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兒愣着,江充等人可不給他機會,叫人將太子府團團圍住。
不論裡間什麼要求,一概不許。
是時,太子太傅石德正在府上。
而太子本人雖然溫和謙恭,卻不是一味忍辱之人,便和太傅商量起來。
太傅主要有教導之責,在朝中卻沒什麼事,石德是個有些許迂腐的人,但因爲畢竟年紀大,對這樣的事,還是有些在意。
說白了,你道爲何石德會在這裡,便正是因爲這巫蠱之事鬧得沸沸揚揚,想讓太子好好勸一勸劉徹。
在他心中,皇帝與太子是不算親近,畢竟太子也是成年人了,不可能像小孩子一樣成天跟在皇帝身後轉悠,再加上,他家門風甚嚴,一家三代都不算親近,自然不覺得這是一回事。
他想,太子無論如何都是太子,皇帝是會聽的,這便是他來的目的。
劉據嘆道:“太傅,你也看見了,你說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石德道:“陛下聖明,如今只是小人妄進讒言受到矇騙,如果太子殿下能面見陛下,說明事情真相,想必陛下也是願意相信殿下的。”
劉據一雙眉死死的纏在一起,他知道理是這麼個理,但是具體該怎麼做,還是不知曉的。
他道:“那太傅覺得現如今該怎麼做。”
石德默然不答,他知道唯今一條路就是殺出去,可他從未沾過血腥,要人性命這事對他來說有些荒唐。
劉據卻想起了自己孃親幾年前的那句話,孃親想必是預料到如今,纔會說出這樣的話,比起來,畏畏縮縮的自己像什麼呢。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燭臺,父皇殺伐果斷,孃親雖然文弱,卻當斷則斷,怎麼生爲他們兒子的自己怎麼不中用,做什麼事都是猶豫再三。
他狠了狠心道:“殺出去。”
太子府有私兵,何況,他是太子,他要真想出去,哪個敢攔。
他將衆事吩咐好,靜等起事之舉。
他提着劍走出去,無人敢攔,他快馬加鞭入宮,而他的行蹤,已經有人報給了上面,相信要不了多久,劉徹便會知道一切。
他入宮,只爲了向孃親求取兵馬,因太子能指揮到的車馬有限,而皇后有所屬的中廄車架,加之武庫兵器與長樂宮衛隊,在一切人還未回過神之際,尚有一線生機,到時候只要打着先皇已死奸臣作亂的名義即可,即便劉徹回來,他也是有話說的。
過程如同他所想,結局卻不同。
而他孃親自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鬱婕站在階上慢慢笑道:“你來了,但你完了,我也完了,除非你能在他回來之前登上帝位,我明知道你會這麼做,卻眼睜睜看着你走到這一步。”
劉據逼近一步,他雙眸似乎有火在燒,他道:“爲何。”
你爲何說我完了?你爲何會知道我會這麼做?你爲何會眼睜睜看着我走到這一步?
有太多的問題,他想問,最後只問出兩個字。
鬱婕嘆道:“你不瞭解他,而我瞭解,你以爲江充就能指揮那些人圍住太子府麼,如果沒有他的允許,誰敢同太子作對。”
“他想要我死,我知道。”說到此處,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鬱婕嘆道:“你錯了,即便如此,他仍然給了你一個機會,那個機會是我用你舅舅的死向他求來的。”
“什麼。”
鬱婕道:“他一輩子殺伐果斷,那些小國看似臣服,可一旦有機會就會反抗吞噬大漢,此事非有決心者不能成,他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證明你登基之後能守住大漢,只要你能殺了那羣圍住你的侍衛,而你,必定沒殺。”
劉據不知說什麼纔好。
“如果你斬殺了他派來的幾個侍衛與官員,他得不到消息,即便只是軟禁起來,他回來只會道自己識人不明,甚至封賞你;你若是安安穩穩的留在太子府,他回來或許會剝奪了你的太子之職,但他年紀大了,在此之前,一切還有迴旋餘地;可你,硬生生的造成了如今局面,想必你出來的那一刻,已經有人告訴他了,以他的聰明,你說他知不知道你想做什麼,等他回來了,你猜他會怎麼形容你,這叫藐視王權,在你進宮前應該殺了他們啊。”
“一切還未準備好。”
“你一輩子猶猶豫豫,難成大事。”
劉據渾身顫抖起來,呼吸紊亂,他問:“孃親知道,爲何不說,爲何不來救我。”
“我在等你自己做出決斷,他也在等你自己做決斷。”鬱婕嘆息道。
“那至少可以提醒我。”
“你是在怪我!”
“兒子不敢。”
說是不敢,心裡還是怨的。
可他不瞭解做母親的,一方面,鬱婕希望能夠好好完成任務,畢竟在一切未明的情況下,這是最好的選擇;一方面又覺得無論如何都想給自己兒子一個機會。
可惜,昧了前塵的恕己,做出了同歷史上一樣的選擇。
他到底太仁厚,缺少果斷。
鬱婕將牌子一丟,道:“去把太子妃和你孩子轉送出去,無論如何,都要留你後代一條路。”
鬱婕進了宮殿,閉門不出。
劉據咬牙,他知道他做錯了,但現在避無可避,只能硬頂着,至於孩子,恐怕還是如娘所說送出去,才能留下一條命。
他從地上撿起令牌,號令衛隊去了。
城中註定今年不得安生。
他與江充等人在長安城中展開激戰,斬殺了江充韓說,並於上林苑燒死胡巫師。
可惜的是協助江充辦理此案的御史章贛見機太快,逃跑太快,一般人都沒能攔住他。
後來下人來報,他才知曉那人是去往甘泉行宮見他父皇去了,他想了想,也就作罷,反正一切都來不及了,而父皇早就知道此事。
他不過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不多時,劉徹派左丞相劉屈氂發兵討逆,更發三輔附近郡縣之兵,及二千石以下官吏皆歸劉屈氂統領。
劉據見劉屈氂的兵卒越來越多,亦開長安官獄放囚徒以充軍,並派使者持符節去調動長安附近長水和宣曲兩地的胡人騎兵,命令他們全副武裝之後前來會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