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霆煜的世界短短一天之內被顛覆。他從西北邊關帶着馬隊風塵僕僕的往京城趕,身邊只帶了六個侍衛和十幾匹馱着貨物的馬。
馬背上的箱籠物品大半並不是秦霆煜的行李,而是給京城的親人朋友的禮物,還有秦霆煜這些年給自己攢下的老婆本。
對!沒錯!這些雜七雜八的物品,許多都是老婆本。西北距離京城甚遠,駐軍的邊關重鎮匈奴、柔然、鐵勒等等民族的客商都有,還有遠道而來的胡人,街面上賣的東西,大多都是京城難得一見的風物特產,秦霆煜十二歲初到邊關,每次逛街都覺得眼花繚亂。
一開始的幾年,他攢下了許多稀奇玩意兒,像是透明的琉璃風燈、皮雕的小首飾盒、胡人模樣的小人偶之類,想要送給宮裡的敬和小公主。但是日常這些小物件又不值錢,特意寄過去秦霆煜也怕錢淺不喜歡,因此就一直留着了。
再往後的幾年,秦霆煜年紀漸長,開始常常去逛周邊幾鎮的珠寶行。邊關礦產豐富,京裡的紅寶石和玉石大多都是西北出產,在這裡能買到成色極好的寶石和玉石,此外還有胡人長途販過來的西域寶石,秦霆煜將自己的俸祿大半都買了這些。
見到他這麼喜歡逛珠寶行,最開始同僚們都笑他,說他一個當兵的,居然喜歡逛娘們纔去的珠寶行。秦霆煜倒是大方,他直接承認是爲了以後存老婆本。因此整個邊關都知道,出身極高的天才秦小將軍,有個惦記多年的小姑娘,從十五歲就開始存老婆本。
大家議論紛紛的猜來猜去,都覺得一定也是個出身極高的姑娘,否則怎能讓國公府出身的小公爺如此慎重討好。
秦霆煜總是隔三差五被同僚好奇打聽,他心儀的到底是怎樣的女孩,但他總是笑而不語。阿滿的出身……的確是高到極致,但他早早開始攢老婆本,也不是因爲阿滿出身高貴。宮裡那樣的地方,什麼好東西見不到啊,他只是想竭盡所能的對阿滿好而已,就這麼簡單。
秦霆煜在邊關辛苦磨練這些年,一直心心念唸的盼着回京,盼着小阿滿及笄,好不容易等到了回京的聖旨,他開開心心的收拾了行李,將這些年攢下的東西裝了十幾箱,滿懷期待地踏上了歸途。
誰知剛剛走到半路,秦霆煜的世界在一夜之間顛覆,他所有對未來的期待,都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擊碎了。
秦霆煜緊緊盯着剛剛收到的緊急飛鴿傳書,他像是突然不認識字了一樣,一遍又一遍的不停看眼前的白紙黑字,腦中一片空白。
什麼叫做“國公爺被皇上以謀逆罪名誅殺,請公子早做打算”,這是什麼意思?!他的父親,不是輔政大臣之一嗎?怎麼就好好的被突然安上了謀逆的罪名,突然被殺了?!
皇上殺了自己的父親……秦霆煜閉了閉眼,是因爲猜忌還是政治清洗需要拿人扎筏子?!那個生活在後宮的孤獨少年,登上那個位置後,居然會變成這幅樣子!
“主子,往邊關送信吧!”護衛之一憂慮地建議:“不能繼續走了!我們只有這幾個人,貿然進京無異於自投羅網。誰知皇上是不是想將您騙過去一網打盡。”
秦霆煜一語不發,轉身又走回驛站房間,砰一聲關上大門。護衛嘆了口氣,轉身去往邊關送信了。
秦霆煜在這個偏僻的驛站整整呆了十天,十天,邊關和京城的信鴿不斷降落在這裡,送來了一條又一條消息。秦霆煜已經幾天沒說話了,京城來的消息,讓他越來越心涼。
京城的信鴿捎來了靖國公身故前後的具體細節。消息上說,是金吾衛侍官顧憑瀾親赴靖國公府宣旨,請靖國公入宮宴飲。而靖國公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顧憑瀾!秦霆煜收到消息後眼珠都是紅的,不知是因爲氣憤還是傷心。他們是自小相伴長大的朋友,感情非同一般,幾乎像是親兄弟。
秦霆煜原本以爲,他和顧憑瀾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他原本以爲,他們以後還會是更加親近的親戚關係。
秦霆煜原本早就計劃好了,回京後,等鎮國長公主顧望春及笄,就立刻讓自己的父親上書替他求娶公主。可他萬萬沒想到,顧望春的哥哥,他信任的朋友秦霆煜,竟然會是那個將他父親騙進宮的人。而殺了他父親的人,原本與他也是朋友!
穆熙敬!秦霆煜雙目發紅,遠望着京城的方向,仔細在舌尖咀嚼着這個名字。從這一刻開始,他的朋友十六皇子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是那個高坐在御座上的皇帝。
一切都是毀在穆熙敬身上!因爲穆熙敬,他的父親被以謀反之名冤殺,又是因爲穆熙敬,他的朋友成爲了他的敵人,還是因爲穆熙敬,他和身爲皇室一員的鎮國長公主顧望春,成爲了再無可能有交集的兩條平行線。
“主子!”這時,護衛之一突然匆匆推門進來:“國公夫人身邊的嬤嬤來了!”
秦霆煜立刻轉身,望向門口那位風塵僕僕的老婦人:“張嬤嬤,您怎麼……”
“小少爺!”老太太一看見秦霆煜就噗通一聲跪下,放聲大哭起來:“小姐隨着姑爺去了!臨走前囑咐我一定要出京尋您!小少爺!咱們國公府就靠您了,要爲小姐和姑爺報仇啊!”
“什麼……”秦霆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親她……”
“國公爺出事的第二天,小姐就吞了金。”張嬤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老奴沒用啊!小姐臨行前曾囑咐我,一定要將這些東西帶出京交給您……”
“那麼……”秦霆煜臉色煞白,強忍着悲痛問道:“母親大人的後事……”
“咱們秦家京中無人了……”張嬤嬤抽抽噎噎地說道:“一開始是威遠將軍的夫人過來操持,後來鎮國公主顧望春過來了。哼!假惺惺!她和她那個哥,都不是好東西!皇帝的走狗!”
----這裡是一家子死絕的分割線-----秦霆煜他媽到底知不知道真相,那就不好說了。反正丈夫是以謀逆的罪名被殺,她肯定能第一時間想到,皇上會清洗靖國公一門,作爲女眷,發賣或者充官奴她肯定不願意,因此自殺了,順便留下信兒讓他兒子別回京。倒黴的穆熙敬好冤啊哈哈哈,他並沒打算清洗靖國公滿門,明明是想把小夥伴哄回來繼續當將軍給他打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