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便有一妙女子出現,據說此女打孃胎出來就雙手握成拳狀,年紀都十多歲了,依然不能伸開。
劉徹喚此女過來,見其雙手果真是緊握拳狀,他伸出手將女子手輕輕一掰,手便攤開分開,掌心裡分別是一隻小玉鉤。
劉徹只是微微一笑,這些人啊,爲了讓他宮裡塞人,竟不惜什麼手段都用上。
少女對他微微一笑。
他神色一愣,當年那少女在花叢中對他回眸一笑依稀是昨天的事,少女笑得那麼明媚那麼好看,他看着她,並未想着後來,只覺得能看見她真好。
後來,他再也沒遇見這樣的人,包括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不像的。
他口中道:“帶着吧。”
這些都是李夫人繪聲繪色講出來的。
末了,李夫人嗤笑一聲:“好手段。”
鬱婕只是不鹹不淡提點了兩句:“宮裡現在的幾位夫人,沒幾個是大家出身。”
李夫人想起自己的出身,冷了臉,針鋒相對道:“也對,衛姐姐可不就是歌女出身。”
鬱婕只是含笑望着她,警告莫名。
李夫人呼吸一窒,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姐姐見諒。”
“去吧。”
鬱婕並不在乎。
楚歌從簾後出來,道:“娘就是心太軟,太好說話,什麼人吶。”
鬱婕心平氣和道:“她並沒有說錯,我本就是歌女出身。”
“可娘現在是皇后。”
鬱婕揮手道:“世間事,大多事虛妄,不用在意。”
楚歌狐疑的打量着鬱婕的面容,她的孃親已經老了,即便是個端莊的老美人,也不能和宮中這些鶯鶯燕燕相比較,只是她身上自有一種極其灑脫之感,彷彿她什麼都看的很透。
楚歌不僅伸出手想要抓住。
鬱婕道:“怎麼了。”
“沒事,就是覺得孃親和一般人有些不同。”
鬱婕笑而不語,她道:“那個人一直沒找到,你打算怎麼辦。”
楚歌渾然不介意道:“如果不是他,嫁給誰都一樣,不如不嫁,孃親,我前天夜裡又看見他了,他還對我笑了笑,我想要同他說話,他就不見了,我想,我定是遇見鬼神了。”
鬱婕道:“隨你吧,我也管不住你,只是這話莫要在陛下面前提起。”
楚歌撒嬌道:“我知道的,孃親最好了。”
吳羽這下是徹底的不說話了。
楚歌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麼,鬱婕安心聽着,沒有一點兒不耐,這是她們之間最常見的境況,卻是衆多姐妹裡求不得的模樣。
至少,衛長公主便是如此,所以纔會早早嫁人,即便回宮,也少有見鬱婕的時候。
鬱婕知道,卻從不介懷。
有失必有得。
她對衛長公主從不上心,怎會期望別人會推心置腹對她。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
楚歌擔心自己母親,便告辭去休息。
鬱婕安心等劉徹回來。
劉徹至巡狩回來,趙女果然隨行,封稱拳夫人,又名鉤弋夫人。
鬱婕聞言,憋笑憋的臉都扭曲了,這麼敷衍的號,怎麼跟玩兒似的,能不能認真一點兒。
楚歌也爲此笑了幾天。
此時,快活的日子還是有的。
可惜,不長久了。公元前106年,衛青去世。
劉據崩潰如雞。
衛家最大的倚仗沒有了。
衛家只有兩個倚仗,一個衛青,一個霍去病,餘下的子弟都是些不成材的,衛家的風光是建立在沙上的,虛假繁榮,風一吹,什麼都沒了。
現在衛青死了,而早在十一年前,霍去病也去了。
劉據問她:“娘,我們該怎麼辦,舅舅沒了。”
鬱婕還是從前淡定的模樣,安慰道:“你何必怕,你是太子,只要不犯大錯,就沒事,難道陛下還能殺了你不成。”
劉據道:“父皇與我政見不合,又親近別的子弟。”
鬱婕只是皺眉,只覺得人昧了前塵後,就是不一樣,若是恕己真正的性子,恐怕根本不會掛懷。
那麼問題來了,總說生生世世,然而一場輪迴畢了,總會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個人還是一開始你想要在一起的人麼。
嘖嘖嘖,不說千古難題,也算是小難題了。
劉據道:“娘,你說。”
鬱婕皺眉道:“不用擔心,一切有娘。”
劉據還想說什麼,卻是看着鬱婕的眼嚥了回去,行了個禮道:“那我下去了。”
鬱婕點點頭。
不多時,劉徹便來了,衛青是他的大司馬,又是他的姐夫,無論如何,都得裝出兩分掛懷來,何況,劉徹同衛青的感情確實是不錯的。
他坐在位置上,很久,才說道:“衛青說了他的擔憂,你放心,只要你與太子不弄權,百年之後,這位置是他的。”
鬱婕垂目:“是。”
劉徹又道:“如今他去了,你不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再看他也回不來了。”鬱婕捂住眼,近乎倉皇,她對衛青這個弟弟還是有幾分上心的,然而這並不妨礙她用他的死壓榨出最後的利用價值。
她,她和衛家就像螞蝗一樣,壓榨着能壓榨的一切,哪怕壓榨對象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呵,想一想,還真叫人看不起。
她語氣中極爲悲痛,眼神一片清明,只因她捂住了眼,反叫人信了她的悲痛。
她道:“陛下,我是貧寒出身,不懂得什麼大道理,我只相信民間說的報應,這定是報應,他們殺的人太多了,纔會這般早逝。”
她在提醒他,若不是衛青他們保家衛國征戰沙場,怎麼會去的那麼早。
“荒唐。”劉徹喝道。
她毫不懼怕,她道:“不然他們怎麼會走的這麼早。”
劉徹啞口,這是不爭的事實,霍去病去時不過二十來歲,而衛青還要比他小几歲。
他嘆道:“朕定不負你,這皇位是據兒的,誰也搶不走。”
他又補了一句:“你一向妥貼,沒做過什麼錯事,不可謂不盡心盡責。”
潛臺詞卻是,待到你做錯事那日,你便等着吧。
帝王之心,實在叵測。
鬱婕沒有同他人一樣,馬上斂去哀痛的神色,更沒一味的哭泣,她知道在哪種情況下更能勾起劉徹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