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難消邵淵心頭怒火。
他衝來落雨軒,姬小小恰好在吃夜宵。
“相公,你回來了,要不要喝點酸梅湯?”姬小小嘴裡這麼說着,可手上的動作卻與之相反,快速地把罐子裡的酸梅湯倒入自己的碗中,咕嚕咕嚕喝下半碗。
“啊。”姬小小舒舒服服,心滿意足了。
天氣熱炎,喝酸梅湯糖真是享受。
“粗鄙。”邵淵眉頭皺成了川字,當初他是腦子進水了,才娶了這麼個禍害回來。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邵淵走進正廳,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撲面而來。
咕嚕。
邵淵的肚子響了。
“粗鄙。”姬小小淡淡說道。
邵淵的怒氣更盛了幾分,“你說什麼?”
“耳朵不靈光,聽不清了?”姬小小深吸一口氣,吼道,“粗鄙,我說你粗鄙。”
邵淵此人不似其他學子清秀無力,他家中只有他一人,爲了生活和讀書,他不僅要下田耕地,還要四處找活幹,沒有足夠的銀錢,他根本負擔不起紙筆費。
長年累月下去,邵淵身板結實,微古銅的肌膚下是誘人的肌肉,不明真相的看到還以爲他是武將呢。他握起拳頭,姬小小可以清晰聽到關節發出的嘎嘎響。
“喬秀秀,你越發不成體統了。”邵淵忍着怒氣,顧忌那一點點的君子儀態而沒有對姬小小動手。
今日之事可大可小,他早有家室這消息現在恐怕是京城皆知,家喻戶曉,若是處理不好,他可是要承擔欺君之罪。
邵淵坐在姬小小的對面,心平氣和說道,“從現在起,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牢記在心。你喬秀秀是我邵淵的貼身丫鬟,那個孩子我並不知情,是你偷偷隱瞞我生下來的庶長子。”
只要喬秀秀不是他的妻子,那他便沒有欺君罔上。
邵淵此乃是無奈之舉,委屈了怡安。
想起溫柔可人的怡安,邵淵的心柔軟成水。此生能與怡安舉案齊眉,邵淵死而無憾了。
姬小小看着邵淵恍惚淫、蕩的神情,不用猜,一定是在想女人。
姬小小真真是一肚子氣,放着她這個村花不要,守着那個俗不可耐的怡安郡主,邵淵的眼睛絕對有問題。
“可記得了?”邵淵擔憂姬小小的智商,記不得複雜的詞彙。
姬小小喝完半碗酸梅湯,大力放下,碗勺發出乓啷響聲。
“相公,你是得了失心瘋?”姬小小正色道。
貼身丫鬟?庶長子?虧他編造得出來。
邵淵大聲喊道,“喬秀秀,你非要氣死我才甘心嗎?”
鄉野村姑就是鄉野村姑,京城繁花似錦,他這個第一狀元看似風光無限,可其中磨難危險,唯有他這個當事人才體會。
“喬秀秀,你難道不能理解我一下嗎?”
天下學子仇視他,朝廷官員排擠他,邵淵如履薄冰,在他沒有站穩,繼續足夠力量之前,他必須謹小慎微。
姬小小扭扭頭,坐了幾天的馬車,全身散架,痠疼難忍。
“喬秀秀。”
“我不會答應你的,我是你邵淵明媒正娶的人,那便是你邵淵的妻子,我生下來的孩子理所應當是你的嫡子。”
姬小小看着邵淵的眼睛說道,“相公……邵淵,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金鑾殿上是你撒謊欺瞞天下,爲何這個苦果要我一個婦人和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來承擔?”
邵淵撇頭,不敢直視姬小小犀利的眼睛。
姬小小乘勝追擊,“邵淵,你說啊?你苦讀聖賢書,你爲的是什麼?是謀求一官半職光宗耀祖?還是心懷天下,是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當然是後者。”邵淵的聲音越來越弱。
姬小小輕聲笑了幾下。
“相公,撒謊是要下地獄的。”姬小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古人信神信鬼,邵淵大吃一驚,蹭的站起。
“相公,你看看你,連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鬼話,別人會相信,我會相信?”
姬小小累了一天,暫時不想再與邵淵糾纏。
“相公,天色也不早了,我該睡了。”
姬小小打折哈洽,走入臥室。
邵淵坐了一會兒,罵咧咧離開落雨軒。
這一夜,註定許多人未能入睡。
……
姬小小一覺睡到大天亮,下人自主送上熱水洗臉。
解決好儀態問題,姬小小帶着小男孩吃早餐。
“孃親,爹爹呢?”小男孩天真問道。
姬小小想了想,不知該如何回答。
“孃親,爹爹呢?”小男孩繼續問道。
姬小小放下筷子,“天天,想爹爹了?”
“想了。”練習千百次一般的回答。
“真的?”
小男孩嘟起嘴,戳着碗裡的白粥。
姬小小看出小男孩的糾結和不悅,道,“天天,你說真話,孃親不生天天的氣。”
“撒謊是小狗?”小男孩眼睛明亮。
“嗯,撒謊是小狗。”姬小小才說完,小男孩忙不迭道,“天天不想爹爹,天天不知道爹爹,天天只想和孃親在一起。”
從小到大隻有原主與天天相伴,突然生活中多了一個人,還是一家之主,天天適應不來很正常。
姬小小揉了揉天天的腦袋,她沒有說邵淵的壞話,也不但算昧着良心誇讚邵淵,邵淵是好是壞,便由天天自己來判定。
“天天不想要爹爹?”
“不想要。”天天露出一個天真的笑臉。
“不想要,我們就不要爹爹了。”
天天咯咯笑出聲來,早上多吃了一個包子。
姬小小牽着天天走出走走溜溜食,心神不定想着,原主的願望簡單明確,沒有一個是要與邵淵共度一生,那麼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和邵淵和離?
這個想法出現在腦袋,瞬間紮根,茁壯成長,姬小小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跟着人渣沒前途,和離就和離。”
姬小小剛要深入細想爲自己和天天討要多少的補償,便感覺自己被拽向一邊跑去。
“孃親,孃親,這裡有好多漂亮的花花。”天天驚歎不已。
姬小小看了一眼天天口中漂亮的花花,奼紫嫣紅,花團錦簇,爭相開放,千嬌百媚,確實漂亮。
天天鬆開手,蹬蹬跑了過去。
“哈哈哈……。”
孩子玩什麼都能高興玩上一天,天天亦不例外。
姬小小站在不遠處,暗暗嫉妒原主的好運氣,天天不過一歲多,就能走能跑,說話利索,天才兒童嘛!
“將天天培養成才?”姬小小摸摸下巴,何爲“才”,文武雙全是爲才。
她可以教天天武功,但是在四書五經等方面,她是無能爲力,之乎者也什麼的最討厭了。
古代重在各種典籍的學習,姬小小沒法教,自然便要請人教授天天。
那麼問題來了,她要請誰教,又該如何請。
姬小小冥思苦想,她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她身無分文。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遑論她這個世俗之人。
姬小小勾起脣角,要錢,這裡不就有大把大把的嗎!
肥羊邵淵,你可要等着我!
“哇哇哇……。”
孩子的哭聲打斷了姬小小的思路。
姬小小順聲望去,小花園的旁邊,兩個身穿淡青色衣裳的丫鬟站在道上,她們的身旁則是天天,天天倒在羣花之中,有些花長着刺,天天被刮傷了。
“孃親,孃親,天天要孃親。”天天嚎啕大哭。
姬小小跑了過去,小心翼翼抱起天天放在鵝卵石走道上,輕手輕腳拔掉天天身上的木刺。
“孃親,好痛痛,好痛痛,嗚嗚嗚……。”天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姬小小拔出一根木刺,聲音更大一分。
姬小小心疼天天,可木刺不拔不行。
一分鐘後,木刺拔光了。
天天聲嘶力竭,抽抽搭搭,委屈可憐,姬小小輕聲哄着他許久,才漸漸睡去。
“啊,郡主最愛的月季被人毀了。”
姬小小的眼眸閃過殺光。
好做作,很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錯感。
“糟了,郡主最愛這花園的月季,月季被人毀去,我們怎麼辦?”
一大一小兩個丫鬟自顧自說着話。
大丫鬟道,“是那個小鬼弄壞了,我們把主謀帶去,郡主興許會從輕責罰我等。”
“對,對。”小丫鬟憋着笑,連連點頭。
一大一小兩位丫鬟走進姬小小,大丫鬟道,“喬小姐,請把這個小鬼頭給我。”
“你以爲可能嗎?”姬小小抱着天天往落雨軒走去,天天傷勢看着不嚴重,小孩子體質弱,還是請大夫過來看看讓人安心。
大丫鬟跪下,小丫鬟楞了一下,趕緊跪下。
“喬小姐,這是郡主最喜愛的月季,如今被您的兒子毀去,我和小荷妹妹失職,郡主一定會打死我們的。求求喬小姐您了,求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和小荷妹妹。”大丫鬟聲淚俱下演技可圈可點。
姬小小停下腳步,回過神來,兩位丫鬟喜笑顏開。
“喬小姐……。”
“噓,你先不要說話。”姬小小道,“其實,我不是一個好人。”
“喬小姐。”大小丫鬟心頭不安。
“所以,不用等你們的郡主出手,我就會打死你們。”
真當她沒長腦子嗎?天天是失足甩下,還是被人陷害,她一清二楚。
------題外話------
《互懟》求收!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