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抹掉了臉上的血跡，緩緩擡起頭，正好看到站在天台邊緣的少女身影。
明明有風，校服裙襬卻垂着不動，那個女孩的面容也模糊不清。她退了一步，洛凌就看不見了。
“啊……”克雷格半晌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發音，怔怔看着離他只有兩米遠的身體。
楚澤濤很幸運，身體着地，吐了血，肋骨從身體裡刺出，但他並沒有死。他手上還握着一些紙，被自己的血液染紅，看起來格外刺目。
“他……這……”克雷格難得結巴了，平時的嘴皮子功夫蕩然無存。
“叫救護車吧。”洛凌淡淡說道。
克雷格張了張嘴巴，有些手忙腳亂地撥打了急救電話。
洛凌垂眸看着楚澤濤。
她倒是不怕看到血淋淋的傷口。事實上，她已經看到過好幾次慘不忍睹的屍體了，最近一次看到的蔣牧海更是“箇中翹楚”。
洛凌的視線移到了楚澤濤的手上。
這個位面的鬼魂不會存在很長時間。那種千年厲鬼更是無稽之談。能逗留在人間十年的，已經是這個位面的厲鬼了。
莫小小死了有兩個多月，只會逐漸失去清醒的意識，變得狂暴。她的力量也會以拋弧線的走勢，由弱變強，再有強變弱。
按照洛凌從那個陰陽先生那兒知道的知識，莫小小突然對楚澤濤動手，肯定是有原因的。楚澤濤做了些什麼，刺激到了莫小小，也是正巧趕在週末，教學樓內沒人，讓莫小小可以肆無忌憚地動手。
但她失敗了。
或者，並不算失敗。
腳步聲響起，有人從走道另一頭過來。
校長和好幾個穿制服的警察看到這一幕都傻了眼。
“這是怎麼回事？”校長顫抖地問道。
“不知道，我們正好看到他掉下來。”洛凌指了指上頭，“已經打電話叫救護車了。”
校長快要暈厥了。
警察是爲了秋珺的屍體而來，此刻卻碰到了這種事情，也不能不管。
楚澤濤傷勢很重，他們束手無策，只能暫時將現場封鎖，又詢問了洛凌和克雷格幾句。
“我們在教學樓內碰到過，他要去教室，但看到我們之後，就離開了。我們之後和學校一位老師在一起，還和校長談過，他們可以給我們做不在場證明。”洛凌坦率地說道。
“看到你們之後就離開了？”小警察懷疑地問道。
旁邊的老警察乾咳一聲。
洛凌笑了笑，“我是蔣牧海，他是楚澤濤。如果你們調查的話，就能知道我們兩家的恩怨。他看到我之後就離開也不奇怪。”
老警察是清楚這情況的，瞪了眼小警察。小警察有點兒委屈地垂頭。
救護車來得很快，比警車快多了。
急救人員看到楚澤濤這慘烈的傷勢，也嚇了一跳，連忙救治。
“我們是不是可以去看那個屍體了？”洛凌問道。
留了兩個警察調查楚澤濤的事情，其他警察都跟着洛凌去了小樹林。
“你確定這裡有屍體？”小警察的問題脫口而出，老警察又死命咳嗽。
站在池塘邊，的確是什麼都看不到。
“確定。鯉魚遊動的時候，我看到了水草淤泥下面有個人。”洛凌從容地回答。
這當然是胡謅的。
警察們有責任和義務。
即使胡謅的人不是洛凌這個蔣家的繼承人，事發地點不是這所私立貴族學校，他們接到這種報警，也是要徹底調查一番的。
兩個警察換了衣服，下了池塘，驚動了裡頭的鯉魚。
他們邊在水中摸索，邊問道：“是在哪裡看到人的？”
這池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全找一遍，可要花不少時間。
“哦，我也說不太清楚。”洛凌回答。
警察們無奈。
水中的兩個警察只能傻瓜一樣地慢慢找。
一個警察把周圍地方摸了個遍，踏前幾步，要換一片區域，一腳踩下去後，居然身子一歪，整個人栽進了池塘中，濺起了一片水花。
另一警察手忙腳亂地將他架起來，他吐了兩口水，高聲叫道：“我踩到東西了！”
兩個警察一塊兒彎下腰摸索，很快，他們就從水中提起來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隻斷臂。
衆人都變了臉色。
校長踉蹌地倒退了幾步，臉上血色盡失。
斷臂之後，兩個警察又摸出了更多的東西。七零八落的屍體被他們從淤泥中挖了出來，擺放到了池塘邊。
法醫已經開始工作。
“還少了……頭。”
任何人都能看出這一點。
池塘裡的警察已經換了人。那兩個警察從池塘裡出來的時候，身體都軟了，累得氣喘吁吁。
新下去的兩人從頭開始尋找，又挖深了一段距離。
“找到了。”一個警察彎着腰，聲音沙啞地說道。
衆人看到他慢慢直起身，雙手捧着一顆頭顱。
那顆頭顱和其他殘缺的肢體一樣保存完好，少女白皙的肌膚上有水珠滑落，長髮披散，溼淋淋地貼在頭皮和臉頰上。她的面容十分寧靜，好似睡着了一般安詳。
屍體被拼湊完整，靜靜躺在地上。那猙獰的傷痕和美麗的臉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洛凌眼神黯然，雙手握緊了拳頭。
克雷格更是憤怒地一拳砸在了旁邊的樹幹上。
秋珺，被找到了。
屍體被運走，警察繼續留下調查。
洛凌和克雷格作爲報案人，在現場做了筆錄，就可以離開了。畢竟這兩人都不可能是兇手，也提供不了什麼線索。
他們兩個走出了昏暗的小樹林，又看到了楚澤濤落下的地方。
血跡還沒被擦除，警戒線扔在，但在此調查的警察已經撤走。
“這地方……”克雷格遲疑地問道。
“嗯，是莫小小。”
是莫小小摔下來的地方，也是莫小小對楚澤濤動得手。
洛凌在警戒線前站定，擺出了超度的姿勢，唸誦咒語。
天空有些灰暗，少女突兀地出現在天台，如流星般墜落，躺在血跡之上。她的表情已經平靜，眼底深處卻有哀求之色，“他手上拿着考卷。請你幫幫我！”
克雷格嚇了一跳，僵在原地。
“好。”洛凌點頭答應。
莫小小閉上眼睛，就此消失，天空又恢復了原本的顏色。
洛凌擡頭看去，就見二樓窗戶邊站着的秋珺。
秋珺揮了揮手，嘴角帶笑，眼中卻含着淚。
洛凌頷首，拉着克雷格離開。
克雷格有些出神，沒了平時的活潑。
有警車停在校門口，洛凌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