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其他大廠的領導層耳朵裡,他們也好奇了,也派秘書來買餅。
這時候,紡織廠廠長發現自家廠門口就有徐氏餅攤的分攤,笑得合不攏嘴,別人需要派秘書跑老遠的路去買,他在廠門口就能買到。
於是關切地問烤餅煎餅手腳不停忙得滿頭大汗的馬建兵:“小夥子是個有本事的,怎麼不考慮在我們廠旁邊租個門面做長期生意呢?這樣不用每天兩趟出攤、收攤了,也不用擔心風裡來雨裡去。”
馬建兵受寵若驚:“我、這、剛開始……”
“哈哈哈!也對!創業嘛,總有個過程!好好幹!我看好你!肯定能有一番大成就!到時候租門面了考慮我們廠附近啊!”
廠長拍拍他的肩,提着剛出爐的燒餅、醬香餅心滿意足地走了。
馬建兵從圍着攤買餅的紡織廠女工口裡得知,剛纔和他說話的人是她們廠長,瞬間像打了雞血。
自動忽略了廠長的最後一句話,滿腦子都是:堂堂廠長誇他有出息、將來有大成就呢!
於是更賣力了!
徐茵見舅舅這段時間不用她提着胡蘿蔔揮着小馬鞭連哄帶騙恩威並施地催,就很自覺,漸漸放手讓他一個人負責攤子,她不可能天天陪他烤餅、賣餅,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是時候放他自己幹了。
不過徐瀟依然跟着,幫忙收收錢、找找零,萬一有點啥苗頭也好早點讓她知道,然後及時摁滅。
想到弟弟九月份開學要上小學了,學校好像還沒落實。
她這幾天開始專心跑這個事。
抽空還把一樓南窗對出去的一小溜地,歸整成了兩小塊,離屋檐近的這邊鋪上了工地淘汰的碎磚塊,用來堆放兩口燒餅爐子和裝煤球的竹筐,屋檐上支了幾根木條,釘了個簡易的擋雨棚,下雨天也不愁沒地方放。
靠院牆那一側的地被她開出來種了菜。
除了蔥薑蒜等餅攤常用的調料外,還種了幾樣時令蔬菜,地面種茄子、蘿蔔、空心菜,竹竿搭起來的架子上攀爬着絲瓜、葫蘆、長豇豆,緊挨着院牆還種了兩顆扁豆,開花的時候,牆裡牆外都是紫色的扁豆花。
十平米左右的一小溜地,被徐茵利用得相當充分。
倒是家門前的地臺,別人都用來種菜,她用碎磚鋪了個不沾泥的小平臺,白天晾曬衣服、被子,晚上放把躺椅乘涼。
四周留了一圈泥地,用竹條編了個窄窄的小花圃,種上薄荷、迷迭香、艾草等既能用作食材、又能驅蟲防蚊的香料作物。
起初大家沒留意,畢竟都忙啊,有的忙着上班、有的忙着出攤,直到種下去的花花草草、蔬菜瓜果長得比較茂盛、甚至開花結果時,筒子樓裡的鄰居們才赫然發現:老徐家的小院子打理得真不錯啊!
這天中午,馬春芳提着一桶天井接的自來水滿腹牢騷地邁進家門:
“焦冬梅可真好意思,居然讓我送她一株薄荷,說是她家最近老有蚊子,想用薄荷熏熏。有蚊子你倒是點蚊香啊,哦,蚊香捨不得用,來問我討薄荷。我要是給了,其他人來問我要,給還是不給呢?這個要、那個要的,咱家的薄荷還有的剩嗎?本來就沒幾株……”
徐茵沒想到幾株薄荷也能引出一場牢騷官司。
但馬春芳女士的擔憂不無道理,這次焦冬梅問她討,她若給了,其他人也來問她討了,給還是不給呢?
筒子樓那麼多鄰居呢,人人都來薅一把,她家本就不大的小地臺能被薅禿咯。
於是給她媽出主意:“媽,你就說薄荷很容易種,我這兒還有些種剩的薄荷種子,她家想種可以送她幾粒。”“薄荷種子真的很便宜?”馬春芳着重關心的是這個。
徐茵失笑道:“是的。”
“那行,看在多年老鄰居的份上,一會兒碰到我跟她說……算了,不用問了,直接給她幾粒得了。我還要補覺,傍晚好精神抖擻地出攤呢,可沒工夫一趟一趟地跑。”
於是,馬春梅把水桶一放,接過徐茵用裁下來的一小片報紙包着的五六粒薄荷種子回了趟天井,一把塞到焦冬梅手裡:“喏,你不是想種薄荷嗎?我家茵茵說,她買的種子還有得多,送你幾粒,不客氣!”
說完就走了。
焦冬梅:“……”
她哪是真心想種薄荷,無非是見徐家門前狹長的一圈花圃長勢這麼好,羨慕嫉妒才臨時起意開口討的。
當時想着馬春芳要是真給她一株薄荷,不要白不要;不給的話,就有話跟其他小姐妹嘮了:生意好了掙到錢了就是不一樣哈,多年的老鄰居了,連株薄荷都不捨得給。
沒想到馬春芳去而復返,給了她幾粒薄荷種子。
“……”
好氣啊!
氣死人了!
她要種子什麼用啊!
她又不會種!
她家也沒人會種這些花花草草!
嬌嬌前陣子種了盆銅錢草還曬死了呢。
其他婦女羨慕地說:
“還是老鄰居關係好啊,有種子只給冬梅,不給我們。”
“冬梅和春芳好像是同年進廠的吧,又貼隔壁住了這麼多年,感情比我們肯定好。”
焦冬梅訕訕一笑:“那是你們沒問她討,討了肯定也會送你們幾粒。”
“說起來,老徐家這兩間房子還真買對了,聽廠辦的小何說,九月份開始,廠里正式要實行房改房了,咱們住的房子,要麼掏錢買下來,要麼就得退還給廠裡,給那些願意掏錢買的人改善住房環境。像冬梅你家那麼有錢,肯定會再買一間的吧?”
焦冬梅聞言,心裡有苦說不出。
她正常在上班,這方面消息自然比樓裡這些下崗職工更加靈通,有錢早就響應廠裡的號召——買下住着的這間房了,哪用等其他人提醒。
這不是拿出三萬塊借給廠裡渡難關以後,家裡沒存款了。
別說大幾千,大幾百都湊不出。
日子過得還沒以前輕鬆,煤氣用完了要等工資發下來纔有錢去灌,可即便家裡不開火,三餐都去食堂買,水總要喝啊,只能生煤爐子,樓道里煙熏火燎惹得鄰居抱怨不說,煙還往屋裡鑽,別提多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