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被趙燕兒的下場嚇得直哆嗦。東十二間有其他姑娘看了，只是唏噓。
“成了武人就是如此，命不算自己的了。武人死了、殘了，官老爺們也不會管。咱們這些外門弟子還好，內門弟子常年就有死人的。”
方晴聽了直接哭了出來，嚷着要回家。
寧語蘭沒安慰她。她自己也在心驚肉跳呢。
趙燕兒進入七星門十多年，寧語蘭入七星門也有近十年，看過死了的武人，也看過離開七星門的武人，可自己認識的人裡面，還沒有如趙燕兒這樣下場的。像剛纔那人所說，外門弟子的情況還好，正常來講，就是做做雜活，不受待見、沒有前途，屬於普通人和武人中間的灰色區域，不像武人那麼危險，又比普通人有幾分臉面。
寧語蘭做夢都想要進入內門，成爲真正的武人。她只想象過自己如何成爲人上人，回到那個將自己當牛馬使喚的家裡面，讓自己的兄弟們對自己諂媚討好，卻沒想過武人是會殘、會死的。
外門管事陰着臉到了東十二間。姑娘們全都噤聲了，只有方晴還在嚶嚶哭泣。
“七星門可不是牢獄，你們這些外門弟子想走的，廢了功法，現在就能走。別哭喪似的，晦氣！”管事冷哼一聲。
方晴擡起淚眼，激動地問道：“我、我能走？”
“廢了功法就能走。”管事重申了一遍。
這世界只有廢功法一說，沒有廢修爲的。已經修煉到了武人、武士等級，被廢了功法，就好似遊戲角色沒了技能、沒了經驗條，一輩子就固定在那階段了，沒有天材地寶，就不能再進一步，也不可能有什麼攻擊手段。而且被廢了功法的武人就好像受了刺面的刑罰，其他武人看了，就知道這人是犯了大錯、得罪了大人物，唯恐避之不及，碰上品行低劣的，還要踩上幾腳。若是回到世俗中去，當個普通人，那當然是沒有影響。只是，在這個世界，武人高人一等，任何有點兒理智的人都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從雲端跌落到泥地裡。
方晴年紀小，還不懂這些，只是被嚇破了膽。聽管事這麼一說，她忙不迭地就點頭了。“我要走！我現在就要走！”
管事冷笑，對方晴招了招手。
寧語蘭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剛纔開口的姑娘叫了方晴一聲，見管事不阻攔，便說道：“小晴，你想清楚了，廢功法可不是小事情，你家裡……”
方晴腳步躊躇，下意識看了眼寧語蘭，見寧語蘭不說話，她想了想，堅定地走向了管事。
管事懶洋洋地說了句：“跟我走吧。”
廢功法這種事情，當然不是一個外門管事能做的。七星門有專門行刑的長老，都是因爲年老從星主位置上退下來的人。
管事帶着方晴走了，東十二間有了小小的嘆息聲。可說到底，她們這種淡漠的師門關係，讓她們不可能對同屋的師姐妹有多少關心。
東十二間的人再見到方晴，是翌日清晨。方晴奄奄一息地躺在草蓆上面，被扔在了七星門口。管事招了幾個外門的壯漢，將方晴送回她村子去。
“七星門已是仁至義盡，你可得記着這份情。”管事耷拉着眼皮，扔了塊碎銀子給那些壯漢，當做這一路的路費。
廢功法哪是好受的？這就是走一遍鬼門關，體質、修爲差的，就此一命嗚呼也不奇怪。
寧語蘭握緊了拳頭，心中升騰起一陣無力和憤怒來，不爲方晴，而是爲了自己。
洛凌搖身一變，成了內門弟子，短短時間內，實力就提升到了能輕易重傷趙燕兒的程度，她的一句話就讓趙燕兒墮入地獄，又引發了方晴的悲劇。
要說這事情的源頭，是寧語蘭若有意似無疑的挑撥，她也有機會攔住傻乎乎的方晴。可在寧語蘭看來，這些事情都是因洛凌而起。
爲什麼洛凌能那麼幸運？
寧語蘭不甘心，和趙燕兒一樣不甘心，但她比趙燕兒聰明。
有了趙燕兒和方晴這件事，寧語蘭這日去天川星當差的時候，就有心要見一見洛凌，想着和她說上兩句話。她現在不敢貿然行動了，決定還是藉助洛凌進入了天川星，再做其他圖謀。
可寧語蘭一整天都沒見着洛凌，花了幾天時間旁敲側擊打聽，方知洛凌閉關了，要衝擊武士的等級。寧語蘭心裡又是一陣情緒翻涌。她咬緊了牙，擠出了一絲喜色，好似在爲洛凌高興。
內門管事看好洛凌，寧語蘭一番打聽落入了他耳中，瞧了兩日，當寧語蘭是來抱大腿的，就扔一邊不管了。
王無極外派出去有任務，洛凌閉關不見人，寧語蘭一時間又回到了洛凌來之前的狀態，是衆多外門弟子中的一員，想要進入內門，卻毫無頭緒。
這日，寧語蘭從天川星迴東十二間的路上，看到了一個行跡鬼祟、沒穿七星門弟子服飾的男人。她皺起眉，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人只是個普通人，便跳出來喝了一聲：“你是什麼人？居然敢擅闖七星門！”
蘇風嚇了一跳，身體僵硬，露出一抹唯唯諾諾的笑容，“這位姐姐，我是來做工的，一時迷路，可不是擅闖七星門。”
寧語蘭上前兩步，又猛地停住腳步，以袖掩鼻，厭惡地問道：“你是做什麼工的？”
來七星門做工的普通人，只有給廚房送菜的、給門派送日常用品的纔對。那些人都是走固定的角門，進不了七星門內。再者，這人身上一股味道，上不得檯面，七星門怎麼會招這樣的人來做工？
寧語蘭眼神閃爍。抓着個小賊，也算是一件功勞，能在管事面前討個好吧？不，或許這樣做，就得罪了門房的人。那兒的差事有油水，都是世俗的大商人送了自家的子弟來做，有機緣的還能在那些內門弟子、星主、門主面前露個臉。寧語蘭盤算着如何處置蘇風，已是將他當做個物件，就看要賣給誰了。
蘇風見寧語蘭嫌棄的模樣，臉色漲紅，不想說，但瞄見寧語蘭那眼神，打了個激靈，忍着羞辱回答道：“我是倒夜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