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茵接到這個重任,倒也不是很意外。
婆婆若是個看重權力的人,就不會任由二房擱那蹦躂了。
何況薛府還沒分家呢,東院能有多少事需要自個拿主意啊?
不外乎就是老太君壽辰到了,給她送什麼賀禮?二爺又添子嗣了,洗三滿月抓週送什麼?老太君的侄女明夫人身體抱恙,需要探望並送點什麼藥材……總之都是對府裡內部的人和事。
對外,肯定是由當家的老太君做主決策的嘛。
從婆婆手上接過了東院的管事權,徐茵就大刀闊斧開始整頓了。
首先,調整各個院落的下人配置,閒置人員一律編入掃灑隊——清理枯萎的花草、清除荷花池周邊的雜草,清掃四通八達的廊道、石徑。
未免掃灑隊成員彼此推諉,她把東院所有的公共區域劃成包乾區,包乾到人、責任到人,她會不定期進行抽查。
其次,她問庶弟庶妹可有空:“你們隨我一起,對東院所有院落進行一次全面排查,佑鑫,你負責記錄排查發現的問題,列成清單交給二夫人派來修繕的人,記得謄抄一份留底,等他們修繕完畢,我們再照着清單上羅列的問題一一覈對檢查,看是否修繕到位。”
薛佑鑫是薛昭瑾的庶弟,今年十二歲,目前在官學讀書,今日休沐,來給嫡母請安。
聽完徐茵的吩咐,他明顯一愣,不敢相信大嫂會差他辦事。
且不說他還不到擔事的年紀,就算年歲到了,身爲庶子,嫡母不克扣他的衣食住行已經很感激了,像他有幾個同窗好友,在嫡母底下討生活,日子可艱難了。
遠的不說,就說西院的薛佑晟,二夫人防他跟防賊似的,大夫人雖不怎麼管他們幾個庶出的子女,但起碼不像二夫人那麼防備,在他看來着實很不錯了,豈敢奢望幫府裡辦事?
鍾敏華也詫異地看了兒媳婦一眼,不過既然把東院的管事權交給兒媳婦了,她心裡再納悶,也識趣地沒問,相反還說了句:“你們大嫂既然這麼說,自有她的用意,且聽她吩咐就行了。”
“是!母親!”薛佑鑫惶恐地做了個揖,“但憑大嫂差遣!”
徐茵就是想讓他們參與進來。哪有長嫂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庶弟庶妹卻萬事不操心?
再說有了參與感,纔會有責任心。人人都把東院當家,家也纔會越來越好不是?
“大、大嫂,您看文蘭能做些什麼?”
薛昭瑾的庶妹薛文蘭估摸是被她生母柳姨娘掐了一把,鼓起勇氣小聲詢問道。
要說她公公的這兩房妾室,相貌沒得挑。
男人納妾,一般先看臉,其次看屁股,長得好屁股翹,既能勾起男人那方面的興致,又能生育,達成這兩項條件即可。
不像正妻,要看家世、人品、有沒有持家的能力,當然,能不能生育也很要緊,不能生,最終的結局也只有下堂。除非孃家門第煊赫,能穩坐正妻之位不下堂,但也會迫於無奈同意男人娶平妻或是從其堂兄弟家過繼個子嗣。
說白了,這個時代的男人,娶妻納妾的真正目的,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家族,爲了傳宗接代。歸根結底還是工具人。
婆婆的工具人夫君去世以後,他的兩房妾室也沒機會蹦躂了,生怕落得和老太君對付老太爺留下的那幾房妾室一樣的結局——
老太君熬走老太爺、翻身做了薛府最高權威的主人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幾房礙眼的妾室趕離了府。 當然,面上不說趕,只說把她們安置到了城外莊子上,讓她們頤養天年。
但莊子上什麼生活條件啊,除了旱地就是水田,一大早雞鴨鵝就喔喔喔、嘎嘎嘎地叫起來了。環境髒亂差、吃食也不精細,哪能和薛府比?
是以,兩房妾室見老爺死了,立馬安靜得跟鵪鶉似的,縮在自個小院裡,幾乎足不出戶,生怕被主母想起來也把她們趕去莊子養老。
薛佑鑫的生母馮姨娘,倒是在大公子墜馬昏迷後,起過一點小心思:
老爺去世得早,子嗣單薄,大公子若長睡不醒,主母膝下也沒別的孩子,她的鑫兒是不是有機會成爲東院下一個男主人?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冒了個泡,就被她狠狠壓下去了。
主母的孃家人可不是普通人,連老太君見了都要客客氣氣招待,豈是她一個小小的妾室敢得罪的?老爺在時,有他護着,老爺不在了,她若敢冒出一丁點與主母作對的意思,絕對被丟去莊子自生自滅,甚至還會連累鑫兒。
馮姨娘想通以後,就沒搞過任何動靜。
柳姨娘也一樣,但剛剛實在是忍不住了,才掐了薛文蘭一把。
這丫頭也不知隨了誰,膽小怕事得很。要是不推她一把,以她這副看到生人就像老鼠見貓就躲的怯懦性子,留到十六恐怕還在閨中,那豈不是完蛋?
徐茵雖沒柳姨娘想得那麼遠,但弟弟都下場了,妹妹也別想跑。
這不,早茶散會,她就帶着薛佑鑫和薛文蘭,挨個院落走了一圈。
不論住沒住人,全都做了排查。
幾乎每個院落都有問題,有的是椽柱有蟲蛀現象;有的是牆皮蹭掉了灰露出青磚,磚縫又被蛇鼠鑽進鑽出蹭成了一個洞;還有的客院因長久沒住人,房頂漏過雨、牆皮都發黴了……
徐茵讓薛佑鑫拿着紙筆一一記下來,他的書童端着硯臺伺候磨墨。
每個院落一張紙還不夠寫,可見大大小小的問題還真不少。
這麼一圈走下來,花了整整三個時辰,午飯都耽擱了,不過也讓庶弟庶妹對自己的家有了一個更爲全面的瞭解。
徐茵留他們一起吃飯,席間說道:“這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是拿出針對這些問題的解決方案,然後就是盯着匠人修繕了。考慮到佑鑫平時要上學,他不在府裡時,還得文蘭你多費點心。”
“我、我嗎?”薛文蘭都結巴了,“我、我不行。”
“怎麼不行?你挺好的呀!”徐茵猛誇對方,“方纔我忘了好幾處,都是你做的補充。連佑鑫都誇你記性好。再說,不還有我嗎?我只是要忙別的事,不能時時刻刻到場盯着,所以才拜託你。若遇到難題,隨時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