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2

洞外燈火通明, 一盞盞形狀各異的燈籠掛在樹梢,晚風拂過,旋即搖曳, 其中還點綴着拇指大小的夜明珠, 煞是好看。

大大小小的洞府外, 站滿了夜叉, 每個夜叉脖子上都掛着一串明珠, 一條蜿蜒曲徑通往最高處,那莊嚴肅穆之所,見兩名人類被壓着過來, 夜叉們極速散向路兩邊,喔喔起鬨。一路所見, 這些夜叉皆高大威猛, 長九尺以上, 袁沁身處其中,就猶如進了巨人國, 更襯得她嬌小無比。

郭志昭緊抱着揹包跟着,被身後的夜叉推得一踉蹌,忙小跑兩步追上袁沁,見她無比鎮定的模樣,心下微微安定, 想着要不是他的空間不能進去, 遇到這麼危險的情景, 他早就先進去躲着了, 也至於這樣忐忑不安。

穿過烏壓壓的人羣, 沿着佈滿圓石的臺階,拾級而上, 一行人到了處巍峨高深的洞府,那洞口雕以莽獸的模樣,張着傾盆大口,露出長到地底的獠牙,這獠牙便是洞口的石柱,這般溶爲一體,絲毫看不出是人工所制,渾然天成。

徐進業今日穿了個草皮圍裙,頸項上也戴了一串明珠,足足五十顆,約指甲蓋大小,他旁邊站了個比之略高的母夜叉,先前正是她將袁沁二人撿回。

見兩人被壓着前來,他欲上前說話,被母夜叉扯回,指着他們,對他們身後的夜叉嘰裡呱啦幾句,隨後對徐進業用人語道:“這是要拿來祭祀的,你先去多煮些肉,一會王上來了,嚐了你的手藝,定會喜歡的。”

“祭祀?”這句話郭志昭聽得明白,可不太瞭解這祭祀的事,遂用胳膊肘捅捅袁沁,“袁同學,你知道祭祀是幹什麼的麼?”

袁沁瞥他眼,淡淡道:“大概,就是把我們當成貢品之類的,用來敬獻給他們的神。”

“當成貢品,那不就是要吃?”郭志昭張大嘴巴,一副驚恐莫名狀。

“確是要吃。”說話的乃是徐進業,見兩人直直望向自己,他嘆氣道:“此處與世隔絕,不與外人來往,就算有誤入此地的,也被他們當成食物給吃了,你們要想活命,還是想想,有什麼理由值得能夠讓他們留下你們。”

徐進業剛入夜叉國時,幾名夜叉嚷着要吃他,他情急下拿出自己的乾糧肉乾,誰知夜叉們竟十分喜歡,他又露了一手煮肉烤肉的本事,夜叉們覺得十分美味,就將他留了下來,母夜叉雲蕾看中他的手藝相貌,將他帶回洞府據爲己有,這才保得性命。

聽到他們真的會吃人,郭志昭不淡定了,他沒想到自己只是參加個學校的聯誼會,就穿越到古代,還遇上食人族。

身後的夜叉將他們推送進洞,此洞大若城殿,可容納千號人,中間有塊巨石,平滑無比,周圍設有石座,呈椅狀。最上首的一個石座上蒙有豹皮,其餘皆用鹿皮鋪設,約摸坐了二十幾個夜叉,穿着樣式皆與旁人不同,脖子上的明珠也格外大些。

押解他們的夜叉鬆開兩人,走到側位的黃袍夜叉身邊,耳語幾句,黃袍聞言朝這看來,起身踱至兩人身邊,看了看少女,旋即被她身邊的少年吸引。

有靈泉水的調節滋潤,郭志昭全身沒一絲雜質,白嫩的肌膚,吹彈可破,頭髮又黑,襯得皮膚更加鮮嫩,在一堆夜叉中間,格外引人矚目,相比之下,袁沁身爲女孩子都要遜色得多。

黃袍夜叉移到他跟前,擡起他的下巴,細細端詳,忽而舔了舔脣。

郭志昭嚇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扯着袁沁的袖子:“袁同學,他該不會是要吃我吧?”

黃袍夜叉愣了一下,咧了咧嘴,像是饒有興趣一般,緩緩走開,郭志昭輕籲口氣,就聽她道:“他們聽得懂人話。”

“嗯?”他唰地望過去,只見那黃袍夜叉朝他笑了笑,頓時瘮的慌,忙搓了搓胳膊。

袁沁略同情的瞥他一眼,這黃袍夜叉可是看中郭志昭的第一人,十足的忠犬,可他是個公的,這種現象在夜叉國,卻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害怕被煮了吃,郭志昭躊躇了半晌,將揹包的拉鍊打開個小縫,在裡面掏了掏,舉起個奶油麪包,大喊道:“我有吃的,用來換自己,行不行?”說着,忙避開袁沁看來的視線。

他不是小氣不給自己的同學,可這東西吃一點少一點,要是昨晚就吃了,那現在又怎麼用來救命,再說,這是他自己的東西,他願意給誰就給誰。郭志昭拼命給自己找藉口,直到說服了自己,才稍加安慰,用理所應當的眼神望回去。

袁沁對他一笑,並不加以責怪,反倒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低下腦袋道:“我就這麼一點吃的。”

“我知道,還好只是關了一天一夜。”

她這話說得郭志昭更加無地自容,只好面向那黃袍夜叉,將手中麪包遞過去,打着商量道:“我這有吃的,別吃我。”

衆夜叉對他手中陌生的食物頗感興趣,夜叉雖兇惡,卻也是十足十的吃貨,黃袍夜叉兩眼放光,聞着食物濃郁的香氣,樣子十分陶醉,笑問道:“這是什麼吃的,我都未曾見過。”

郭志昭戰戰兢兢道:“是現代做的麪包,你當然沒有吃過。”

黃袍夜叉疑惑的撓撓腦袋,想不通這‘現代’是何人,怎能做出如此香的東西,遂拋之腦後,雙眼直直盯着食物,一把搶過,也不拆塑料袋,就這麼一口咬下,可他卻無反應,反倒吃的津津有味,嘖嘖稱讚。

“這東西這麼好吃,我允許你留下來,以後每天做給我。”

命暫時保下了,郭志昭喜不自勝,旋即想到還有自己同學,可他包中只剩下一個望遠鏡,手電筒還有一瓶水,根本沒有吃的了,因聯誼會設在景區山上,他才備下了一些東西,可現在……

黃袍夜叉三兩下吃完東西,又來扒拉他的揹包,只發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沒有香噴噴的食物,他皺了皺眉,轉頭上下打量了袁沁半晌,命令兩個夜叉將她捆綁好,帶往高臺之上。

袁沁無奈順從,眼下還未弄清形式,她不能輕易露出自己的底牌。

郭志昭望着她欲言又止,神色掙扎,黃袍夜叉哈哈大笑,摟着他肩膀一同坐在石座上,旁邊夜叉皆一臉心知肚明的表情。

少頃,洞外呼號聲大作,衆夜叉瞬間收斂,神情肅穆,依次走出洞外分成兩列站好。

狂風捲沙中走出一身軀龐大的怪物,皮膚呈黃銅色,眉毛飛插入鬢,雙目凸出,有兩顆向上的獠牙,脖子上掛着雙層的明珠鏈,腰間有個金屬鬼頭飾品,着一身寬大的黑袍,搖曳及地。

一衆夜叉在他走來時無不低頭,雙臂交叉成十字狀行禮。

夜叉王巡視一圈,聲音渾厚:“臥眉山上的,可都來齊了?”

黃袍夜叉越衆而出,上前一步,恭敬道:“回王上,來齊了。”

夜叉王點點頭,直奔進洞中,撩袍高高坐在豹皮石座上俯視,衆夜叉跟在身後,井然有序的站好自己的位置。

袁沁在他進來時,心下便微微震動,夜叉王——元冥界的領主,將各種神物、靈物集於一身的夜叉,歷過百劫才能變成夜叉王。

徐進業端着煮好的肉食,放至巨石上,隨後低眉順目的立在一旁,不敢言語半聲。

聞見生人味,夜叉王皺眉道:“臥眉山怎麼有外人?”說着將徐進業扯過來,瞪眼看了半晌,又扔在一邊,將手擦了擦,彷彿碰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般。

郭志昭見此情景,惶恐不安的往黃袍夜叉身後縮去,他覺得黃袍跟這個兇惡恐怖的夜叉相比,實在是溫柔太多了。黃袍邪笑着攬過他,表情享受。

母夜叉雲蕾忙將徐進業扶起來,解釋道:“回稟王上,此人乃是我新嫁的丈夫,已算是臥眉山上的人了,今日爲了天壽節,他做出熟食,望王上一嘗。”

夜叉向來以生食爲主,更是甚少生火,因此這熟食從未碰過,夜叉王好奇的凝眸看了半晌,才伸出利爪揩下一小塊放進嘴裡,頓時驚奇不已。

正酣暢淋漓的吃着,卻感覺後背一直有道灼熱的視線盯着自己,夜叉王停下動作,望去。只見高臺架子上綁着一位少女,長髮及肩,服飾怪異,對上他的視線後,一愣,忽的笑了,露出頰邊兩個淺淺的梨渦。

他要她,這是夜叉王的第一個反應。

“王上,這是今年的貢品,請您享用。”旁邊的夜叉如是解釋。

貢品嗎?夜叉王眯起眼,驀地起身,眨眼間已上了高臺,直直戳到她跟前,盯着她手腕處被勒出的紅印,眉頭一皺,甩袖揮去,繩索瞬間斷裂。

袁沁揉着手腕,擡眸看着他,剛想說話,下一秒脖子處便遭受重擊,直挺挺的向前倒去。

夜叉王摩謁收回襲擊她的手,順勢摟住,看着她的臉,眉宇間有着絲困惑,輕輕撫着她的眼瞼,忽而打橫抱起。

衆夜叉不知發生何事,就見自家王上抱着少女化成一陣風,消失不見,郭志昭見此一幕,嚇得瑟瑟發抖,而黃袍夜叉的一句話,更是讓他大驚失色。

“王上往年都是不吃人的,嫌人類的骨血臭,都是祭祀過後分給我們,今年怎麼改了性子了,這麼火急火燎的抱走,竟是一點都不留給我們。”

吃?他們居然真的吃人,郭志昭滿頭大汗,雙腿打顫,兩手不停的揉搓,嘴脣漸漸發白。

黃袍夜叉見他嚇着了,嘿嘿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搭上他的肩膀湊近,郭志昭一動不敢動,任他爲所欲爲。

對面一母夜叉也是極有身份的人物,見此情景,咧嘴朝黃袍吼了兩聲,表示不滿,黃袍瞥了她一眼,咽咽口水,放開了快要到嘴的肉。

一晚上戰戰兢兢的過去,眼見快天亮了,夜叉們一個個都回到了自己洞府,徐進業好心邀郭志昭去自己的洞中,郭志昭忙不迭的應了,當他看見一容貌清秀的女人穿着虎皮裙,端着山果過來時,頓時懵了。

“這是我娘子雲蕾,你晚上見過的。”徐進業拿起個紅彤彤的山果遞給他,又向雲蕾交代道:“這位小兄弟以後就住在我們家,等風聲過去了,再讓他走。”

雲蕾點點頭,此時的她全然沒了晚上的凶神惡煞,一副普通人類妻子的模樣,對丈夫言聽計從,朝郭志昭禮貌一笑,就進了隔間的一個小洞。

郭志昭拿着山果,神色木然,半晌後,他急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晚上她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原本以爲是到了什麼奇怪的國度,這些都是沒有進化的野人,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他們居然會變身,白天就是普通的人,跟他沒什麼兩樣。

徐進業也解釋道:“這裡是夜叉國,到了晚上,夜叉國的子民通通會變成夜叉,而白天他們就是人的樣子,不過,他們一般都是晚上活動,到了白天就會窩在洞府中,你只要小心別被其他夜叉碰着,在這裡除了被吃,就是讓夜叉虜回府當伴侶,你又這麼細皮嫩肉的,更要小心。”

“那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是不是已經被吃了?”郭志昭心下驚恐不已,指甲緊張的掐進果肉裡。

“說不一定。”徐進業嘆口氣,“貢品本來就是爲了供奉,夜叉王將她帶走,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聞言,郭志昭後怕的拍拍胸口。心想要不是他那個時候機靈,知道那出面包賄賂黃袍夜叉,只怕這個時候他自己也進了那夜叉的肚子裡了,只能說他確實是得天獨厚、運道奇佳,不但有空間靈泉,還能死裡逃生。

袁同學的死,他也很遺憾,但他能力卑微,救自己都困難了,哪還救得了她,只能等找到回去的路後,多給她燒點紙了。

袁沁不知道他是這樣想的,否則絕對要被氣暈過去,一覺醒來,脖子生疼不說,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石牀上,四肢攤成個大字,分別被綁着,身上不着寸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