌厲之氣。再長離來到之後,程景也沒有停手,他舉着劍朝長離攻去,長離手中也突兀的出現了一把木劍,與程景對招。
程景的劍勢有若雷霆從天而降,浩蕩而凌厲,長離的劍勢仿若高空之雲,飄渺而無痕。這兩人一攻一守,看上去是程景佔了先機,但實際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的每一分攻勢都被那人防守的密不透風,每一個動作都被那人料準,甚至是每一分心念都在那人預測之下,感覺自己就像陷在了那層層疊疊的雲海之中只能被動的反應,而不能主動的出擊。
即使面臨這樣的困境,程景也沒有放棄,他繼續與長離對劍,那一招一式的相接中,程景也慢慢的開始脫離長離的引導,一種看似詭異,卻帶着一種莫名規律的招式向長離攻去。
感受着程景的變化,長離微微的上了上心,他手下的劍勢也變得更加飄渺起來,那美輪美奐的動作,彷彿羚羊掛角,一般讓人無跡可尋。
可這份美輪美奐中,卻帶着極致的危險,仿若白雪覆在紅梅之上,若是紅梅一個支撐不住就是枝折花落的下場。
程景再一次在長離的手下左支右絀起來,他的身上多了一些細小的傷痕,絲絲的鮮血,從傷痕之處溢出,密密麻麻的傷痛也隨之而來,就好像被萬蟻啃噬一般。
可程景卻沒有動容分毫,他繼續專心致志的與長離對劍,不肯浪費這難得的時機。
漸漸的,程景感覺自己好像陷在那一方飄渺的世界中,其餘的種種都開始模糊,他的眼前只有那一片絢麗的劍光,只有劍光之後,那個神情冷淡的人影。
他的動作也隨之模糊起來,透着一股長離獨有的韻味,舞劍的動作也透着一股隨意和恍惚。
他的心神彷彿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霧,他被拘禁在這白霧之中,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無法掌控自己的劍,可他卻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劍法在經歷怎樣的改變,就好像霧裡看花一般,花染霧色,霧留花韻。
隨着兩人的繼續對招,程景感覺身前的霧氣慢慢的淡了起來,他試着動一動自己的手指,手指居然出現了一個細微的差錯,他來不及感受這新奇的感覺,就看到眼前亮起了一片絢麗的劍光,原來是長離看見他失誤,毫不留情的一劍刺來。
危機當頭,程景眼前的那片薄霧迅速的散去,他以一種超乎尋常的速度掌控了他的身體,並且毫無阻礙的續接上了他之前的劍招,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對身體失控過。
長離的劍招被擋開,他也不以爲意,繼續提劍攻來。在那片絢麗的劍光間隙中,程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人眼中的殺意,或許自己一個不當心,就會死在他手下。
這個認知非但沒有讓程景膽怯,反而讓他更加的興奮起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這纔是我想要的!
一想到這裡,程景心中的興奮,反而如同被一盆冰水澆下,迅速的冷卻了起來。
這就是我想要的嗎?是的,這真的是我想要的。我喜愛這種危險到極致的劍招,我喜愛這種在生死關頭徘徊的感覺,我喜愛這種不顧一切燃燒生命的興奮。
這種認知一下子就讓程景清醒了過來,他修道,不是爲了錢財權勢,斬妖除魔,不是爲了長生大道,而是爲了那一抹可以燃燒自己的精彩。
他就是這樣的,不顧一切的,放縱而肆意的,尋道者。
明白了這一切,程景手中的劍招就再次發生了改變。不再是與羽清到道統中記載一般無二的風雷之勢,不再是沾染了長離色彩的飄渺之形,不再是現實與虛幻兩種劍法相結合起來的扭曲劍招,而是獨屬於程景的,放肆而囂張的劍意。
神魂與身體之間的最後一層隔膜被除去,再無一絲阻礙。他感覺自己手中的劍就成了他手臂的延伸,劍身之上隱隱泛起了一層透明的青光,青光仿若鯤鵬的羽翼,輕輕一劃,就能分隔萬丈海水。
一股從未有過的快溢涌上了他的心頭,讓他只想痛快的大笑出聲。他手中的劍彷彿也沾染上了他的喜悅,變得躍躍欲試,劍身之上的青光劃過長離的衣襬,居然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劃痕。
眼見這一幕,程景就變得更爲興奮了,劍身舞動之間也帶上了一分急迫。鋒利的劍尖向前一送,直指這長離的眉心,鋒銳之氣噴發,彷彿要刺瞎長離的眼睛。
長離蒼白的面容在劍氣的映照下顯得更爲的脆弱,那一雙剔透的眼睛之中泛起了一抹紅光,紅光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就好像凝聚了千人的精血一般,帶上妖異的邪氣。
他的身法驀然的加快,輕輕的往後一讓,就拉開了與程景之間的距離,然後手中的劍往上一挑,就將程景的劍鋒挑開。
程景的身形被帶的往右側一偏,長離的劍勢卻依舊不減,再一次指向了程景的眉心。局勢改變之快讓人猝不及防,木劍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威脅力,而劍鋒也尚未開封,可程景知道,若是讓這一劍刺中,等待他的結局就只有死亡。
在這個危難的關頭,程景眼神一厲,然後驀然向後一彎,手中的劍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向長離的手腕刺去,長離手腕輕動,就避開了程景的劍鋒,然後劍尖往下一折,直直的對上程景的心臟。
在劍尖距離程景的衣服只有分毫的時候,空間中突然傳來了一道阻力,阻止長離繼續往下刺去。長離微微的挑了挑,就收回來劍招,他手中的木劍化爲塵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