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從房裡一出來,就看到飯桌上擺着一道熱氣騰騰的紅燒魚,普普通通一條斤把左右的河鯽魚,煎得焦黃酥脆,擱點醬油紅燒,最後撒上一把蔥花,淋上濃稠的魚湯,色香味俱全。
“這……”
兩口子不敢置信地互看一眼。
“爹,娘,我正要喊你們開飯。”程少瑾左手端着一盤醋溜白菜,右手拎着一砂鍋菌菇豆腐煲從廚房出來,“咱們趁熱先吃起來,鍋裡還燉着雞肉,雞肉比較厚,茵茵說多燉會兒更香更入味。”
“這些……都是茵茵做的?”
程母還能不瞭解自己兒子?回家乾點體力活還行,下廚做飯還是免了,不是把菜炒焦,就是把菜煮老,吃倒是也能吃,但絕對達不到這麼好的賣相。
尤其是兒子手裡這道菌菇豆腐煲,一聽就是新式菜。
結果兒子遞來的調羹,舀了勺豆腐嚐了一口,鮮美得眉毛都要飛起來了。
“好吃好吃!”
“都是素菜,放到一起燉居然這麼鮮!”
“茵茵真能幹!”
程父程母歡喜地對視一眼,感覺撿到寶了。
等到一家人坐下來吃飯的時候,聽兒子說起兒媳婦在墾荒隊的表現,更覺得撿到寶了。
“開墾的荒地,第一年畝產就這麼多?”
“茵茵評上了全國墾荒隊的勞模?”
“茵茵的力氣可真大啊!”
至於兒媳婦是墾荒隊員,而不是他們起初以爲的駐地文職,又有什麼關係!兒子過得幸福就好了!
也不知是兒媳婦帶來的藥油特別管用,還是吃了一頓兒媳婦做的菜心情大好的原因,程母瞬間腰不疼了背不酸了,開心得恨不得昭告天下。
但家裡有雞有魚以及有兒媳婦從北方帶來的筍乾、菌菇、臘雞、臘肉一事,又不想讓鄰居知道,把兩口子憋得不行。
好不容易等到給鄰居分發喜糖的機會,聽鄰居問起新過門的兒媳婦怎麼樣,程母眉開眼笑地說:“你們也知道阿瑾那挑剔勁,能讓他疼到心坎子上的,會差嗎?”
“喲!看你這歡喜樣,想來兒媳婦很不錯?”
何止不錯啊!程母心想,簡直就是個寶藏。
真真稱得上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人美心善、勤快能幹不說,做的菜比飯館大師傅做的都要好吃,力氣還特別大,這幾天在家,和兒子一起裡裡外外把家裡收拾了一遍,每天早晨起來水缸裡的水是滿的、湯罐裡的水是熱的、砂鍋裡熬着粥、鍋裡貼好了餅。可以說,這是她嫁到程家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無所事事。
“總之,我和老程滿意極了了,這不給你們分點喜糖,讓你們也沾沾喜氣。”
“……”
程母在鄰里間顯擺了一通兒媳婦的好不夠,還想去親戚那邊宣揚宣揚。
程少瑾無奈地攔住她:“娘,您不是腰疼嗎?”
“早就好了。”
“……可大伯家離得遠,這冰天雪地的,走着去得大半天,平時你不總說大伯這人只進不出太精明,跟他打交道吃虧的永遠是咱家,反正爺奶不在了,能少往來就少往來,現在怎麼又想着去他家了?”
“平時不往來,但你結婚了麼,這麼大的喜事,總該給他們分點喜糖。上回你堂哥結婚,你大伯孃不也特地跑咱家來顯擺……咳,分喜糖的嗎?”
“……”
程父輕咳一聲說:“你娘既然喜歡,就讓她去吧。我去單位問問公車在不在,在的話,我騎車送她去。”
“……”
這兩口子就真的出發去程少瑾大伯家送喜(顯)糖(擺)了。
留下小倆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笑了。
“好了,我們還是想想回去前,能幫家裡做點什麼吧。”
他倆馬上要回北關了,買到了三天後的火車票,滿打滿算還能再待三天。
這三天裡,兩人合力把家裡家外收拾了一通:能洗的洗了、要曬的曬了,走之前更是給水缸儲滿水、米桶儲滿米、油瓶醋瓶醬油瓶一一打滿。
徐茵還讓程少瑾拿了一條臘雞腿,去外面換了兩斤雞蛋回來,炒了個韭菜雞蛋餡兒,包了一籠屜韭菜雞蛋蒸餃,貼了一鍋韭菜雞蛋餅。裝了一半路上吃,其餘的留給公婆嚐嚐。
到出發這天,程大伯兩口子藉着送行,特地走了半天雪地路,來看了眼被程母吹得天花爛墜的侄媳婦:什麼出得廳堂、入得廚房……這世上哪有真正美貌與賢惠、能幹並存的女人?十有八九是程母在吹牛。
在火車站送行的時候,程大伯孃瞅了徐茵好幾眼,心說相貌倒是真不錯,難怪阿瑾會看上她,至於賢惠就未必了,瞧這細胳膊細腿、嬌嬌柔柔的小模樣,會幹什麼?
等把侄子小倆口送上火車,一行人來到程家,進門就聽程母一驚一乍個沒完:
“哎呀,茵茵真是閒不下來,走之前非要把家裡家外打掃乾淨,還不讓我和老程幫忙。他們小兩口睡的被子也拆了,被面、夾裡洗淨曬乾疊得整整齊齊,被絮也曬透收起來了,這下我和老程清閒了……”
“這孩子!都要走了,還特地花錢換了兩斤雞蛋回來,非要給我們蒸餃子、貼餅子……”
“你們瞧,油瓶、醋瓶、醬油瓶這些瓶瓶罐罐,全都裝滿了,肯定也是茵茵的提議。阿瑾以前回來,頂多給水缸挑滿水,哪想得到這些細節……”
“喲!米缸都滿了!老程!老程你快過來看!兒子兒媳婦自掏腰包給家裡買米了!還買了這麼多!這下肯定把錢花完了……”
旋即傳來程父佯罵實誇的咕噥:“茵茵這孩子,怎麼說都不聽……”
程大伯兩口子互看一眼,心裡酸溜溜的,想想自家的兒媳婦,再看看別人家的兒媳婦……唉!沒法比!
程母看到滿得快要溢出來的米,倒是沒了顯擺的心思,不由替兒子兩口子着急:“這孩子!把錢都用來給我們買這買那了,他們自己吃什麼!剛結婚,手頭不留點錢哪行啊!老程,你趕緊回屋寫封信,給他們郵點錢去,北關那邊日子多艱苦啊,比不得在家裡,身上不能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