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得知自己殿下生了個女兒的時候,隱鳳衛首領等人還有些擔心敬王會不待見這個女兒, 甚至遷怒到沒有爲他生出一個嫡長子的公主殿下身上。
畢竟大家都知道,現在的敬王是多麼迫切的盼望着公主殿下能夠爲他生下一個繼承人來穩定南地的人心。
豈料,敬王非但不像毓京裡別的世家子弟一樣忌諱月子房裡的所謂晦氣, 還整日整夜地陪伴在自家殿下的身邊任她驅策, 不僅如此,他還親自動手給自己的女兒換尿布, 就差沒一副要把這母女倆給寵上天的架勢。
他的表現讓跟隨陸拾遺的下屬們真的是打從心底的感到高興和激動。
俗話說得好,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相信敬王爺登基的時候, 必然會敕封對他這麼多年一直癡心不悔的公主殿下爲後, 等到那個時候,他們這些貼身爲公主殿下效力的忠僕們的地位自然也會跟着水漲船高。
幻想着未來的幸福生活, 大家夥兒真的是幹活都要比往常賣力上幾分。
手下人的那點小心思,陸拾遺自然看在眼裡, 不過她並不計較。
因爲只要是人,就逃不過名利二字。
身爲主家, 不能天真的指望手下人如同提線木偶一樣的忠誠於他們,而是要在給他們奔頭的前提下,向他們要求忠誠,因爲唯有這樣的忠誠纔是最可靠的。
陸拾遺雖然已經轉世附體了很多世,但是她一直信奉着她原生世界裡流傳的一句話:所謂忠誠,不過是背叛的籌碼不夠。
在末世足足打滾了數十年的陸拾遺從來就不相信人心,也不願意拿自己的貴重之物去賭人心。
就連一個傻小子,她也是因爲他的所有包括生死靈魂都掌控在她的手心裡,她才願意一點一點的把自己的信任交付到他的手上。
好在,現如今的他,儘管需要她無時不刻的守護,但是卻把他那一顆比金子還要珍貴的心毫無保留的交託在了她的手上。
每次想到兩人相識以來,她家傻小子所爲她做的那一切,陸拾遺的心就說不出的溫暖和愉悅,就連曾經讓她覺得百無聊賴的永生,也彷彿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一樣,讓她對每一個世界,每一段人生都充滿了期待。
作爲棲鳳觀實際意義上的主人,陸拾遺就彷彿晴雨表一樣,影響着每一個人的心情。
顧承銳對於陸拾遺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心,眼瞅着她每天都笑得宛若春光一樣明媚絢爛的他,在陸拾遺出月子那天,一邊給她洗澡,一邊滿臉好奇地問她這些天心情爲什麼會這麼好。
“我的心情爲什麼會這麼好?”陸拾遺笑靨如花地故意做出一副女登徒子的模樣,伸出一根手指來挑顧承銳的下頷,半是認真半是謔弄的調戲道:“那還用說嘛?當然是因爲夫君你呀,我只要想到夫君你不辭辛勞的特意從龍泉府趕到毓京裡陪我生孩子坐月子,我這心啊,就真的是說不出的歡喜和快活呢!”
“夫君啊,”陸拾遺在顧承銳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中,一邊傾身上去親吻他的嘴脣,一邊笑眼彎彎地做最後總結。“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拾娘,你別這麼誇我,你這麼誇我,我很容易翹尾巴的,”被陸拾遺誇得眉開眼笑也親得眉開眼笑的顧承銳一邊不捨得把她重新壓回灑滿花瓣的澡桶裡,一邊臉上表情很是認真地說:“而且,我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好夫君,真正的好夫君,是不會讓自己懷孕的妻子縮在道觀裡養胎的。”
顧承銳只要想到那些碎片似的可怕夢魘和時隔近十年後,再一次‘看’到自己愛人的情形。
心裡就說不出的慚愧和自責。
他的拾娘,他體態輕盈、貌美如花的拾娘,如果不是爲了他,又怎麼會變成那副身型臃腫的連翻身都異常困難的模樣?
不僅如此,在守着她生產的時候,儘管她並不像其他孕婦一樣,叫得慘烈無比,但是從她那緊緊蹙成一團的眉心和帶着些許猙獰和扭曲的蒼白麪容,以及她身下那濃郁的幾乎可以把人給薰暈過去的血腥氣,就可以知道,當時的她是多麼的難受和煎熬!
可是,即便,她難受成了那個樣子,她依然捨不得咬他,甚至連捉他的手腕都不肯,就怕他一個失控,捏傷了他。
回想着與妻子在一起的諸多往事,顧承銳動作輕柔地在陸拾遺潔白如玉的脖頸上烙下一個又一個輕柔而歉疚的碎吻,“拾娘,爲夫當真欠你良多。”
陸拾遺對於顧承銳的脾性可謂是非常瞭解,她只要一看他這動作,就知道他定然是想到他曾經因爲失控而扼住她喉嚨,險些活活把她扼死的那些往事了。
從一開始就沒有怪過他的陸拾遺毫無避忌地把自己的命脈主動送到他的脣邊去,她的手也順勢安撫性地環摟住他的脖子,一邊如同鴛鴦交頸一樣的與他親暱的耳鬢廝磨着,一邊把他說成是就知道鑽牛角的傻小子。
顧承銳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裡,嗅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體香,啞着聲音,又帶着幾分委屈的腔調說:“我也知道自己有些傻,但是……拾娘……你不能嫌棄我……”
“如果我嫌棄你,你會怎樣?”陸拾遺忍俊不禁地拿手撓他的下巴逗他。
“那我……那我就哭給你看……”顧承銳底氣頗有些不足地蹭了蹭陸拾遺撓他下巴的手指,“我就不信你捨得看我哭……”
“可要是我捨得看你哭呢?”陸拾遺被顧承銳的話逗得整個人都有些花枝亂顫。
“那……那我就一口一口的把你給吞下肚!反正你也不心疼我了,那麼,我當然也不會再心疼你!”已經從陸拾遺的語氣裡聽出她是在逗他玩的顧承銳恨恨地磨了磨後槽牙,直接扯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也跳到澡桶裡去了。
陸拾遺現在洗澡的這個澡桶和她寢臥裡的那張美人榻一樣,是特意定做的,非常的大,即便是顧承銳這樣一個大男人跳進去了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擁擠。
眼瞅着他蹦進來的陸拾遺挑了挑眉,纔要再揶揄個兩句,就被顧承銳按到在澡桶邊沿上從頭到腳的當真被他啃了個精光。
等到他們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浴室的地面早已經是一片汪洋。
直接用一塊巨大的薄毯把陸拾遺裹了個嚴實的顧承銳在下人們有些不自然的面色中,神情頗爲從容自若的抱着早已經渾身乏力的昏昏欲睡的陸拾遺回到了早已經換上了全新被褥的牀榻之上。
貼身侍候的丫鬟纔想要湊上來給陸拾遺擦頭髮,被顧承銳擡手製止了。
最後他們只能默默地看着這位未來的帝王眼神格外繾綣溫柔的注視着他懷中依然帶着幾分圓潤的愛人,輕手輕腳的主動爲她擦起了那一頭濃密烏亮的如黛青絲。
顧承銳的動作說不清的溫柔與小心,還帶着幾分戰戰兢兢的意味。
早已經昏昏欲睡的陸拾遺受不了他這磨磨唧唧的行爲,直接擡手在他胳膊上擰了下,“你快點吧,在這樣磨蹭下去,恐怕我就要睡着了。”
“不行,你不能睡!”顧承銳聞言趕忙板着一張臉說:“頭髮還溼着的時候,千萬不能睡,對身體很不好。而且,這是你坐完月子後第一次洗頭,一定要注意再注意。”
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的陸拾遺含含糊糊地附和一聲,算是應了。
可顧承銳還是擔心陸拾遺陽奉陰違,時不時地就會低頭捏住她的鼻子堵住她的雙脣把她給重新弄精神過來。
如此反反覆覆的,終於把陸拾遺給惹惱了。
直接一口咬在他舌尖上。
顧承銳被她咬得嗷嗚一聲,“拾娘,你怎麼咬我!”
他的語氣裡充滿着控訴的味道。
“誰讓你總吵我睡……咳……吵我閉目養神的!不知道我剛纔出了大力氣,很辛苦嗎?”
被他急促打斷睡眠的陸拾遺一臉沒好氣地哼唧兩聲,又衝着他揮了兩下拳頭。
“不想再被我咬,你就給我老實一點。”
……明明出大力氣的那個人是我纔對。
被她咬得說話都有些大舌頭的顧承銳懾於陸拾遺的兇威,只能委委屈屈地如同一個受氣小媳婦兒似的保證絕不會再打擾她。
如此,陸拾遺才勉強重露歡顏的繼續枕在顧承銳結實的大腿上,如同欺壓怯懦長工的地主老財一樣,又一次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地閉上了眼睛。
因爲陸拾遺的威脅,顧承銳再不敢像剛纔那樣把她給惹醒過來了。
好在經過剛纔那一通鬧騰,陸拾遺的頭髮也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在最後接過宮婢遞來的玉梳好好的給陸拾遺梳順了滿頭青絲以後,顧承銳湊到陸拾遺面前,親暱地吻了吻她被他親得有些紅腫的雙脣,輕手輕腳地給她蓋好衾被,下了牀,披散着一頭還在滴水的髮絲,去處理陸拾遺留下的諸多公務去了。
因爲陸拾遺和顧承銳都沒想過刻意封鎖消息的緣故,昭華公主在棲鳳觀生了個女兒的消息,很快傳進了毓京衆人的耳朵裡。
一直都幸災樂禍,盼着這一天的皇帝和皇后聽說陸拾遺居然生了一個女嬰後,頓時大爲掃興。
“怎麼會是個丫頭片子呢!”皇后的語氣裡充滿着惱恨的味道。
她可是做夢都盼着自己這便宜女兒能夠生個大胖兒子出來啊!
皇帝臉上的表情比起她更是要失望無數倍。
他和皇后一樣,也真心實意的希冀着陸拾遺這次能夠生下一個男孩出來!
畢竟一個女兒即便養大了,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副嫁妝就能夠解決的事情,可一個兒子不同啊!
一個兒子完全能夠給他的好‘女兒’和好‘女婿’添很長一段時間的堵!
要是那孩子長大後,不安分,想要和他同母異父的弟弟們搶他好‘女婿’未來身下的那張位置,那就更有趣了!
這九年多以來,被陸拾遺這個不孝‘女’壓得整個人都差點沒崩潰的皇帝,對於自己現在坐得這張龍椅的歸屬權早已經不再抱有任何指望。
沒辦法,誰讓顧承銳只是他的假‘女婿’而不是他的真兒子呢!
如果他有個這樣的兒子,恐怕就是做夢,都會笑醒過來吧。
偏偏,他生的全是一堆窩囊廢!
連自己的父皇被人控制住了都沒發現,還眼皮子淺的一個勁兒地死盯着太子的位置不放,一門心思的琢磨着,要取而代之。
在毓京,並不是所有人都像皇帝和皇后一樣盼望着陸拾遺能夠生一個兒子的!
當大毓朝的文武百官們聽說昭華公主生了一個女兒,就差沒激動得載歌載舞、喜極而泣。
和皇帝皇后一樣,他們也清楚的知道昭華公主這個孩子的性別對他們、對整個大毓朝的將來意味着什麼。
一些和顧承銳當年有過零星交情的官員們,更是用一種很是熟稔的口吻,充滿感慨地對身邊同樣滿臉唏噓的同僚道:“想必遠在龍泉府的敬王聽說昭華公主生的是一個女兒後,也會偷偷的鬆一口氣吧!”
只要是男人就對自己的女人以及自己手中的權勢擁有着極爲強烈的佔有慾,在衆人看來,敬王就算能夠容忍昭華公主給他戴綠帽子,也不代表他能夠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交給一個野種!
這些大臣們雖然還沒有投到敬王的麾下,但是卻已經在腦補如果昭華公主這回生了個兒子,對馬上就要建立的新朝,又將是一個怎樣的打擊了!
已經受夠了朝廷動盪之苦的他們,再不想過這種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了。
在大家暗搓搓的在心裡腦補敬王聽說昭華公主生了個女兒後,可能會採取的各種行動時,他們口中必然不會容忍這一頂小綠帽的可怕顧閻王正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盡情的享受着爲人夫、爲人父的快樂。
對曾經風裡來火裡去的敬王顧承銳而言,在棲鳳觀的這段日子,實在是太過幸福。
幸福得他整個人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如果不是龍泉府的暗龍衛傳來消息說南地出了問題,他根本就不想要在這個時候離開陸拾遺母女身邊。
“本來還打算這回能夠把你們母女倆一起接回龍泉府去的,沒想到……”死拖活賴終於拖過了女兒滿月酒的顧承銳一邊抱着自己的寶貝女兒,一邊滿臉不捨地看着陸拾遺說道。
“夫君,我雖然出了月子,但就我目前的身體狀況而言,到底還是沒辦法跟着你一起趕回龍泉府去的,”
陸拾遺能夠理解顧承銳此刻的心情,但是卻沒辦法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跟着他離開。
且不說毓京這邊還要人盯着,單單是他們才滿月的小閨女就讓他們放心不下。
即便他們可以把孩子交給忠心耿耿的下人照顧,但是在陸拾遺看來,作爲爹孃,既然把孩子生了下來,那麼就應該好好的把孩子帶在身邊。
因爲對孩子們來說,任何地方,都沒有自己父母的身邊更讓他們覺得安穩和可以依靠。
“拾娘……”顧承銳也知道陸拾遺說得很對,但是他的心裡依然充滿着濃濃的不捨之情。
“兒女情長可做不了什麼大事,你與其在這裡糾糾結結,還不如早點回去,儘快解決掉那羣背主之人。”
陸拾遺也有些受不了這生離的滋味。
“等到那個時候,我的身體徹底康復了,小乖乖也更大一些了,你再派人過來接我們,不也一樣嗎?”
“再說了,”陸拾遺話鋒一轉,故意做出一副很是驕矜的表情道:“雖然我向來不注重毓京裡的那些流言蜚語,但是我還是很期待他們主動過來求我,求着我去龍泉府和你繼續做夫妻呢,這麼偷偷摸摸的跑過去,名不正言不順的像個什麼話?”
顧承銳被陸拾遺說服了。
他不再強求陸拾遺這次就跟着他一起回龍泉府,不過他也沒忘記讓陸拾遺答應他一個條件。
“等我回去以後,我會派一些人過來照顧你,雖然他們的實力比起你手下的隱衛差了一大截,但到底出身軍營,又源自於我的一片真心,我希望你能夠收下他們,讓我能夠隨時知曉你的行蹤,否則,我真的不甘心就這麼離開你們母女倆個。”
“你確定你不是在報我現在都還在派人監視你的一箭之仇嗎?”陸拾遺玩味地挑了挑眉毛。
顧承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的看着她回笑了一下,反問道:“要我對天起誓嗎?”
“這倒沒那個必要,”陸拾遺忍俊不禁地輕笑一聲,把顧承銳手裡還依依不捨抱着的小女嬰接了過來,強忍住滿心的不捨,言笑晏晏地說道:“小乖乖來,快跟爹爹道個別,讓爹爹別再傷心難過啦。”
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孃親要抓着自己小肥爪做什麼的新朝未來長公主傻呼呼的咧着光禿禿的牙牀笑,邊笑還邊“啊啊啊啊”的叫個不停。
顧承銳心裡說不出的難受,他用力揩拭了兩下有些溼潤的眼角,牽起他那一匹經過一月的精心餵養依然瘦骨嶙峋的千里馬,一步三回頭的朝着九連山山下走去。
在他走到半山腰,翻身上馬的時候,陸拾遺懷中的小嬰兒彷彿有了什麼預感一般,小嘴陡然一癟地嚎啕大哭!
連與她平時最爲親密的陸拾遺都沒能哄住她。
顧承銳離開後,陸拾遺又過上了與從前一樣的平靜生活。
由於宗人令被禁衛軍抓走的前車之鑑,再沒有人敢跑到陸拾遺這裡來打擾到她的安寧。
這也讓陸拾遺能夠專心的撫養她和顧承銳的女兒。
在陸拾遺認真照顧女兒的時候,回到龍泉府的顧承銳則以雷厲風行的手段,處置、彈壓了好些因爲過上了好日子而變得輕狂驕縱不已的蠢貨,還好好的當了一回爲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爺。
等到他重新把南地打理的井井有條後,他就再次派了使者進京,催促大毓朝的文武百官們,讓他們趕緊把昭華公主給送到南地來。
已經充分領教了一把昭華公主在敬王心中重要性的文武大臣們,在大毓軍隊被匈奴攻擊的節節敗退的情況下,再次求到了陸拾遺那裡,懇請她能夠既往不咎的爲大毓朝貢獻出一份屬於她的力量。
面對一衆就差沒在她面前也來上一回跪宮的老臣們,陸拾遺在經過幾次三番的拿腔作調後,終於勉強同意了大家的請求,決定回到顧承銳身邊去,與他破鏡重圓。
不過,在此之前,她沒有忘記提出自己的條件。
那就是她這次,不僅要自己過去,還要把她的女兒也帶過去。
文武百官在聽了陸拾遺的這個要求以後,幾乎以爲她的腦子出問題了。
她該不會當真愚蠢的以爲,敬王會大度到連她給他戴得這頂綠帽子都接收的眉開眼笑吧?
想到上次陸蕊珠連囍船都沒下,就被敬王毫不留情削了腦袋的恐怖場景,百官們望向陸拾遺的眼神,就彷彿在看一個瘋婆子一樣,充滿着惱怒的光芒。
在他們看來,陸拾遺要作死,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是她不能坑他們啊!
他們現在的日子本來就和放在火上烤沒什麼區別了,要是再被陸拾遺這樣來一下,敬王一個想不開,直接揮師北上把他們團滅了怎麼辦?!
就在大家苦口婆心的想要勸陸拾遺改變主意的時候,三朝老臣蘇老大人在大家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拍板同意了這個條件。
因爲蘇老大人在朝中多有威望,還曾甘冒當今大不韙的去給當時還是流刑犯的敬王送過行,大毓的滿朝文武對其都頗爲尊重。
儘管他們對蘇老大人的這個決定很是不敢苟同,但也沒有當面拆臺,不管怎麼說,蘇老大人對敬王的瞭解可比他們要多得多。
大毓朝的百官們相信,蘇老大人既然會做出這個決定,那麼就證明,他還是有一定把握的——最起碼的,他們不需要再像開始一樣擔憂敬王在看到這頂小綠帽的時候,會直接遷怒到他們頭上呢。
曾經出現過一次的大型送行儀式再次在毓京城出現了。
坐在大紅囍轎裡的陸拾遺百無聊賴地逗弄着懷抱裡睜着一雙黑葡萄眼盯着她看個不停的小乖乖,一心兩用的聽着外面百姓們七嘴八舌的說話聲。
“敬王爺對昭華公主那麼上心,想必昭華公主應該不會落到像昭齡公主一樣的可怕結局吧?”
“不會?要我看,這可難說!誰知道敬王爺是不是故意用這樣的辦法把昭華公主哄騙過去,再對她痛下殺手呢?”
“哎呀呀……你這樣的猜測未免也太可怕了!這怎麼可能呢?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敬王爺還會幫着咱們抵抗匈奴嗎?”
“這我倒是不擔心!敬王爺是一條鐵骨錚錚的好漢子,他是不可能爲了一己私心而罔顧國家大義的,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都覺得,敬王爺恐怕早已經與朝廷裡的那些大官達成了默契,而昭華公主和她生的那個……女兒,就是朝廷裡的大官們主動送過去給敬王爺消氣的工具……”
“不能吧……我的觀點倒是和你的截然不同……我覺得敬王爺是真心的還惦念着昭華公主這個結髮妻子的,要不然根本就沒辦法解釋他這麼多年以來,爲什麼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
陸拾遺聽着外面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吵鬧聲,脣角勾起一抹興味十足的弧度。
也不知道她家傻小子要是聽了這些人對他的編排以後,會怎麼在她面前抱屈。
會不會又像他們這次分開前說的那樣,耷拉着腦袋,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的威脅着要哭給她看。
心思紛繁的陸拾遺在碼頭上見到了過來送行的一衆文武百官。
他們臉上的表情雖然瞧着還算是鎮定,不過從他們那遊移閃爍的眼神中,還是能夠讓人們清晰的感覺到他們心裡的忐忑和不安。
知道這回昭華公主過去再不成功,他們只會死路一條的文武百官們在陸拾遺上船前,鄭重其事地對着她長長作揖,口稱萬事拜託了。
陸拾遺沒有給他們許下保證會做點別的什麼,而是滿臉平靜地朝他們點點頭,抱着襁褓裡的小乖乖直接踩上了踏板。
與陸拾遺早有合作的蘇老大人在這個時候,壓低嗓門對陸拾遺說了句,他一定會守住京城,等着他們歸來。
陸拾遺感念他這麼大年紀了,還要爲了他們夫妻倆的事情而奔波,很是認真地對他的辛勤付出表示了感謝。
心中頗爲受用的蘇老大人聞聽此言,也忍不住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鬍鬚,投桃報李地又對陸拾遺說了句:“小殿下的眼睛當真像極了敬王爺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