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在屋裡躺着,以此來減少自身消耗,也能沒那麼餓的張山媳婦黃招娣,已經被外面的聲音吵醒,並掙扎着起來緩慢踱出,然後就看到了白聖。
直接情緒波動過大,當場昏倒。
當然了,她並非被嚇暈過去,主要是她平時總剋扣自己的食物,偷偷給倆個孩子吃,導致其身體實在太過虛弱。
這纔會被一丁點刺激擊倒。
氣血逆流,當場暈倒。
好在她是扶着牆走出來的,所以暈倒的時候也不是轟然倒地,而是緩慢癱倒在地,雖然有些聲音,但倒還不至於使身體受創,或者腦殼磕到地面之類。
不過即便如此,也足以讓正母子情深抱在一起的白聖與她那兒子注意到。
並趕忙分開,一起衝過去。
衝過去查看黃招娣的情況。
然後白聖壓根就用不着把脈,轉身便從先前放下的那個竹簍當中,掏出一個裝滿溫熱甜豆漿的保溫杯,重新回到黃招娣身邊開始掐人中,讓她醒過來。
等黃招娣勉強醒來,但精神尚未集中,還有些渙散之際,白聖就趕忙開始喂她甜豆漿,而她也本能的吮吸起來。
不過並未喝多久。
只喝了三五口,她便徹底清醒。
緊閉嘴巴,不肯繼續喝,同時本能的搖頭,她雖然對現在的情況還有些不太瞭解,但甜豆漿很貴還是知道的,並不願意多喝,見狀,白聖也沒有強求。
當即將保溫杯挪開,蓋上。
“先進屋吧,我這次帶了不少東西回來,你們不用擔心沒得吃,你快把你媳婦攙進去,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有什麼疑問,等吃完再說。”
雖然白聖知道他們兩個一時半會餓不死,最多就是身體有些虛,甚至還沒到浮腫的程度呢,但還是得多多關照。
說完她就拎着竹簍,去了廚房。
去年吃大鍋飯,家裡早就沒什麼鐵製廚具了,所以此時的廚房空曠的很。
就一竈臺和一砂鍋。
平常有什麼吃的,都是放在那個砂鍋當中煮,擱點鹽,一鍋燴,只要能吃就行,根本不會考慮美味與否,但凡口感稍微細膩一點,那就是無上珍饈了。
白聖此時並不敢做的太過分,總不能從竹簍當中拿出大鐵鍋來,更不可能直接掏出滿漢全席啥的,況且他們的身體也不允許。所以白聖想了想,只是用砂鍋燒了鍋開水,然後往裡面放了四個撕碎的饅頭,等饅頭煮透,鍋裡水再次沸騰,又往裡面打了四個雞蛋,並且放了點鹽和香油調味,等雞蛋也熟透了。
這才從邊上拿碗,開始盛。
雖然可能煮點小米粥更合適,但煮小米粥速度不太慢了嗎,反正都是能填肚子的東西,饅頭也不比小米難消化。
緊接着,白聖直接將四碗盛好的饅頭雞蛋湯放砧板上,用砧板端進裡屋。
都不用白聖招呼,她那孫子孫女就已經被香味喚醒,此時正滿臉渴望的盯着白聖砧板上的那四個碗,而白聖也沒耽擱,趕忙快步將砧板放下,招呼道:
“快坐下吃,小心點,有點燙。”
“我知道你們有疑問,不過有疑問也等吃完了再問,瞧這倆孩子餓的。”
雖然滿腹疑惑,但面前的饅頭雞蛋湯也確實香,再加上他們看白聖明顯面色紅潤有光澤,想來失蹤的這大半個月並沒有餓着,甚至吃得很好,所以也就不再糾結啥,趕忙分起了饅頭雞蛋湯。
是黃招娣分的,一碗端給白聖,一碗端給丈夫張山,剩下兩碗端到自己面前,並且從一個碗裡撥了一半到另一個碗裡,把另一個碗裝得滿滿當當,然後將少的那碗放在自己面前,多的那碗則是推到兩個孩子面前,讓他們分着吃。
同時表示自己胃小,吃不了太多。
白聖又不餓,所以直接把自己的碗也推到了她兒媳面前:“我不餓,你看我像餓的樣子嗎?還是你多吃點吧。”
“別再跟我扭扭捏捏的推脫了!趕緊吃,吃完還有事情要跟你們說呢!”
原身好歹也在土匪窩裡面待了十來年,難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受到些影響,故而她性格一直比較直爽,或許也可以說潑辣,在家裡更是說一不二。
至少在張家村的時候是這樣。
所以白聖這番操作以及語氣,倒也正常,相當符合原身脾性,張山和他那媳婦不敢拒絕,並且趕忙執行了起來。
區別無非是張山端碗開吃,他媳婦黃招娣則是直接把白聖推給她的那碗饅頭雞蛋湯放到了她女兒面前,先前多的那碗則是推到她兒子面前,而自己依舊還是端着已經撥出去一半的那個碗吃。
原身在的時候,家裡食物都是原身在分,習慣性多分點給兒子以及孫子孫女,自己和兒媳最少,或者自己最少。
前段時間因爲原身失蹤,他們家分食物的就變成了黃招娣,她也是將最多的分給丈夫和兩孩子,自己吃最少的。
此時不過秉承先前的習慣罷了。
緊接着便是他們四個人,滿臉幸福的吃着各自碗裡的東西,等所有人就差將碗都舔乾淨之後,白聖便掏出兩把奶糖給兩個孩子,讓他們先回屋別出來。
隨後,這纔看着兒子和兒媳說道:
“小山,你媳婦不知道,但你應該很清楚你爹原來是什麼身份,畢竟當初你也在山寨中住過幾年,有印象吧。”
聽白聖這麼一說,黃招娣依舊相當迷茫的一邊看着自己婆婆,一邊看着自己丈夫,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張山則是很快回憶起童年,並猶豫點頭。
“有印象就好,你只要知道這次爲娘能帶這些東西回來,甚至以後還能源源不斷的帶些東西回來,都與你爹原來身份有關係就行,其他不用知道太多。
具體的回頭你可以晚上自己考慮。
要不要跟你媳婦說!
我告訴你,只是爲了讓你心裡有點數,別太擔心,但也別太高調了……”
白聖並沒把話說的太細,甚至於都懶得去編個比較完美的理由藉口,稍微透露點,讓她兒子張山自己瞎猜就是。
想來他能腦補出說服自身的理由。
況且山匪留有些遺產也不算離譜。
說完白聖便去廚房,將自己那個揹簍再次揹回來,當着他們的面從揹簍裡面往外拿東西,主要就是些雜糧饅頭之類,還有些豆漿粉,普通肉罐頭啥的。相比較於現在城裡都沒幾家見過的奶粉、麥乳精,豆漿粉無疑低調許多。
肉罐頭冷着吃也比燒肉低調點。
“這只是一部分,還有些東西被我藏在了黑山,回頭晚上天黑了,小山你跟我一起去黑山一趟,把東西搬回來。
招娣,你稍微打掃一下地窖。
方便回頭放糧食。
至於再多的你們也別問,所有危險我替你們擔着,要真出了事,你們直接跟我決裂。好了,能告訴你們的,我已經都告訴你們了,剩下的,你們知道的越多越危險。我累了,先去休息,你們兩個收拾收拾,也早點休息吧,特別是你,小山,今天晚上你還要乾重活。”
白聖壓根就不給他們細究或拒絕的機會,說完便轉身回原來的那個屋子。
就是原身過去睡覺的屋子。
同時也是給個機會,給個時間,給個空間,讓他們夫妻倆私下互相交流。
果然,下一秒,張山便拉着還有些迷茫的他媳婦去了雜物間,並將雜物間的門關上,然後有些猶豫的來回踱着。
既是在思考他母親打什麼啞謎,究竟是靠什麼才能獲得這些物資,也是在糾結,要不要將一些事情告訴他媳婦。
黃招娣無疑看出了張山的糾結:
“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吧,我知不知道這些其實也無所謂,就是聽孃的意思,是不是弄這些東西還有危險啥的。
就這麼讓娘冒風險替我們弄吃的。
咱會不會有些太不孝了……”
“這事該怎麼跟你說呢,感覺還是有點危險,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一定要保密啊,更不能告訴家裡那兩孩子。
任何人都不能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我娘知道,你能保證嗎?”
自己媳婦都這麼貼心了,張山真不好意思不說,不過在說之前,還是提前講了很多,而黃招娣此時則是開始賭咒發誓,表示自己絕對不會透露給別人。
同時嘴裡還嘀咕着,咱們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害你不就是害我自己!
我又不傻啥的。
至此,張山才放心大膽的說道:
“好吧,那我就跟你實話實說,我爹以前是山匪,雖然沒打家劫舍,但也做過劫道生意,甚至我娘就是他們搶回去,後來分給我爹的,不過我娘當時是被她爹孃,也就是我爺爺奶奶給賣了。
聽說可能要賣到窯子裡去。
再加上我爹也不難看,同時對我娘挺好,所以後來我娘就跟着我爹一起安心在山上住了下來,過日子,雖然需要冒些風險,但當時也能算衣食無憂吧。
不過後來那個山寨被端了。
我爹我娘帶着我和我妹妹,逃了出來,然後就回到老家這邊重新定居,並且因爲後來分田的時候,我家只有兩畝剛開荒沒幾年的地,所以成了貧農。”
“至於我娘從哪弄來的這些物資。
以及又有什麼危險。
我有兩個猜測,估摸要麼是她和我爹之前就有藏一些東西,並偷偷埋在了哪,如今想辦法挖出來換錢換糧了。要麼就是,我娘可能認識一些當年同樣是山匪出身,但逃出來,活下來,隱姓埋名,甚至估計現在日子過得不錯的人。
威脅他們,這才換來了物資。”
就剛剛那一會功夫,張山便已經在腦海當中腦補了很多故事,同時還順帶理出了,他覺得最有可能的兩種情況。
“爲什麼會是威脅他們,換來的物資,難道就不能是向他們求助啥的嗎?
畢竟你爹以前跟他們也是……”
黃招娣並不想將婆婆想的太壞,而且威脅這兩個字,怎麼聽她都覺得有些彆扭,有一種她婆婆不是好人的感覺。
而張山則是當即翻了個白眼道:
“他們是山匪,你以爲是什麼英雄豪傑,顧念兄弟情誼啥的嗎,多的是男的死了,媳婦直接被所謂兄弟佔了,我爹平時又比較獨,關係好的就沒幾個。
聽我爹說,應該都死了吧。
況且這年景,別說都已經幾十年沒來往,還是那麼遠的關係了,就是親兄弟,你看有幾家能借得到糧食啥的啊!
更何況還是那麼多……
我娘帶回來的不多,但不是說還有不少藏在黑山嗎,這些東西,黑市應該也很難買到吧,村裡不是有不少人設法去黑市換糧食嗎,我前段時間還去了趟黑市呢,最後也就換了些玉米芯回來。
現在黑市裡糧食最爲稀缺。
基本只能用吃的換吃的。”
爲了多弄些能吃的東西,張山也算是費盡心機了,這不,前兩天特地用五斤玉米粒,去黑市換了四十斤玉米芯。
剛剛他就在院子裡磨玉米芯呢。
用玉米芯粉混着些其他東西吃,四十斤怎麼都比五斤玉米粒要抵飽,能多撐上一段時間。況且現在很多玉米麪裡本來就有摻玉米芯粉,所以想來玉米芯必然是無毒能吃的,只是口感不好,營養不足,但現在,哪還能講究這些啊!
想到這,張山就愈加覺得,他娘可能是威脅瞭如今生活不錯的其他山匪。
因爲他認爲,他爹他娘當初就算藏了些東西,大概率也是藏了些金銀珠寶啥的,可金銀珠寶現在在黑市很難換到食物,更別說還是這麼豐富的食物了。
“那娘說的危險,是不是指……”
聽自己丈夫這麼一解釋,黃招娣頓時便理解了,同時也瞬間明白她那婆婆先前說的有危險,大概是些什麼危險。
威脅別人,還是威脅原來是山匪的人獲取物資,並且想一直持續下去,畢竟她婆婆剛剛可是說了,還能源源不斷的帶食物回來。想也知道被威脅的山匪不可能心甘情願,到時能沒有危險嗎?
這麼一想,黃招娣在臉色剎那慘白的同時,內心更是感動不已,自己婆婆爲了他們,真的是將性命置之度外了。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連累他們。
畢竟對方原來可是山匪。
萬一想來個斬草除根可怎麼辦?
白聖估計也沒想到,就因爲她懶得編個條理清晰,有邏輯的藉口,竟然直接讓她兒子兒媳兩人,腦補了個她威脅其他山匪,獲取大量物資的作死故事。
呃……就想象力還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