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講完，秋家人還不能回過神。
良久，秋父問道：“秋珺她……還在學校裡？”說到最後一個字，這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聲音都哽咽了。
秋母搖晃着站了起來，“我要去見見她。秋珺，秋珺，我的阿珺……”
“媽媽！”秋珺哥哥連忙扶住秋母。
“我來找幾位，也是覺得你們應該見一見她，和她告別。”洛凌輕聲說道。
秋母已經泣不成聲，只喃喃說着要去學校。
秋父抹了把臉，“嗯！我們去見秋珺！”
決定下來，兩家的司機就送了五人去了學校。
校長正焦頭爛額呢，知道秋家的人來了，就以爲是來找他來討要說法的，立刻有些慌。
這事情他已經上報給了董事會，蔣家出面，正在和衆董事會成員溝通，暫時還沒定論。
洛凌之前在車上就有接到蔣忠國的電話，她將自己對警察的說法說給了蔣忠國，但提了一句姬若蘭，“這事情那麼古怪，時間上還那麼巧，我覺得很有可能就是姬若蘭做的。”
電話那頭的蔣忠國很憤怒，覺得姬若蘭祖孫倆真是蛇蠍心腸，太過惡毒。他讓洛凌自己小心，就去校董事會處理這事了。
洛凌要應付校長很容易，秋家人滿心都是秋珺，也沒心思和校長計較。校長鬆了口氣，給幾人大開綠燈，還值班老師幫着守住教學樓的正門，別讓人去打擾。
值班老師都快嚇死了，哭喪着臉去當門衛。
一行人到了教室，一開門，就感受到有風拂面。窗戶邊站着一個少女，背影秀氣美麗，長髮飄飄，露出纖細而白皙的脖頸，更顯柔弱之美。
“阿珺……”秋母一下哭了出來。
秋珺僵在那裡，緩緩將頭轉了過來，看到自己的家人，瞬間就淚盈於睫。
洛凌和克雷格退了出來，將空間留給這生死相隔的一家人。
“你是不是有超能力？”克雷格終於開了口，說出來的話還非常無厘頭。
洛凌擡頭看向克雷格，就看到了認識克雷格三年來，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複雜之色。她有點兒想不明白克雷格這神情的意思。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也不會對你家人說的。”克雷格鄭重其事地承諾，“你也不要因此而疏遠我，我不會歧視你的。不管你的超能力是預知未來、感應過去，還是與鬼怪溝通，我都是你的朋友！”
洛凌大囧。
克雷格大概在之前腦補了一部好萊塢大片，將洛凌想象成了身負超能力而看到世界醜惡，被親朋好友嫌棄的可憐少年。估計他這會兒已經將洛凌對人的冷淡當做是一種可憐可愛的習慣性自我保護了。
“你想太多了。”洛凌無力地說道。
“你不用再瞞着我了。”克雷格對自己的腦補有着堅定的信念。
洛凌沉默，幾秒後嘆氣道：“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訴你。這一切的開始是我四歲的時候。”
克雷格全神貫注地傾聽。
“我四歲的時候爺爺過世。你應該知道我們東方人有關死亡的信仰中，有地府和轉世投胎這麼個存在。在東方還有一種說法，叫頭七回魂，也就是說，死者在死後的第七天，魂魄會回到家中，和家人告別。我那時候還小，大概就是因爲這樣，我看到了我爺爺。不久後，我奶奶也去世了。家裡面陰氣重，我就一直受到了影響。”洛凌吹牛都不打草稿，按照故事的邏輯，將自己的“超能力”編了一下，再套上了武俠小說開創的經典梗，“之後有一天，我被一個老道士攔下，他看出了我受陰氣影響後的特殊體質，就將我收爲徒，不斷找機會教導我法術，我就成現在這樣了。”
洛凌講得乾巴，但耐不住克雷格早就自己腦補過一番，此刻一聽，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蕩氣迴腸的劇情，想要給洛凌來個大圓滿結局，“你就準備一直瞞着你家裡面？我看你家應該挺容易接受這件事的。姬若蘭不就被你家接受了嗎？”
“那你也看到姬若蘭是什麼樣的人了。”洛凌說道，“而且我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小時候不懂事就罷了，現在長大了，我可不想當什麼陰陽先生。那個職業不好做。你就看姬老太祖孫，一家子就剩下兩個人相依爲命。我那個師父也是自小孤苦伶仃，跟着師祖學習，後來師祖在他成年前也死了。就是他，也在好幾年前突然間音訊全無，估計也是去世了。”
克雷格理解地點點頭，“高危職業啊。你當長子的確不該做這一行。”
洛凌眼皮跳了跳。
“那你這次……”
洛凌嘆了口氣，“姬若蘭盯上了我家，我不能不管。正好有遇到了秋珺和楚澤濤……”頓了頓，“我既然能管，就不能坐視不管。”
其實洛凌心中五味雜陳。
莫小小如何，洛凌不知道，但秋珺在蔣牧海那一次過得挺好的，在國外結婚生子，生活美滿幸福。莫小小即使家族破產，也沒有在這時候被楚澤濤污衊，推下樓摔死。
她們倆會有如此遭遇，說穿了還是因爲洛凌這個神靈。她不按照蔣牧海的人生軌跡做事，事情就發生偏轉，姬若蘭的人生因此改變，也因此害死了兩人。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洛凌倒不是因此心存愧疚。她很理智。殺人的是姬若蘭和楚澤濤，不是她，她從沒想要害兩人性命。但洛凌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漠視兩人的死亡。
洛凌現在不能算是神界的純新手了，可面對這種改變別人命運的結果，她還是會覺得彆扭。換作時之境，或者任何一個神靈，大概都會毫無壓力吧。
教室門被打開，秋珺哥哥面無表情地對洛凌說道：“我妹妹有話和你說。”
洛凌和克雷格走了進去。
秋珺臉上掛着笑容，眼圈還紅着，但看起來比之前要精神好。
“謝謝你！”秋珺說道。
洛凌怔住了。她被許願者道謝過多次，秋珺又是一副鬼魂的模樣，洛凌在那一瞬間都以爲自己在面對一個許願者。
“謝謝你，蔣牧海。”秋珺重複了一遍。
洛凌微笑，“不用客氣。”
“我要走了。再見了。”秋珺的語氣中泄露出一絲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