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三月天,這是南方的景象。
北關這邊,三月底了依然春寒料峭。
但墾荒隊已經開始工作。
仍然和去年一樣,先把板結的荒地一寸一寸開出來,待四月來臨,春種拉開序幕,再和屯民們一起投入春耕。
肖靜、黃曉紅等幾個回家過年的,這幾天也陸續回來了。
黃曉紅一路上按捺着興奮,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隊友們關於徐茵的身份。
她就說嘛,城裡姑娘哪有這麼能幹的,不用學就會種田種菜,力氣也大得離譜,害得她們這些城裡姑娘總挨隊長罵,動不動就說“徐茵行,你們怎麼就不行了”,搞得好像她們有多麼一無是處似的。敢情是個農村妹!
然而一回來發現徐茵還在,詫異不已:
“徐茵,你怎麼還在這兒?你家裡沒讓你回去嗎?話說你膽子可真大,明明不是咱們墾荒隊的,卻跟着咱們上了火車來了北關。”
“啊?徐茵不是墾荒隊的?”其他人一聽,八卦地圍了過來。
“她不是說過,想爲祖國糧倉出份力。”
黃曉紅被說得眼眶泛紅,帶着哭腔吼道:“行行行!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你們有完沒完啊!”
“……”
“不可能!”黃曉紅急得跳起來,“牛主任肯定說了,我當時都在場呢!”
“打住!”付隊長打斷了她的話,“墾荒隊招隊員,沒有農村、城市之分。只不過動員的時候,面向的是城裡那些尚未落實工作的青年,所以哪怕你當時用自己的身份來報名,組織也不會拒絕你。”
好吧,既然隊長這麼說了,那就繼續保持去年一天三五畝的記錄不去突破吧,這對她來說不要太輕鬆。
今年他們的任務比去年更重。
誠如隊長所說,牛主任從開篇就在誇徐茵,可以說是從頭誇到尾,最後一段則是對他們的殷切期望,整封信念到底,絲毫不曾提及黃曉紅說的這些事。
陸大春應聲出列,拿起信讀起來。
“就是!去年能有2500畝的成績,一半是她的功勞。要不是她看書總結的漚肥法,畝產不會那麼高。看看隔壁清河隊,人比咱們隊多,到頭來分到手的口糧卻比咱們少。說真的,咱們隊要是沒有徐茵,上交的公糧、分到的口糧只會比他們更少。你想想,那種情況,你還有機會回家過年嗎?我聽說只有咱們隊有搭順風車的機會,表面看是隊長爭取來的,可如果沒有墾荒的成績,隊長能有這機會?”
“哎,你們搞錯重點了吧!”黃曉紅提醒他們,“徐茵冒領了其他人的身份耶,否則她是沒資格來這兒的。”
付榮興沉着臉走過來,瞪了黃曉紅一眼:“怎麼?回了一趟家,成長舌婦了?”
何況,徐茵是全隊的領頭羊、主心骨,有她在身邊,大家會覺得特別安心,狼來了都不怕!
而且說不定狼比他們更害怕。
“真的!”付隊長笑了起來,拍拍徐茵的肩說,“所以你不用有負擔。假如真的違背了政策,牛主任第一個坐立不安。你看他都沒在信裡提及,可見已經默許了你的情況。”
“這未免也太……”
女同胞們圍着黃曉紅七嘴八舌說起來。
其他人見隊長生氣了,不敢再逗留,扛着鋤頭、鐵杴開荒去了。
“……”
“嚷嚷啥呢!”
春暖花開,冰雪消融,春耕在即。
這不,自從年前那一次之後,就再沒見到過狼的蹤跡。
“行了。”付隊長不耐煩地說,“你比預期晚回來幾天不說,一回來還找徐茵的麻煩,你究竟是來墾荒的還是來找茬的?還不趕緊給我下地開荒去!”
黃曉紅委屈地撇撇嘴:“隊長你偏心!我明明說的都是真的,你還護着她!這件事牛主任都知道了,他不是還給你寫信了嗎?”
“他是給我寫信了。”付榮興把信掏出來,啪的一聲拍在桌上,“信就在這兒!我是沒看到牛主任說啥不好的話了,也沒提出讓徐茵回去的事,相反一直在誇她。倒是你們,過去一年的墾荒畝數,加起來還沒徐茵一個人開得多,就問你們臉紅不紅?耳臊不臊?”
那廂,徐茵主動向付隊長坦白:“隊長,其實黃曉紅說得對,我確實沒有資格參加墾荒隊,我家是農村的……”
“還有,那次遇到狼羣,要是沒有徐茵,咱們都得完蛋!”
去年好歹是第一年,頭幾個月沒經驗,除徐茵以外全都在摸索中,墾荒畝數少情有可原。
墾荒隊員結束每天的任務,都累得要命,哪還有精神聊天。
“真的嗎?”徐茵雙眸晶晶亮地看向隊長。
付隊長氣笑了:“我還能騙你不成?大春,你給大夥兒念念這封信。”
“哈哈哈!你有去年的勁就夠了,別太拼!太拼傷元氣。再一個,大夥兒也跟不上你的步伐啊,到時候只能望塵莫及,更傷他們自尊。”
徐茵鬆了口氣,俏皮地向隊長行了個軍禮:“徐茵向組織報到!從今天起,我會更加努力,擼起袖子、甩開膀子、邁開步子加油幹!”
黃曉紅捱了一通批評,捂着臉嗚嗚地哭着跑開了。
可饒是那樣,到年底也開出了2500畝的亮眼成果。今年要是連這個數都達不到,那可就丟臉了。
這麼一想,大夥兒不禁對黃曉紅有了意見:
“曉紅,徐茵就算借了別人的身份,你也不應該戳穿,她走了對咱們有什麼好處?”
“那她來這兒幹嘛?”
黃曉紅懵了:這是咋回事?
她當時親眼看着牛主任坐下來寫信,寫完裝信封裡當場讓部隊同志捎來的。
屯民們都說,打從來了徐茵,這一片的荒漠狼,都不敢進屯禍害了。
如此一來,圍繞着徐茵的那點八卦,隨着春耕如火如荼的開展,漸漸地消了下去。
遠山縣的徐家二老本以爲小女兒想必能趕在年前回來,都想好怎麼安排這個大年了——讓小女兒留在家看顧三胞胎,他們兩老去隔壁老大家過年,回頭給小女兒帶倆饃饃、湊碗菜就行。
結果別說過年,一直到陽春三月該下地春種了都沒看到她的身影,不禁又氣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