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尚書也的確是有這個本事。
翌日早朝,齊尚書就將這件事上奏了上去,引起了朝堂上的熱烈討論。
女人當官在這個時代是絕無僅有,就是連夫人當年立下赫赫功勞,也沒有得到賜封官職,虛職都沒有。先皇給連夫人的賞賜還十分吝嗇。
這時候就能看出當今聖上和先皇的區別了。
皇帝對齊尚書的提議只是驚詫,並沒有勃然大怒,反倒是露出了深思之色。
下面的臣子都是心中咯噔一下,不管是主戰的還是主和的,都在內心罵起了別出心裁的齊尚書。這件事皇上只要不怒,不管最終結果如何,齊尚書都是在皇帝這裡刷臉了。而且齊尚書這一上奏,就是將原本戰和和的爭論扭轉了一個偏角,提出了新的議題。
沐遠侯、鎮北侯,甚至就連皇上,都早就從李安平、周勳和葉天晟等人那裡知道了齊尚書態度上的變化,但現在依然是措手不及。
一時間朝堂上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但沒有人站出來說話。
這種局面只維持了幾秒鐘,察言觀色的大臣們馬上就有人偷瞄着皇帝的臉色,跳出來表示支持或反對。
能參與大朝的官員都不什麼芝麻綠豆的小官,都是有身份的人,然而在這種關乎利益的事情上面,他們和擼起袖子幹架的平民百姓沒什麼區別,整個大殿也和熱鬧的菜市場沒兩樣。
一會兒,大臣們就吵成一團,個個爭執得面紅耳赤,互相吹鬍子瞪眼。
皇上高坐在龍椅上,看着下面的大臣你一言我一語,沒有任何表態。
齊尚書在下面眼觀鼻鼻觀心,好像這個議題不是他扔出來的。
事情卻是按照齊尚書的設想,大臣們從爭論是否該給連夫人一個女人官職,又談到了邊關的局勢,討論該如何應對夷族,連夫人又能否勝任這個安穩邊關將領的重要角色。
和齊尚書不怎麼對付的一個皇室的王爺陰陽怪氣道:“尚書大人倒是說得輕鬆。連夫人可未必有那想法回到邊關去。”
齊尚書對這聲音只是淡淡一笑。
什麼時候皇帝下旨還需要接旨人同意了?
這王爺是先皇的兄弟,輩分高於皇帝,當年受到先皇恩寵,但也就是個紈絝子弟。雖然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奈何沒有本事,先皇勉爲其難纔給了他一個有名無實的閒職,讓他能站在這大殿之上。到了當今聖上繼位,這些年對一些老王爺愈發不客氣了。對比連夫人,當年不受寵的一個小輩,還是個女子,論聲望、論能耐卻都在他之上,他自然和連夫人不對付,和朝中許多看不起他的大臣也不對付。
然而,這樣的跳樑小醜真的是掀不起任何風浪。
皇上決定此事再議,口氣卻是鬆動了。
齊尚書沒提洛凌的事情,和其他人一塊兒恭送皇上,下朝後,自然有許多人圍在了齊尚書周圍。
連夫人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下朝之後了。她暗自心驚,又是狂喜。對自己的長子,連夫人也是知根知底,知道他去邊關,也只能說是盡人事、安天命。但她自己過去,能做的比他要多得多。連夫人也是想要再回邊關,看看當年的那些人事物,也想要去看看連將軍最後失蹤的地方。她心中還抱有一絲幻想期待在。
連夫人沒有到尚書府,爲了避嫌,她閉門不出,不再到處跑了。一時間,連夫人又擔心這是齊尚書的緩兵之計,只是嫌棄她上躥下跳太麻煩,才用這一奏摺,讓她不得不安靜下來。
連夫人這想法,許多人都想到了。
齊少夫人也心存這樣的幻想。尚書夫人卻是清楚。齊尚書是認真的,不光在連夫人這件事上認真,在洛凌的事情上也是認真的。
“老爺,你真的覺得珊兒能到邊關去?”尚書夫人憂心問道。
齊尚書正準備洗漱休息,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放心,那孩子聰明得很,就連兵法,她都有些研究。”
尚書夫人驚訝,轉念又說道:“那也不過是有些瞭解。她就是用兵如神,一個女子到了邊關軍營……夷族又不安生,妾身是擔憂她的安全和將來。”
齊尚書卻是搖頭,“你只想到了這一點,沒想到強將她留下會如何。”
尚書夫人心頭一跳,“老爺的意思是……”
“那孩子你關不住,我也關不住。與其那樣,鬧出大事端,不如光明正大地放她離開。何況,她是跟着朝廷的運糧隊伍去邊關,又不是獨自上路。連夫人也在隊伍中,會照顧好她的。你不要擔心。”
尚書夫人仍然無法安下心來,只能嘆氣,“即使她平安無事回來了,那之後……她嫁人生子的時候可怎麼辦?”
齊尚書放下了毛巾,看向自己的老妻,“你就是給她安排再好的男人,她自己看不上眼,那她就有本事將婚事給攪黃了。”
尚書夫人瞪眼。
“你看,我當年要不是自己看上了你,母親怎麼說,我都不可能娶你的。”齊尚書還笑着調侃了一句。
尚書夫人啐了一口,“你這老不正經的,我同你說正事呢。”
“我說的也是正事。就讓她去邊關看看吧。看過之後,她的想法說不定就轉變了。”齊尚書無所謂地說道,“你看連夫人,嫁人之後,可有出格的舉動?她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
尚書夫人覺得洛凌和連夫人是不同的,連夫人當年的“出格”舉動是被迫無奈之下產生的壯舉,洛凌在她看來有些不安分了。
齊尚書其實也知道兩人的區別,但對尚書夫人,他只能這樣安慰。
齊尚書已經做好了準備了,洛凌或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平穩出嫁,但連夫人這個女人當官的先河開了,洛凌抓住邊關之行的機會,想要撈到一官半職,易如反掌。這要是再建立一些功績,朝中有齊尚書在,說不定齊家這第三代人中第一個升官的就是洛凌。到時候,成婚與否,根本不重要。
齊尚書這點叛逆和特立獨行的想法,對任何人都不能宣之於口。他甚至都不介意洛凌到時候以招贅的方式解決個人問題。
這方面,他是得到了齊老夫人的言傳身教,只要是對家族有利,對個人有利,世俗觀念其實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