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着眼,笑了起來,心下打定主意。
只是如今,她初掌門派,那些人只是被她嚇退,心中未必服她,不定會出現什麼陽奉陰違的情況,她縱然有心解決,但這是一個長期奮鬥的過程,絕不是像她現在這樣,三言兩語就能解決;再者,兩個孩子封存血脈的事得找人來做,但一時之間卻找不到合適的人;何況,她要做掌門之位,必然要大操大辦,只是以如今的情況來看,實在是不適合大操大辦,但不大操大辦,她執掌門派這件事便名不正言不順;最後,以元慎君的道行來看,他縱使不在鬼界,他實力的強大也不容別人置喙,光因爲他的孩子,他找上門的可能性都太大了。
這四件事情,哪一件事情不是頂頂着急的。
她實在是有些後悔,當年便不應該聽老頭子的話去度勞什子的情劫,都說了度了情劫能成仙,可那些爲了能成仙而度情劫的人,有幾個善始善終?非死即瘋。
她當年自覺冷情冷心,便願意一試,然而,這一試,便錯過了見老頭子的時間。
後悔。
實在是後悔。
但後悔是沒用的。
她沉吟片刻,又打開門,將風翼君叫進來。
她姿態放的很低,她說:“現在,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風翼君,我相信你的品性,所以,有事需要你去做,必須你親自去,除此之外,別人我不放心。”
風翼君只是正直,並不是傻。
傻是不知道怎麼去做,正直卻是知道怎麼去做,也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有利,然而,卻會選擇一種在別人眼中是傻的辦法完成。
這種正直是“縱千萬人而吾往矣”的正直。
如南宋的岳飛、辛棄疾,他們力主抗金,難道他們不知道朝堂上下一直力主求和麼?難道他們不知道帝王心思叵測,一旦有所打算,他們便會背棄麼?
他們知道,但是他們正直,他們知道歸知道,可他們無法坐視百姓受苦而不管,此爲正直。
正直的人不受人喜歡,但是,對花皙蔻來說,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所幸,風翼君也十分上道。
他問:“請掌門說。”
花皙蔻道:“我師父未過世時的好友——天機子一定要請來,越快越好,他來了,我這後面的事纔好做。”
“天機子老人留下一句詩給掌門,他讓掌門問起他的下落時,再拿給掌門。”風翼君將一箋信紙拿給她。
她接過,只見上面寫着:椿楸無用,鯤鵬化鳥;彈指二十,彼岸花開。
風翼君道:“我看過的,並未懂,當時問天機子老人,他說,掌門會懂的,如果不懂,時機到了也會懂。”
花皙蔻沉吟,她以爲,天機子如果推算出後來的事一定會告訴她的,僅因爲,她師父是他朋友,而師父臨死前最牽掛的,恐怕就是她,因此,哪怕衝着她師父,天機子都不可能袖手旁觀,因此他留下的十六個字裡,一定告訴了她什麼。
是什麼呢?
花皙蔻沉吟深思着。
她並不責怪天機子的提示太過隱晦,因爲師父的緣故,她接觸過天機子幾次,那是個十分慈愛的老頭子,他不會故意的爲難人,這些不過是門規罷了。
所謂的算命就是勘測天機,既然勘測了不該凡人看見的東西,那麼天道自然要收取報酬,如果不準還好說,但是像天機子這樣一算一個準的,如果再不隱晦一些的提示,怕是連不惑之年都度不過,這是折壽的事。
一個人冒着折壽的危險提醒你,僅因爲你是他好友的唯一弟子。
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不會責怪他。
花皙蔻只覺自己不是專門修這個的,解不出來實在是可惜,這事又極爲重要,她打算看看。
她看歸看,卻向風翼君道:“你去請逐雲仙子來。”
風翼君去了。
花皙蔻對着十六個字發呆。
椿楸無用。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爲春,八千歲爲秋。
匠石歸,櫟社見夢曰:“女將惡乎比予哉?若將比予於文木邪?夫柤梨橘柚,果蓏之屬,實熟則剝,剝則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若其生者也,故不終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擊於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無所可用久矣,幾死,乃今得之,爲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與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幾死之散人,又惡知散木!”
這兩段話是莊子《南華經》中的,也是她所能想到的最貼近“椿楸無用”四字的來歷。
前一段,爲椿楸,因爲一說中,是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爲椿,八千歲爲楸,同北冥有魚,其名爲鯤,化而爲鳥,其名爲鵬有異曲同工之妙。
後一段則是關於無用的,一個木工對一株社樹嫌棄無用,於是樹入夢中闡述它爲什麼無用的事。
花皙蔻將兩者結合起來想了想,竟覺着有一絲靈感。
椿楸長壽,代指元慎君,畢竟鬼界的都長壽,而椿楸代表了大椿的兩個時間段,每個時間段名字都不同,正如元慎君,他在鬼界是鬼王,他在人界是她夫君。
無用,聯繫椿楸二字,咋聽是指元慎君即便來,做什麼都無用,可若是根據《南華經》的解釋來看,這意思明顯的就是,如果她花皙蔻想要讓自己活下來,必須學會和那株樹一樣,在這丁點兒時間裡讓自己變成如社樹般的存在,讓他元慎君無從下手。
至於鯤鵬化鳥,難道是指鯤離開北冥變成鵬,如果這樣,恐怕是指元慎君最終會離開人界回到鬼界。
至於最後的彈指二十,彼岸花開。
想來是指二十年後,他會重回人間,不過不要緊,如果一切如她所猜想的那樣,那麼現在的她能讓他回鬼界,二十年後,就能阻止他回人間。
她定下心來,便照顧起孩子來。
她笑:“楚歌,餓沒有。”
楚歌淘氣的搖搖頭,東看看,西看看。
花皙蔻頓了頓,問道:“楚歌,如果讓你跟你爹走,你走麼?”
作者有話說:身體出現問題,心態也崩了,暫停更新,十一月一號重新更新,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