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茵把人帶到藥廠食堂下方的地窖,這裡用來堆放一些屯糧、乾貨,平時不會有人進出。
這條密道是趁地下兵工廠開建時添的,想着萬一有什麼事,總不能暴露她在休息室的密道,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你們在這裡安心等一會兒,我去通知人來接應你們。”
徐茵在地窖裡找了個醫藥箱,給趙世武做了個簡單的消毒和包紮,喂他吃了兩粒消炎藥,還給他們拿了些乾糧和水,然後匆匆從地道折返,回了藥師庵。
“主持,他們……”
“放心,我親眼盯着他們出村,朝進城方向走了,想來是去城裡找大夫了,肯定不會再回來連累我們。”
“……”
誰在問這個啊。
徐茵打了個哈欠:“行了,天不早了,都熄燈睡覺去吧。”
大家準備散去,忽聽庵門再次被急促敲響。
這回比先前沒禮貌多了,不僅有人捶門,還有人拿腳踹,徐茵帶着尼姑們下來,打開庵門,神色無悲無喜地睇着外面一羣拿槍的人,合掌唸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佛門聖地,還請諸位莫要大肆喧譁。”
“有沒有看到幾個陌生人來這裡?其中一個受了傷瘸了腿。”爲首的軍爺不耐煩聽那些佛語,沒好氣地問道。
“的確有幾位香客來投宿,但都是男子,我們藥師庵歷來接收的都是女尼,雖然我佛慈悲,但到底男女有別,遂沒收留他們。”
“此話當真?”
“出家人不打誑語。”
軍爺的目光在徐茵臉上逡巡了一遍:“你年紀看着很輕,是這個尼姑庵的主持?”
“正是!”徐茵睜眼說瞎話,“本庵選主持,歷來憑誰的拳腳工夫厲害誰當選。”
“……”
她身後的女尼們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敢擡頭與軍爺對視,生怕泄露了不敢苟同的眼神。
軍爺卻來了興致:“這麼說,你的拳腳工夫很厲害了?”
“出家人慈悲爲懷,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隨意動手。上次動手,還是張大帥三姨太的侄子來本庵鬧事,被本主持一腳踹下了山腳。”
“……”
這話聽着怎麼那麼像下馬威。
軍爺身側眼神猥瑣、卑躬屈膝的中年男人接了句:“好像是有這麼個傳聞,張大帥府裡出事那天,他三姨太的孃家侄子不曉得被誰踹傷了,肋骨斷了兩根,內傷也不輕。”
“……”
軍爺表情訕訕地收回想讓徐茵露一手的話,隨後帶人進去搜了一圈,確定沒搜到人,這才假客氣地朝徐茵拱拱手,說了句“得罪了”,這才離開。
庵門重新合上落栓,一衆女尼拍拍胸口,表示剛纔很心慌。
“幸好聽主持的,沒收留那些人,否則……”
“對啊,那幾條狗好可怕,到處嗅來嗅去的,看得我緊張極了。”
這一刻,她們才意識到,主持方纔攆人是真的爲她們好。
枉她們還在心裡腹誹:主持原來也這麼貪生怕死、冷血無情……
徐茵沒管她們複雜的心理活動,她回到自己房間,佯裝休息,熄了燈換了衣服,從地道去了藥廠自己的休息室,以徐進步的身份,去地窖裡把五人接了出來。
鄧純恩認出徐茵:“您是徐氏藥館的東家徐大夫?”
“你認識我?”徐茵一邊給趙世武檢查傷口,方纔只是做了個簡單包紮,這回拆掉紗布做了仔細檢查,發現傷處有化膿現象,而子彈還嵌在肉裡面。
她當機立斷:“揹他去實驗室,那裡是無菌環境。如果想保住這條腿,儘快手術把子彈取出來。”
幾人面面相覷。
“怎麼了?”徐茵奇怪地看他們一眼,“麻溜點,時間不等人。”
“您、您看出這是槍傷了?”鄧純恩有些侷促,“我們……”
“不用跟我解釋,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應該做的。”徐茵收起醫藥箱,示意他們背上趙世武,跟她去無菌室。
“廠裡現在就我一個人,工人早就下班了,爲了不惹人注目,我先不開燈了,你們跟着我,走得小心點別碰着了,等進了實驗室我把窗簾都拉上了再開燈。”
實驗室的窗簾是她問系統商城兌的遮光簾,拉上以後,不僅能遮外面的光,裡面的光也映不出去。
準備妥當,她換上無菌服,給趙世武打了一劑局部麻醉針,拿金針封穴止血後,幫他把小腿肚裡的子彈夾了出來,接着縫合傷口、上藥、包紮,整個手術過程還不到十分鐘。
鄧純恩幾人在無菌室外面隔着玻璃牆看得瞠目結舌:
“中醫大夫居然會取子彈?”
“徐大夫好厲害啊!我想成爲他那樣的人!”
“我也想成爲他那樣的人!”
“……”
“好了!”
徐茵脫掉無菌服,走出來跟他們說:“他的腿這幾天需要靜養。隔壁的機械廠也是我的,目前還在招人,你們如果無處落腳,可以在我這裡上幾天班,包吃包住,工資按天結算。”
幾人點頭如搗蒜:“我們願意!”
“那行,我帶你們去員工宿舍。”
徐茵帶他們去的是沈家兄弟住的那棟獨立小樓,進出需要鑰匙開門,安全係數相對比較高。
趙世武在這裡養傷,其他四人戴上口罩跟着沈南意去機械廠上班,做的砂紙拋光或擰螺絲,都是簡單容易上手的活。
這期間,徐茵發現鄧純恩有一次在下班後,混在一大波下班回家的工人隊伍裡,出了廠、進了一次城,又於次日早上和其他工人一起踩着上班鈴聲進廠,她猜到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他進城是去幹嘛的,所以睜隻眼、閉隻眼假裝沒看到。
沈西瑾找她開碰頭會時,冷不丁問了句:“你支持起義?”
“……”
徐茵:“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沈西瑾:“……”
你就裝吧!
他手肘支在陽臺欄杆上,眺望着遠處的樹林:“你要是支持起義,我的那部分也不往外賣了,都留給你。”
徐茵:“……”
這傢伙是在試探她吧?
“行!那都賣給我。”
“所以,你要這麼多槍械,真不是起義?”
“說了不是。”
“……”
徐茵回了他一個無辜的眼神。
她就是個希望祖國母親早日結束苦難、奔赴黎明的熱血青年,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