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年沒有去看，只是顫巍巍的，想要靠近那個倒在雪地裡，早已沒了聲息的向陽……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好像再次聽到耳邊傳來向陽的帶着爽朗笑意的聲音。
“宋大哥你知道麼，能成爲一名軍人，能成爲一名對國家有建樹的軍人，是我畢生的夢想！”
“每次上戰場前，我都是抱着隨時會死的心！我不怕死，可我卻放心不下我的母親和妹妹。她們如果失去了我，該有多難過……我知道是我自私了。”
“宋大哥，咱們來做個約定如何？”
“什麼約定？”
“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替我照顧我的家人！一輩子……”
“如果哪一天，你死了，我也替你照顧你的家人！一輩子……”
“宋大哥，好不好？”
“好！”
——
宋朝年的講述並不生動，也並不煽情，甚至同樣的內容，他已經照本宣科的對向夫人說過一次了。
但是聽完了這些連向暖都不知道的事情，凌蕪荑早已經淚流滿面。
宋朝年拿出一塊帕子，遞給凌蕪荑，示意她擦掉臉上的眼淚。
他真的……特別見不得別人掉眼淚！
頓了頓，宋朝年接着說道：“本來我想要照顧向夫人和……你的。療傷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後來我去找了向夫人。”
當時宋朝年確實如同傳聞中說的那樣，傷得很重，差點就殘廢了。
如果不是他意志比普通人堅定的話，恐怕一輩子都難以痊癒，並且重回戰場了！
三年多前，宋朝年傷好之後，第一時間就趕到了京城向府。
當時的向夫人已經開始吃齋唸佛不見外人了，但聽到宋朝年是向陽的戰友之後，還是見了他。
宋朝年如同今天一樣，將當時所發生的一切告訴向夫人。
並且他非常坦率的承認，當時明明那些蠻夷已經在後退，他們晉軍已經勝券在握。
可就是因爲他的錯誤判斷，導致向陽犧牲。
當時向夫人表現得還算冷靜，她拒絕了他說要照顧向家的請求，請他離開了。
在讓宋朝年離開之前，向夫人還安慰了宋朝年，說：“戰場上刀尖無眼，陽兒既然選擇了那條路，就應該預想了有那一天。這不怪你，怪只怪，這天下不太平！”
“你是個好孩子，不要活在自責裡。相信陽兒也不會怪你的！”
“至於你與陽兒的約定，不必了。以後每年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跟我說說當初陽兒在軍營的事情，就夠了……”
既然向夫人都這麼說了，宋朝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宋朝年離開了向府……
等宋朝年離開之後，一直剋制着自己情緒的向夫人終於控制不住，暈了過去。
提到那一次，凌蕪荑倒是想起來了。
當時向暖已經和詹池涯有婚約了，哥哥離開一年多快兩年了，精神一直鬱郁的向暖也只有在想着詹池涯的時候，心情纔會好很多。
有一次，向暖在看自己的嫁妝單子的時候，突然聽說自己母親暈倒了。
心急如焚的趕過去，還沒進房間，就聽到母親的哀慼的哭聲嘴裡還喊着哥哥的名字。
向暖知道，母親是又想起哥哥來了。
低下頭，任由淚水順着臉頰，滴落到地上到青石地板上。
她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母親，所以站在原地沒有進去。
每次母親因爲哥哥而哭泣的時候，向暖的心裡就充滿了怨恨。
恨蠻夷！
恨哥哥，爲了他所謂的夢想，拋下了她們，就那麼無情的離開了！
想來，就是那一次宋朝年來了向府吧。
這樣算起來，其實向暖和宋朝年是有過交集的，只是向暖不知道而已。
宋朝年當初將這些話告訴了向母，向母嘴上說不怪他他，但心裡肯定還是有幾分怨的。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呀！自己那樣好好的兒子，自信的笑着說肯定能凱旋而歸的兒子……
當時向陽勸宋朝年窮寇莫追了，當時的他年輕氣盛，也正是因爲宋朝年執意要追，向陽才咬咬牙，捨命陪英雄！
沒想到，真的是捨命了……
如果凌蕪荑是向暖本人，那麼她也一定會怪宋朝年，會怨宋朝年。
可她是凌蕪荑，她和向暖是不同的。
“對了，你會不會頭痛？”
本來還哭得像個淚人一樣的凌蕪荑突然問了一句讓宋朝年摸不着頭腦的話。
宋朝年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凌蕪荑又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宋朝年才點點頭：“確實有頭痛症。”
自從五年前重傷之後，他也就不知怎麼的患上了奇怪的頭痛症！
幾乎每隔七日就會疼一次，每次疼起來，都很要命！
五年來，他也看了不少大夫，但是都不行。
就連那有神醫稱號的人，也只能製出減緩他疼痛的藥物來。
在他看來，那藥物也沒多大用處，吃了就會讓人陷入沉睡，這樣就能稍微減輕疼痛了。
若是有什麼特殊情況，宋朝年頭疼症犯的時候不會吃藥，只會強忍着。
雖然強忍很痛苦……
不過他有頭痛症這個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凌蕪荑是怎麼知道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宋朝年問，鋒利的眼神就那麼鎖定凌蕪荑。
凌蕪荑大腦快速轉動了一圈，然後指着窗外說道：“我是問你，看到這種天氣會不會頭痛。我每次碰到這種天氣就頭痛得很！”
此時外面下着雨，你說下雨就下雨吧，還帶着悶熱和潮溼感，確實讓人渾身不適。
宋朝年怔了怔，沒想到凌蕪荑竟然是問這個。
他還以爲……
雖然誤會了凌蕪荑，宋朝年也沒有覺得內疚。
“所以我哥哥跟你約定過，如果哪一天你們兩個誰先走，都要照顧對方的家人一輩子，是麼？”
宋朝年點頭，算是迴應，剛剛說了太多話，本來就不太喜歡說話的宋朝年已經不想再說話了。
“也就是說，這幾年來，每次你回京城，都會去向府看我母親咯？”
向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宋朝年曾經去過向府，更加不知道他每年都會去向府看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