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噁心呀……居然把那麼多蟲子放在下面……咳咳……”
不知何時醒過來的冉漣虛弱地扒着扶手, 咳得整個身子都弓了起來,讓玄色不禁擔心她再這樣咳下去會不會直接把自己折斷。
玄色腳尖點地,輕輕一掠, 便退回冉漣身邊。還未等他站穩, 剛纔站的地方已經被蟲潮覆蓋。
見到自己朝夕相處的表妹身體裡鑽出那麼多蟲子的邱墨書早已嚇得魂不附體, 但好在蟲子似乎對他並無興趣, 只是追着玄色。
“你沒事吧?”玄色用手掰住冉漣的肩膀, 強迫她直起身子看着自己,根本不在意身後的蟲潮,手心火焰聚集, 只一揮,一道火牆便將蟲子與他倆隔離開來。
蛋白質燃燒的焦臭味伴隨着噼啪聲在大廳中蔓延開來。
終於止住咳的冉漣用手背擦掉眼角的生理淚水, 整張臉白的就像個死人, 她輕輕搖搖頭, 然後將視線落在眠蕊身上,火光映襯下的目光灼灼, 她譏笑道:“別費力氣了,玄色不會喜歡你這種既不檢點,愛好又特殊的女人。”
這句話像是戳到了眠蕊的痛處,她雙眼泛紅,怪叫一聲, 接着更多的蟲子前仆後繼向火舌直衝而來, 大有要用數量撲滅火焰的架勢。
就在這時,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從院中響起, 那鈴鐺聲和一般的不同, 聽起來甚是飄渺,時緩時急。
原本氣焰囂張的眠蕊在聽見鈴鐺聲時瞬間臉色大變, 就連那些被她操控的蟲子都亂了分寸。
鈴鐺聲沒響多久就停住了。
從門外走進一個年輕女子,女子長得就像翻版的眠蕊,但五官要柔和許多,嘴角噙笑,青絲盤起,用一根牛角簪固定,身穿一件藏青色麻布長裙,挎着個同色小包,袖口和裙襬繡着顏色豔麗的獨特花紋,十分具有民族特色。
但在冉漣的記憶中沒有哪個民族服飾能與眼前的女子相匹配。
玄色見女子從容進屋也頓覺愕然,他的結界可不是一般人能破的,能輕易進來的女子也定身手不凡,只是不知是敵是友。
於是他下意識地將冉漣擋在身後,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那名女子。
女子察覺到他不善的視線,轉頭朝他微微頷首,接着從腰上取下一個拇指大的金鈴,舉到胸前。
接着金鈴無風自響,就是方纔在院中聽見的那種聲音,“叮叮噹噹”空靈飄渺。
冉漣之覺得那聲音就像3D環繞音效在耳邊時近時遠,像是有某種節奏,卻又捉摸不透。
但是冉漣覺得這個聲音很舒服,一直被折磨的身體在鈴聲的安撫下竟然不再痛苦,連臉色都好了許多。
更神奇的是自鈴鐺響起之後,眠蕊操縱的蟲子都開始像沾上鹽分的蛞蝓開始在地上痛苦地翻滾,不一會就都死翹翹了。
連帶着眠蕊也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倒在地。
眠蕊無力地對那女子叫了聲姐姐,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女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直視着她的眼睛道:“我當然是爲了尋你纔會出現在這的。”
女子聲音很輕,似是帶着笑,一雙秋水般的眼睛裡卻絲毫沒有笑意,盯得眠蕊打了個寒顫。
女子將眠蕊從地上提溜起來,再一次朝衆人鞠了個躬,彬彬有禮道:“奴家青蟬,南山蟊族人,這是舍妹玉蟬。玉蟬偷偷下山給各位添麻煩了,奴家在這裡代她向各位道歉。”
“蝥族?”
玄色的低語聲被邱墨書的聲音覆蓋,若不是他突然出聲,冉漣都快忘記他的存在了。
“你是說她是你妹妹,不是眠蕊?”
“眠蕊?”青蟬秀眉微撇,仔細思考片刻之後恍然大悟道:“說到這個名字,去年奴家好像的確在山腳救過一個叫眠蕊的女子,可惜當時她已身染重疾,在我族中療養數月之後還是撒手而去。”
“這麼說,她一直在騙我們。”得到答案的邱墨書有些失神,喃喃自語。
解釋完畢的青蟬扭頭對玉蟬訓斥道:“學藝不精還違背族規私自下山,若不是此次你強行使用大規模的御蟲術,我恐怕還不能這麼快找到你,你就等着回去被族長責罰吧。”
訓斥完玉蟬,她再次對衆人行禮道:“那奴家就先帶玉蟬離開了。”
“青蟬姑娘請留步。”玄色攔住想要離去的青蟬道:“你妹妹對冉漣和邱墨書都用了蟲咒,勞煩姑娘先爲他們解了咒再離開。”
青蟬聞言,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終於隱去,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玉蟬,後者立馬低着頭做鵪鶉狀。
青蟬打開挎包,取出一小袋草藥遞給玄色道:“將這草藥熬水,分給二位服下便可吐出蟲體。”
玄色接過草藥,解除結界,青蟬便鐵青着臉架着玉蟬離開了。
清醒過來的邱老爺不知剛纔發生的事情,見玄色還在,就又大叫着讓下人去報官,被神色懨懨的邱墨書攔住了。
玄色則立馬向他借了廚房親自熬藥。
等玄色將藥湯端出來,邱墨書也將事情的原委對父母解釋清楚了,一家人圍在一起唏噓不已。
冉漣與邱墨書分別喝了藥之後不一會就嘔吐起來,吐出的胃液腥臭無比,其中還各有一條蟲子,只不過冉漣體內那條是鮮紅色的,就像之前圍攻他們的那種一樣,而邱墨書體內的卻是黑色的小拇指甲大小的甲殼蟲。
玄色用火將兩條蟲子化爲灰燼,揹着冉漣回了劉府,被一直等在劉府門口坐立不安的憐芽逮了個正着,又只得將前因後果又說了一遍。
當憐芽聽到冉漣因爲她的事差點喪命時就直掉眼淚,非說是自己害了她,搞得冉漣哭笑不得。
交代完畢後憐芽突然攪着手指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冉漣:“那墨書哥哥會回心轉意了麼?”
冉漣笑道:“這個問題你不如親自去問問他啊。”
憐芽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喪氣,但她還是在離開前向冉漣道了謝。
憐芽離開後蛋黃也從冉漣腦中冒出,黃色的小翅膀不停地抹着眼淚道:“主人~蛋黃就知道您不會有事噠,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呢……”
冉漣無奈,怎麼自己遭完罪回來還得安慰別人呢?雖然這樣想,但她還是細心安撫了自己的蠢系統。
待一切都安靜下來後,冉漣纔將視線轉向趴在牀尾的黑貓。
“謝謝你玄色,又救了我一命。”
黑貓動了動耳朵,沒搭話。
冉漣將頭湊過去,接着又手賤地擼了把絲綢般順滑的毛髮,並獲得黑貓白眼一枚。
嘿嘿一笑的冉漣也不客氣,直接將頭枕在黑貓背上,感覺到黑貓的身體一僵,最終還是沒躲開,老老實實趴着給她當枕頭。
“我之前聽見你對青蟬所說的蝥族有反應,你知道蝥族嗎?”冉漣問。
“嗯。”玄色答道:“那是一個你的時代已經不存在了的部族,他們崇拜蟲子,並以遠古巨蟲爲圖騰,是第一個將巫術與御蟲術結合在一起的部族。同時行蹤詭秘,與世隔絕且不喜爭鬥,族人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一生不得離開部族。”
“原來還有這樣的族羣,竟然一點都沒被歷史記載呢。”
“歷史的長河源遠流長,多少東西被埋葬其中不被後人所知,一個微不足道的族羣而已,在過往的歷史中不知消亡了多少呢。”玄色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夾雜着十分明顯的遺憾意味。
“就算被歷史遺忘了,可是玄色還記得呀,我也會記住的。”
“大概是因爲我活的比較久吧。”玄色嘆息。
“那如果我死了,也請玄色要記得我啊,這樣我就可以在你心裡活很久很久啦!”冉漣語氣輕鬆,完全不似今天才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樣子。
冉漣帶着笑意的話卻讓玄色的心跳慢了半拍,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四下散開。
他突然不太希望這個女人死的太早,因爲有些時候,她其實還是蠻不錯的:比如睡得四仰八叉的時候,比如胡塞海喝的時候,比如和自己拌嘴的時候,又比如,抱着自己流淚的時候。
之後的事情順利多了,沒過多久邱劉兩家便化解了誤會,婚約依舊奏效,很快邱家就帶着聘禮來向憐芽提了親,就等一個黃道吉日辦婚禮了。
冉漣任務完成,在邱墨書提親當晚就向憐芽告別。
憐芽拉着她的手,淚眼汪汪,直說捨不得。
冉漣笑着摸摸她那肉呼呼的臉,道:“我可是仙子啊,如今已經幫你和邱墨書和好如初,也算是完成了任務,該回天庭覆命啦。”
憐芽抹了抹眼睛道:“其實我知道漣姐姐並不是仙子,玄色大哥也不是仙童。”
冉漣聞言一驚:“你怎麼知道?”
憐芽有些不好意思道:“因爲哪有仙子會像漣姐姐這般豪放,又哪有仙童像玄色大哥這樣高大英俊。”
冉漣:“……”這胖妞到也不笨。
憐芽緊接着又說:“可是我能活到現在和墨書哥哥重歸於好全都要靠漣姐姐,在我心裡漣姐姐就是真正的仙子。”
做了這麼久任務第一次被人這麼鄭重道謝的冉漣頓時感到很暖心,她摸着憐芽的頭髮,又想到她那短暫的二十八年未來,鼻子一酸,但還是強忍着道:“蓮花仙子在這裡爲憐芽送上祝福,你和邱墨書這輩子一定能和和美美,甜甜蜜蜜地白頭到老。”
腦中蛋黃脆脆的聲音再次響起:“恭喜主人,順利完成任務,此次任務共獲得二十八天生存時間和兩千八百積分,接下來蛋黃將會送您返回原世界……”
“等一下等一下,我有話要對玄色說。”冉漣突然想到了什麼,衝蛋黃大喊暫停。
“玄色,回到我的世界後,我們約會吧!”
玄色聞言一愣,本能地想要拒絕:“我爲什麼要和你這個……”
但是冉漣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她打斷他的話,強硬道:“就明天吧,明天上午十點,來我家裡。蛋黃,快傳送吧!”
蛋黃:“傳輸倒計時,五、四、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