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目標成仙!

系統:這次的任務是成爲站在修仙界頂端的人,很難,你有信心完成任務嗎?

仲夏:放馬過來吧!

原主是一個善良懦弱的閨閣小姐,豆蔻之年被父母頂替姐姐嫁給了殘暴的太子,享年十三歲,死前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心生嚮往,她死時許願,希望下輩子能脫離世俗的一切登臨仙界。

然而她卻不知無數修仙者前仆後繼地冒死,至今沒有一個登上過仙界,她這個願望不可謂不坑爹,被坑的仲夏只能拼死完成她的願望。

系統:修仙界面的天道很強大,一旦感應到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會把你碾碎,所以我等下會暫時消除你的記憶,並僞造一份新的記憶給你,你清楚了嗎?

仲夏:有點怕怕,但我會努力的!

一陣白光閃過,仲夏消失在了系統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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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一層一層覆蓋無垠的海岸線,後浪推着前浪拍打着海灘,“譁”地擊打出點點浪花,在漫天閃爍的繁星下浪花之中彷彿含着粼粼波光。風從大海中來,帶着海腥味吹過海灘,帶起細白的沙吹進茂盛的樹林。海灘上的少女幾乎全身浸泡在海水裡,青絲長長地散落着包裹着冰冷的身體,身體隨着海水退去又涌上來,裸露在外的皮膚慘白無血色,遠遠望去似是一具悽慘的浮屍。

天空逐漸浮出魚肚白,陽光一點點透過雲層撒向海面,墨青色的海面逐漸被渲染成金色的粼粼波光,從遠處涌過來一波海浪,又被另一波海浪撲倒,帶着沙子一併“唰”地衝上少女半乾的衣襟,又重新回到海里。

少女攤開四肢無知無覺地仰躺在冰冷的海灘上,任由海水沖刷身體,捲翹的睫毛微不可查的抖了幾下,十分痛苦地皺起眉頭,擡起手臂遮住刺目的陽光。

仲夏在一片熙攘中恢復意識,渾渾噩噩中,人竊竊私語聲、海鳥鳴叫聲以及海浪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一齊擠入她的腦海。柳葉眉緊皺,長而卷的睫毛分開,露出一雙清亮的瞳仁。沙灘上一羣漁民圍着她,皆是緊身短打,赤腳,皮膚黝黑粗糙。

被圍着的是一個大約16歲的少女,長髮青衣,膚色慘白,不遠處丟這把細長的劍,這女子相貌實在俊俏,柳葉眉,挑花眼,瓊鼻,花瓣脣。

這般顏色,早有那不知死活的漢子覬覦已久,就要摸上女子的嘴脣,圍觀的人一把將他拖開,

“你不要命了!”, “仙人豈是我等可以冒犯的?萬一仙人發怒…”,“多半是死了,沒有呼吸了”, ”仙人的神通哪裡是我們能知道的?萬一她還活着,咱們全村人都得給你陪葬!””你想害死全村人嗎?!”……

仲夏一隻手搭在眼睛上遮擋太陽,一隻手支撐起身體,讓自己坐起來,茫然四顧。

“你們…” 誰知這些人全部驚慌失措地跪下, 涕淚橫流地哆嗦着說道“仙人饒命啊!我等無意冒犯仙人啊…”,“我等都是無辜的…”,“是他!我等都是凡人怎敢冒犯仙人啊”,衆人將一個漢子推出人羣,那漢子把頭磕得頭破血流“仙子饒命!仙子饒命!”

“你們先起來吧,我並未想要你們的性命”仲夏喉嚨痛的厲害,只想搞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聽他們嘰嘰喳喳吵得頭也痛起來了。

村民大喜過望,低着頭哆哆嗦嗦說道:“回仙子,這裡是邵國邊境的一個小村子,世代打魚爲生,今早村裡的人發現您的時候您就躺在此處。”

仲夏看着他們穿着的緊身短打,再望向不遠處的小漁船,點了點頭,吩咐他們這幾天不要接近這片樹林,隨後起身撿起那把劍踉蹌地向樹林裡走去。

自己受了重傷,這裡人多口雜,保不齊將她的消息傳給某個修士知曉,到時候恐怕性命不保。

仲夏試圖運功療傷,卻發現經脈如同破掉的篩子一樣漏洞百出,靈力運轉阻滯不前,儲存靈力的也田丹破了一個大洞,裡面的靈力外泄得一滴不剩。

仲夏強忍着劇痛,徘徊在崩潰的邊緣。她短短三年從一個凡人修煉至練氣高階,身懷冰靈根天資過人,如今卻丹田盡毀如同廢人,天道何其不公!

如果這就是她的結局,那麼她費盡盡千辛萬苦九死一生從凡人界到修仙界又有什麼意義?!

不!她不能放棄,她一定會找到解決的辦法,重新踏上仙途!

太陽逐漸落下,潮水逐漸上漲,橘紅的火光印在仲夏嬌俏如桃李的臉上,影影綽綽,柴火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

服下一顆回春丹,運轉靈氣一週天,胸口一陣疼痛,驟然吐出一口鮮血,用袖口擦去脣上的血跡,仲夏嘆一口氣,莫說修補丹田的萬年玉髓,作爲一名小小的散修,就是一塊上品靈石她也拿不出來。

忍着劇痛,用僅剩的一點靈力打開儲物袋,拿出一瓶易容丹和一身男子服飾。這些年她走南闖北,有用沒用的東西儲物袋裡都有,易容丹是經常用到 的儲備之一,因此還剩下一瓶,其他的回春丹,回靈丹等都用光了。

服下易容丹,換上男子服飾,嬌俏的面容就變得平平無奇了,凹凸有致的身形在旁人看來也如平常男子一樣了。

她是個穿越人士,前世作爲家裡的老二,上有姐姐,下有弟弟,從來不受重視,後來26歲死於車禍,當了阿飄,旁觀自己的葬禮結束,父母也在姐姐弟弟的安慰下慢慢振作起來,她才放心的去投胎。閉上眼感受着自己白乎乎一團的身體慢慢消散,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就好像睡了一覺般,睜開眼就到了這個世界,映入眼簾的是粉白的羅帷,雕樑畫棟的屋頂,身下睡得是雕工精緻的香塌,除了一座鏡臺之外,整個閨房居然空蕩蕩。

仲夏受到的驚嚇不啻於半夜醒來發現房頂趴着個紅衣女鬼。

這個身體很虛弱,仲夏顫顫巍巍地扶着牀站起來,軟着腳一步一跌的走到閨房門口,環顧四周。

雅緻的小院子用圍牆圍起來,院中一條秀氣的石子路,牆隅一顆杏花樹,大約是四月份吧,杏花已由豔紅轉爲粉白,風吹過,嬌怯的杏花紛紛打着旋地被吹落到樹下,疊了厚厚一圈的杏花,有些甚至隨着風從這一頭打着旋的飄到了院子的那一頭,整個院子都籠罩在點點的杏花裡。同樣空蕩蕩的院子裡還留着物什被搬走後留下的印記,想來這院子從前也是一番好光景。

院子大門“唧丫”一聲,推門進來一個身穿藍衣的丫鬟,看見仲夏站在門口大聲抱怨道,“小姐怎麼這麼不懂事,你這個身子自己不知道嗎?再病下去還不是要我們這些苦命的丫鬟伺候。”說着用力拖着仲夏進門。

仲夏看着她手上瑩白的手鐲和頭上成色極好的玉釵,轉眼再看空蕩蕩的屋子和院子,頓時明白了現在的處境。手被丫鬟拽着痛得厲害,無奈身體軟綿綿地用不上力,只能任她拖着。

丫鬟喋喋不休,“您可不要再尋死覓活了,能嫁給太子是多榮耀的事情,不光仲府,就連我們這些丫鬟們也跟着臉上有光呢。”

太子?原生難道是因爲不想嫁給太子所以鬱鬱而終?既然是要嫁給太子,那爲什麼連一個丫鬟都不將她放在眼裡,公然貪墨小姐的首飾?

屋子裡連個桌子也沒有,丫鬟將飯食擺在鏡臺上,扶着仲夏坐下。

將食盒打開,竟然是一碗粥和一碟鹹菜,仲夏皺眉,一個丫鬟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糟蹋小姐,原身到底是多麼不受待見?腹中飢餓,終究小口小口地吃了。

斟酌片刻,仲夏小聲對丫鬟問道,“父母親可還好?”若是這具身體的父母還在世,那爲何會受到這樣的欺負?

丫鬟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哂笑道,“老爺夫人陪大小姐出門上香去了,今早出了門都正午了還沒回府呢。”,說着竟然教訓起將仲夏來,“我說二小姐,不是我說你,你這一天天呼天搶地地鬧個不停,讓我們這些可憐的丫鬟也跟着受罪,我看你趁現在有的活就好好活着,進了太子府,你這病秧子身子還不知道能撐幾天呢。”說着甩頭踏步出去了。

仲夏心底深處突然涌上一股淒涼和悲嗆,仲夏摸着心口疑惑不解,這不是她的情緒啊,喘不上氣暈倒之前,仲夏想的最後一句話是:吾命又要休矣!

傳說在東邊,天的盡頭,有一條神秘的河,只要渡過此河便能得見仙人,仙人能移山填海、點石成金,能滿足俗世間的一切願望。

此河長約幾何寬約幾何不可知,白茫茫一片的世界裡,只聽見潺潺流水聲。

要見此河須得一直走,此河也許在前方十萬八千里處,也許是在生命的盡頭,也許永遠不能找到。只是常聽聞有人拋妻棄子背上行囊義無反顧往東而去,卻從未聽聞有人得償所願衣錦還鄉,世人皆嘆到癡兒癡兒。

從此河往西,是連綿不知幾何的山丘、平原、山脈,大大小小的國家點綴其間,從上空望去,在傍晚時分,映襯着天邊紅霞,不經意間便看到寥寥的炊煙。再從此河往東看,這哪裡是什麼河,卻是白茫茫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海啊!

仲夏所處的邵國是其中不起眼的小國,皇帝昏庸太子好色無能,眼看着大廈將頃。

前幾天太子妃一頭撞死在大殿上的消息在坊間鬧得沸沸揚揚,稍微一打聽,原來是太子將這可憐人拖至大殿上欲效仿前人來個玉體橫陳,太子妃不堪其辱一頭撞死在大殿上。皇帝父子爲了掩蓋醜聞推說是太子妃畏罪自殺,緊鑼密鼓地選舉新太子妃,其母家敢怒不敢言。

一時間家家戶戶緊逼門戶,唯恐禍從天降。

一道聖旨駕臨江家,上書選江家大小姐爲太子妃,擇日完婚!江家大小姐是邵國第一美女加才女,芳名遠播,沒想到竟被那禍害選了做太子妃,人人嘆到可惜可惜。

一時間江家上空彷彿蓋着厚厚的烏雲,仲父滿臉愁容,仲母與仲大小姐日日相顧無言垂淚涕泣。

一日,仲大小姐不知聽誰攛掇,鬧着要年僅十三歲常年病臥的二小姐代她嫁與太子,否則便要去死。

仲父仲母不忍心犧牲二女兒,卻更不忍心看着心愛的大女兒去死。

二女兒是個病秧子,常年病得下不了塌,夫妻二人初時還時常看望,漸漸地就不再去了,只吩咐麼麼常去看望,免得奴大欺主。

二人懷着隱隱的愧疚悄悄行至二女兒仲夏院門口,只見一抹粉色淡淡地倚在走廊欄杆處,纖弱的緊。那女孩兒姣若秋月、夭桃穠李、姿色天然,不時的咳嗽得滿頭大汗,眼睛卻緊緊地望着牆隅的杏花樹。這樣一個豆蔻少女,只肖看一眼,便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只要她能好受些。

仲夏十三歲了,別的姑娘早就定親了,唯有她支撐着病弱之軀哪也去不了。

她像往常一樣,倚在欄杆處望着那顆杏花樹,沉重病弱的身子她早已習慣了,每日只有午時天氣暖和些她才能出閨房,其實她好想去摸一摸那顆杏花樹,但是奶孃吩咐不許去,她便就聽話的不去了。

微風吹過仲夏的髮梢,帶來了些杏花的香味,她只覺得身子都輕快了許多,便問道:“父母和母親今日可有問過我?”仲母有時會問仲夏近況如何,吩咐嬤嬤過來看望,嬤嬤說是看望卻更像是巡查,帶着點高高在上的威勢。

丫鬟離她站得遠,許是怕過了病氣,“未曾。”,語氣雖恭敬卻沒有一絲親近,誰會想要親近一個可能活不過今年又沒有父母寵愛的小姐呢?

仲夏靜靜聽着,不語,許久又囔囔道,“上次見到母親是三年前了,父親的樣子我已經記不清了,下次他來看我,我會不會認不出他來?”

輕輕的,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知道沒人會回答她也沒人會安慰她,所以只能自言自語一般。風吹過,寂繆的小院彷彿只有那一抹粉色孤獨地倚在欄杆處。

仲母已經泣不成聲,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仲父也眼中含淚。二人回到臥房,相顧不語。

未久,大小姐惶惶不安,峨眉緊促而來,問及如何?夫妻二人不語,大小姐頓時面若死灰,淚如雨下。

看着心愛的大女兒這樣絕望,夫妻二人頓時如心被刀絞一般,仲父狠心道:“爲父怎麼忍心看你落入虎狼窩!”,大小姐終於破涕而笑,仲母見着女兒笑了,心裡也稍覺安慰。至於二女兒這樣子的身子嫁給太子,活不活地過一個月,二人不再去想,也不願去想。

仲夏醒來時天邊已經燒起了火燒雲,顫顫巍巍地爬起來。

仲夏從原主的回憶裡知道了整個事情的整個經過,原主困在這個小院子裡原本什麼也不知道,聽說姐姐要嫁給太子,替姐姐難過了好幾天,不知道是哪個丫鬟有意還是無意,碎嘴說起仲夏要代替大小姐嫁給太子,被仲夏不小心聽了去,當場便暈了過去,醒來悲鳴着連呼父親母親。後來江家父母不知是不是愧疚得難以面對,至此對仲夏不管不問,連帶下人也更加輕視這個二小姐,真真是奴大欺主。

原主成了被父母拋棄的棄子,又被奴僕欺辱,最後抵不住鬱鬱而終。

再醒來此仲夏已非彼仲夏了。

仲夏吃了個半飽坐在門檻上發呆,天氣轉涼了,自己找了件衣服披着。

她本已死之人,重獲生命無疑是一個天大的驚喜,只是原主的情緒太過強烈,導致她一直走不出來,眉間帶愁,眼淚將落未落。

仲夏依舊踏着晃晃悠悠的步子走到那顆杏花樹旁,摸了摸樹幹,又摘下一朵杏花放在鼻尖聞,原主一直想摸一摸這顆杏花樹,近距離聞一聞這花香,小小的願望竟然一直到死都沒有實現,“我會好好活下去,替你那份一起,看遍萬里河山,不辜負這一世。”

說完,那股從發出的悲意漸漸淡了下去。她是心疼原主的,十三歲的女孩兒,心地純善,她一輩子走過最遠的距離只是從這個小院到仲父的書房,而且只去過一次,其餘時間幾乎都在那張小小的秀塌上度過。

仲夏裹緊了身上的毛披風,倚靠着樹幹坐下來,靜靜地看着天邊的千里紅霞,活着的感覺真好啊。

接下來的日子,仲夏安心的養身體,一日三餐不斷,湯藥不缺。送飯的丫鬟看着乾淨的菜碟驚訝不已,原本眼看着活不下去的二小姐現在居然溫順的吃飽了睡,睡醒了就靠在杏花樹下朝天上望,一副飄然欲仙的模樣,也不知道她看的是什麼。

不過不管是傻了還是瘋了,只要她能安安靜靜地活到嫁給太子,何必管那麼多不是?

仲夏發現飯菜比以前好了許多,許久未見饅頭和鹹粥了,不過管他那麼多,有的吃就趕緊吃,離開以後有沒有的饅頭吃還不一定哦。

卻不知丫鬟原本是沒有那個膽剋扣飯菜的,原主的身體他們可不敢賭被餓一兩頓能不能活。只不過原主鬱鬱寡歡茶飯不思,每每飯菜幾乎未動過,只靠湯藥過日子,久而久之那些精美的菜餚就變成了饅頭鹹菜粥,既然她不吃也不能浪費了不是?現在仲夏一日三餐不斷,幾個丫鬟自然不敢再剋扣了。

日子慢慢接近婚期,仲府裡張燈結綵地掛滿紅燈籠,不見往日愁雲慘淡,仲父仲母面有得色,畢竟將要成爲太子的岳母和岳丈,焉能不得意?,雖然太子暴戾,但得皇帝喜愛啊,這段時間各方的巴結奉承已經讓他們飄飄然了,可憐的二女兒已經被他們徹底拋棄了。

仲夏此時已經打暈了送飯的丫鬟換上她的衣裙,再把髮髻改成一樣的樣式,兩頰邊留兩縷頭髮擋着。這樣看去除了舉止優雅些身形瘦弱些,就是一個貌美丫鬟了。

把送飯的小丫鬟放在牀上用被子蓋住,仲夏捧着食盒出門去,門口沒人看守,原主病懨懨的身子,誰也沒想過她會逃出府去。

仲府張燈結綵的,下人也是忙忙碌碌的,仲夏不知道大門在哪後門在哪,只不過原主的院子本就偏僻,往後走不遠就是下人房,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下人,沒人懷疑仲夏。

仲夏低着在下人房後面轉來轉去,險些被一個侍女發現,沒發現後門在哪,卻發現了一個狗洞,趁着周圍沒人,於是順勢鑽了進去,辛虧原主才十三歲又身上沒二兩肉,才能鑽得進去。

原主生來體弱多病,又缺乏關心,整日鬱鬱寡歡,病病殃殃的,仲夏這段時間好吃好喝的養身體,總算不是軟手軟腳了。

狗洞裡出來是一條陰暗的小巷子,仲夏把髮髻扶好,拍打掉身上的泥巴,裝作一個小丫鬟出門買菜。

大街上熙熙攘車水馬龍的,仲夏拐進一戶人家偷偷拿了一件褐色衣裙,躲進一間沒人的廂房換上,抹了把灰在臉上,留下一兩銀子做報酬,再從角落裡拐出來,再看就是一個平凡的小丫頭了。

原主除了幾件首飾加幾兩銀子,月例銀子什麼的都被奶孃收走了。

仲夏不打算住店,明日就是太子的婚期,仲府今日必定會發現她逃走了,今日若逃不出去這邵國都城就永遠出不去了。

路上買了兩個包子裹腹,仲夏坐在街邊託着臉看着車來車往,突然眼前一亮,跳起身來,跟着幾輛拖貨的馬車到了一家客棧,店小二餵了馬吃草就進去了。

仲夏悄悄地溜上馬車,車裡面雜七雜八的貨物,有幾個大桶裝着酒,有一個小桶裝了小半桶雜物,仲夏縮起來鑽進桶裡,桶口小桶肚子大,小小的桶口竟然讓她鑽了進去,再伸出手把桶蓋子虛虛的蓋上,把桶裡的雜物扒拉到頭上,把人蓋住。

仲夏躲在桶底小口小口的呼吸,千萬不要出了邵國都城卻把自己憋死了,那可就是個大笑話了。

仲夏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聲,有士兵上來檢查,打開桶蓋隨便看了看,把蓋子一丟就下去了。出了城門不久,仲夏聽到車伕和人說起大殿上撞死的邵國太子妃,又說起城門口的士兵,皆搖頭嘆息,

突然外面安靜了下來,仲夏聽他們招呼了一聲“鏢頭”,又聽到一個端正內斂的聲音說“莫要議論是非”,聲音淡淡地,仲夏心想,這必定是一位儒雅之人。

馬車一路顛簸,不知道過了多久,仲夏全身乏力、頭昏眼花,感覺胃已經縮成一團,可怕的飢餓感抑制不住。

慢慢地,馬車停了下來,仲夏知道有人上了馬車,然後掀開了她棲身的桶蓋,撥開她頭上的雜物,一聲不響地看着她。

仲夏雙眼無神地的看着那個男人,結髮髻於頂,用一根木簪固定,狐狸眼明澈,鼻若懸樑,修剪得宜的鬍鬚,一身灰色長袍,是一個很地道的古代中年美男子。

如仲夏這般餓的頭昏眼花全身無力,只能任由他抱下馬車,細心地安置在不遠的草垛子上,又盛了一碗粥端給她。幾匹馬兒悠閒的在河邊吃着草,幾個大漢正在生火做飯,不時好奇地揪仲夏兩眼。

仲夏一邊靠着草垛子喝粥一邊打量四周,這裡大約有十個大漢,四個生火做飯五個端着碗在不遠處默默喝粥,不時交談幾句,剩下的一個便是抱她下車的美男子大叔,想來就是那個“鏢頭”了。

喝完粥休息了片刻,衆人收拾東西準備趕路了,這次仲夏被抱到了馬車的前室,坐在趕馬的美大 叔鏢頭旁邊,衆人無一人有異議,頂多好奇看幾眼。

仲夏恢復了力氣,靠着顛簸的車廂,像模像樣地抱拳道:“感謝鏢頭救命之恩,冒犯之處還望海涵,來日必定結草攜環、萬死不辭。”

美大叔笑了笑,遞過來一條手帕,示意她擦擦臉,仲夏楞了下,拿過帕子攥在手心,卻不擦臉。

“小友不必緊張” 美大叔安撫地衝仲夏笑了笑“我名明姝,是這裡的鏢頭,途經邵國去往金國,不知小友有何打算?”

“我名仲夏,父母俱亡,原本住在舅舅家,前些日子舅母要將我買給人牙子,我害怕,便逃了出來,在街上被舅母發現,匆忙之下躲到了你們的馬車上”原主養在深閨,外人自然不會知道仲夏是誰,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何況救命之恩,不至於編造假名字欺騙恩人,至於其他的,還是要謹慎些。

仲夏先前設想過,出來邵國國都,憑藉這個虛弱的身體怎麼活下去,但天無絕人之路,總該有一線生機,就算做乞丐也好過嫁給太子生不如死。

然而顯示是悲慘的,十三歲的小女孩,沒有路引又體弱多病,屁股後面跟着一幫追兵,仲夏悲催地發現生存暫時對她來說真的是件極艱難的事。

仲夏鄭重地對美大叔行一個輯禮,禮畢才擡首道:“請鏢頭帶我金國,我可以爲你們烹調食物和其他我能做到的所有事情,用來作爲交換。”喝粥時仲夏就發現整個車隊只有粥和煮成糊糊的野菜爲食,缺少一名做飯食的廚娘。

鏢頭目光和熙,“此次需得抄近路,越過天無山脈直達金國,此去我也許無法顧你周全。”

仲夏暗自心驚,原主終日養在閨房無處可去看了許多書籍,其中就有遊記介紹了天無山脈。

天無山脈是橫埂在邵國與金國之間的一座巨大的山脈,鄰國之間素來有爭端,但金紹兩國從無戰爭,因爲不會有人想穿過天無山脈去攻打別國。一般的車隊從邵國到金國要經過五國家才能繞過天無山脈到達目的地,可想而知此山脈之大。

但這個美大叔卻說要穿過天無山脈?仲夏覺得可能還需要考慮下要不要跟他們走,畢竟她答應過替原主踏遍萬里河山,可不能死那麼早。

仲夏偷偷揪了美大叔一眼,又揪一眼,大叔你逗我呢?真的假的?

明姝美大叔哈哈大笑,手指點了點仲夏:“你這小友甚和我眼緣,我看小友似有先天不足之症,此去雖然兇險,但我發誓盡我全力護你周全,並替你調理好身體如常人一般,你只需要替我等烹調飯食,可否?”

仲夏狐疑地看着他,莫非這美大叔是個老饕餮不成?愛吃如命?

符大叔又道:“我第一眼見你便知道你是我命中的貴人,即使你反悔我也是要帶你一起。”

仲夏看他的眼神變了,猶如看人販子。

符大叔又道:“我明姝發誓,去往金國路上以命護仲夏小友安危,如有違誓,此生修爲不得寸近。”像是響應他的話一般,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打了一個響雷。

這下子仲夏看符大叔的眼神又變了,猶如凡人看土地公公一般。

仲夏不得不跟着一起走,這本來是她心之所向,就是如果不走天無山脈就好了,她真的還不想死啊,欲哭無淚。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一路上不是山就是水,偶爾見到幾隻野雞野兔什麼的,全部都被打來吃掉了,吃過幾次“烤碳”之後,仲夏義無反顧的接下了做飯的重任。

原主這幅身體一向虛弱,仲夏來了以後雖然好好將養了一段時間,但逃離仲府的消耗對這個身體實在有些大,養了十幾天都還只能在其他人的幫助下做頓飯而已。符大叔建議仲夏好好休養即可,但仲夏執意想做點貢獻證明自己沒有白吃白喝,好吧,她承認,她就是白吃白喝,沒眼看。

這天仲夏烹調好午飯,看到符大叔又在閉眼打坐,軟手軟腳地蹲到他旁邊好奇地看,如果不是篤定她穿到了古代,從沒有見過有人憑空變出水和火來,單單看符大叔虔誠的態度,她還以爲穿越到了修仙位面呢,哈哈,怎麼可能,在現代活着的時候小說看多了吧,嗯,這附近風景倒是不錯。

這附近風景真的不錯,樹木蔥蔥蘢蘢,河邊野花遍地,最妙的是離河不遠處長了一顆碩大的桃樹,滿樹桃花,紛紛揚揚的,妙不可言。

不愧是純天然無污染的古代,這麼大這麼美的桃樹在現代她從來沒見過。仲夏伸了個懶腰,靠着桃樹聞着花香,在和熙的陽光下愜意地睡起了午覺。

夜色慢慢深了,幾個大漢收拾物什,留下一個守夜,上馬車休息了。仲夏休息的馬車在衆馬車團團圍住的中央,真是把她當成寶貝金疙瘩了,仲夏覺得甚是受之有愧。

許是中午睡得太多了,夜晚總是睡不着,仲夏打開木質的車窗,吹起了晚風。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什麼異常的聲響,眼皮卻又打不開。突然火光沖天,隨後又立即響起了金石碰撞之聲,仲夏驚醒,跳下馬車,只見幾個大漢早已擠擠挨挨地圍成一圈,仲夏趕緊上前去,接下來看到的刷新了她的世界觀。

白日裡美如仙境的桃樹夜裡卻陰森如鬼魅,樹根如蛇,桃花如暗箭,向對面的明姝襲來,只見明姝揮手拋出一把紙質的東西,瞬間火、金劍一起迸發而出,將樹根與桃花暗箭絞滅,又喚出一道土牆擋住剩餘的攻勢,最後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青木劍,躍起朝桃樹刺去,只聽桃樹發出淒厲刺耳的尖叫聲,聲音停歇,火勢熄滅,桃樹已被燒成了黑炭。

幾個大漢朝明姝敬畏的行了一禮,便上了馬車,留下仲夏呆愣愣地看着明姝收了青木劍疲憊地走過來,掏出一個瓷瓶遞過來,道:“這是桃妖的木之精華,於你的身體大有好處。”

仲夏呆愣愣地接過,明姝輕笑一聲,疲憊的面容舒緩了許多,催促仲夏趕緊喝下去馬車休息。仲夏呆愣愣地喝了,又呆愣愣地同手同腳爬上馬車,心中尖叫,說好的田園風呢?猝不及防,怎麼變仙俠了?!

天光微微亮,仲夏頂着黑眼圈爬起來獨自做好早飯,昨夜喝下那瓶木之精華後感覺身體熱熱的,很舒服,身體也變輕靈了。

仲夏忍不住原地蹦了幾下,健康的身體多麼珍貴啊。

明姝悠悠地下了馬車,又悠悠的吃了早食,對身後的跟屁蟲視若無睹。待車對出發了,仲夏終於忍不住抓住明姝的衣袖問道:“昨夜多謝仙師的靈藥,今早起來身體輕靈了許多,不知昨日仙師使出的是否是仙法?”

明姝眉梢挑了挑,隱在鬍鬚裡的薄脣微微揚起,端坐不語,片刻,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聲,對着眼巴巴的仲夏帶着寵溺意味地道:“小友有何疑惑,符某儘量解答。”

通過明姝的敘述,仲夏確定自己真的穿越到了修真位面,只不過穿到了凡人界。

原來這個世界分爲修仙界與凡人界,而仲夏所在的正是凡人界,二界以無河爲界,無河西面爲凡人界,靈氣仙稀薄到幾乎沒有,東面爲修仙界,那裡是修仙的聖地,許多移山填海的仙人居住在那裡,也只有在那裡才能學到真正的法術。

凡人修習仙法依靠靈根,何爲靈根?此爲凡人吸收天地靈氣爲己用的根基。靈根分爲金木水火土,風雷冰八種,以風冰雷異靈根最爲稀有,靈根越少越易於吸收天地靈氣爲己用,越多則越吃力。靈根純度越高靈氣吸收轉化的效率就越高。

凡人界由於沒有靈氣的滋養,幾乎沒有身具靈根的嬰兒誕生。

仲夏好奇道:“那您是怎麼發現自己身具又習得仙法呢?”

明姝摸了摸仲夏的頭:“江小友莫要客氣,喚我符叔即可,你我二人說不定是方天地唯二的同類呢”

原來明姝原本是金國的太子,聰敏而謙遜,深的皇帝喜愛和百姓愛戴,因爲刺殺金國皇帝被貶爲庶民,流放途中遭人暗殺,世人皆以爲其早已身亡。

仲夏靠着他的手道:“符叔被冤枉了嗎?”

明姝閉眼道:“我母后早亡,自小在父皇身邊長大,父皇很寵愛我,我亦不負父皇期望,通運河、治災害、平民怨,成爲百姓愛戴的太子,逐漸地民間對我的聲望隱隱超過父皇,而我的舅舅是當朝宰相,欲利用我挾天子以令諸侯,父皇便任由二弟設計陷害於我。”

明姝的聲音很平靜,甚至於沒有一絲波瀾。

仲夏有些不忍心再問。

明姝睜開眼,對上仲夏同情的眼神,噗嗤一聲笑了。“小友定是覺得符某很可憐,其實不必,若不是二弟派人刺殺,我又怎麼能掉下懸崖,意外進入懸崖中間的洞府,得先輩遺澤呢。”

仲夏也笑了,“符叔說的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誰又能辨別好事還是壞事呢,那您之前爲何說我是您命中的貴人呢?”

明姝神秘的看了仲夏一眼,很難想象在這張儒雅俊美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位同道之人”

仲夏大驚,“我?”不想修仙是假的,誰不想遨遊天際,自由馳騁呢?但是有原主虛弱的身體作爲前車之鑑,仲夏只想養好身體,像普通人一樣健健康康的,現在莫名其妙出現一個人幫她治好了身體,她不能太貪。

“先輩洞府有一本預知之術的功法,符某還算有些天分,感應命中有一位貴人可助我實現畢生心願,見到小友第一面,我就知道小友便是我命中的貴人。”

仲夏問道:“那我該如何助你實現心願呢?”

“隨我修習仙法即可。”明姝慢悠悠道。

仲夏險些被口水嗆到,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驚喜來得如此之快,“你是說,我也有靈根?!”

“小友自然有靈根,且不是普通的靈根。”

仲夏奇道:“您是怎麼看出來的?”,“預感”明姝道,“先輩洞府中的玉簡記載,有靈根才能吸收相應靈氣,到時你自然知曉。”說着拿出一本冊子,“這是最基礎的無屬性功法,我也是修習此功法,待你入門再教你法術。”

仲夏接過,仔細研讀功法,“天地氣合,萬物自生。太虛不能無氣,氣不能不聚而爲萬物,萬物不能不散而爲太虛、、、、、、、”

夜幕降臨,晨光浮起,一天一夜過去了,仲夏從冥想中睜開眼睛,瞬間被身上的惡臭薰吐了,“嘔、、、”,一陣清風拂過,惡臭消失了,仲夏緩過勁來。

明姝捏訣施展去塵術爲仲夏清潔身體,有些複雜的看着仲夏,這纔是修仙天才應有的修煉速度嗎?隨即眼睛裡又真切地染上欣慰喜悅的情緒,道:“你已經入道了”,仲夏喜不自禁的跳下馬車,“昨夜冥想了一夜,黎明時分纔有白色的小粒子進入我的經脈,還有其他顏色的粒子,不過它們對我不大感興趣。”

明姝驚喜道:“莫非你是單水靈根?”

仲夏笑着道:“那些小粒子很是冰涼。”

“冰靈根!”明姝已經大喜過望了,“可惜爲我是火土金三系靈根,不能教導你,不過先輩洞府中倒有幾個記載水系功法的玉符。”說着從腰間繫着的毛皮袋子裡變出一枚小小的玉符,“這是乾坤袋,內裡有一丈見方的空間。”

仲夏接過玉符,按照明姝的指示放在眉間識府處用意念讀取其中內容。起初不得其門,慢慢地,意識進入玉符裡面,“看”到了幾個古老深奧的文字,仲夏確定今日之前沒有見過這種文字,卻明白它代表的含義。

“真神奇,區區幾個字竟然有這麼多意思在裡面”

明姝笑道:“這是符文,先前我對付桃樹妖時使用的符籙便是由符文撰寫。” “這玉符裡面記載了一門水刃術,以水爲爲刃。”

“你現在剛入門,體內靈力甚少,應以那本無屬性功法提升境界爲主,不可貪多。”仲夏稱是,擺出五心朝上的姿勢,仔細感受天地間的靈氣。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三年時間已過,這三年仲夏跟隨明姝踏遍了無天山脈的每一個角落,尋找靈藥,偶爾遇見幾個成精的小妖怪,初時明姝親自出手,仲夏一旁觀戰,後來基本上由仲夏出戰,明姝在旁指點,仲夏每每有疏漏處明姝都會立即化解。

又是杏花開的四月,明姝仲夏一行人路過一處懸崖峭壁,挖了一株三百年的靈芝後,又行走了半個月,遇到一處道觀。

仲夏拂開藤蔓,眼前出現的是一處青瓦白牆的道觀,清幽,陳舊,寂靜,唯有後院廂房上空一支裊裊炊煙扭動地升空,慢慢消散。

明姝漫步走在前面,仲夏等人跟着踏上道觀門前的青磚小路。

一個大漢上去叫門,隔了好一會纔有人開門,來人是一個扎着道髻的青年,細眉細眼,身上的道袍舊的厲害,手肘處縫了一個大補丁,很驚訝地請一行人進門,明姝與他一番寒暄,得知他自小被他師傅撿到這處道觀當道士,一年前師傅去世了,如今這裡只有他一人居住。

仲夏環顧四周,房屋比預計的還要破敗,圍牆上爬滿了藤蔓,整道觀座大約佔地兩三畝,只一間大殿一進院子,靠牆邊開發出一片空地種着些瓜果蔬菜。

青年引着一行人入了一間廂房,招呼喝茶,“小道避世已久,唯有自己種的粗茶,怠慢了諸位。”

明姝道抿了一口茶道:“此茶回味甘甜,小師傅過謙了,天色漸晚,恐有降雨,我等想留宿此地,不知可否方便?”

青年道士皺眉苦惱道:“倒還有幾間廂房,不過長久不住有些破敗了,恐怕會怠慢了諸位。”

明姝表示無妨,一行十一個人收拾一番把屋頂補一補,再擠一擠,對付一晚就行。道士欣然同意。

仲夏將馬車趕進後院,又餵了馬,九個大漢已經將屋頂補好,房間也收拾乾淨了。

道士好奇地問明姝,一行人是否來尋寶的,又說此處已經深入天無山脈,山野奇珍雖然珍貴,但還是不要以身涉險,明日快回金國去吧。

仲夏暗道這個道士倒是好心,不過我們可不是從金國來,而是要到金國去。

明姝長身玉立,一派君子之氣,稱謝過小師傅好意,明日便回金國去。

吃過晚飯,衆人到房裡睡下。

夜色寂寂,長風呼嘯,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磚上,濺起渾濁的積水。風聲,雨聲,隔壁大漢震天的呼嚕聲,都掩蓋不了那悄無聲息的腳步聲。

仲夏盤腿打坐修煉,閉眼聽那腳步聲在門前徘徊,而後又下定了決心似的,輕輕推開門,躡手躡腳進來,站在牀前,嘰裡咕嚕念着口訣,而後舉起一面幡對着牀一揮,恰巧一聲響雷,閃電的光照在牀頭,照亮了盤腿的仲夏和仲夏如井口般黝黑髮亮的瞳孔。心跳如雷,魂飛天外,“啊、、、、、、、、”。

清涼的青石磚,細眉細眼的道士被扔在地上,手邊還有一面漆黑髮亮的幡,悠悠轉醒,“嚇”地一聲跳起,驚懼地盯着坐在桌子旁正在吃早食的仲夏,仲夏朝他翻了個白眼,就這膽子還學人家謀財害命?

明姝冷冰冰地看着青年道士,“你身旁之物你可知是何物?”仲夏呼嚕呼嚕喝了一大口粥,被明姝敲了一下頭,“誒呦!”明姝臉色如雨過天晴,和熙如冬日暖陽“又淘氣,食不言寢不語,忘了自己是女孩子了?”仲夏揉着頭暗道,修仙之人自然應該不拘小節,不過她可不敢說出來,不然又是一顆炒栗子。

如今三年時間已過,仲夏已年滿十六,在俗世中已是可以嫁作人婦了,本來如月光下的杏花一般的容貌,如今已是四月驕陽下盛開的帶着露珠的杏花,碧玉年華,又美又嬌,尤其是紅撲撲的臉頰和剛滿月的小狗一樣的那裡竄這裡竄的勁頭,無不顯示她的活力。恐怕就算與仲父仲母迎面碰上,也不能認出。

爲了方便,仲夏特意作少年人打扮,沒想到被這道士當做了一行人中最弱陽氣最足的軟柿子,想要當先吸食她的陽氣。

道士一把抓起那面幡,緊緊抓住,“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隨即好像想起了什麼事一樣,驚慌怯懦之色褪去,變得深不可測起來,身形都變得高大起來,隨後捏訣發出一道水球朝明姝打去,又施展輕身術欲朝明姝打去,還沒飛起三尺高便被拍扁在地。仲夏捂臉,尷了個尬。

道士被拍成重傷,臉上浮起的卻不是害怕驚恐之色,反倒是極度的不可置信和不可明狀哀傷,隨即又變爲極度的驚喜,“修士!你是修士!”說着竟拖着身體朝明姝爬過去掙扎着抓住他的褲腳,明姝沒有任何猶豫一揮手又把人拍飛出去。

仲夏歪頭咬着筷子,符大叔,不,去年大叔突然扭扭捏捏地不讓叫大叔了,改叫大哥了,恩······,把鬍子剃了倒是可以考慮下,其實明姝帶着鬍鬚並不顯老,只不過遮住了面部輪廓,顯得穩重可靠罷了,不過她可不忍心實話實說,誰喜歡被人叫老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可以理解。

不過以他的君子的做派,不應該如此暴力啊,難道是因爲道士想對我下手,符大哥生氣了?

明姝拂袖欲再拍道士一掌,原本清澈的眸光變得冰冷,仲夏趕緊抓住他的手,再打,怕是人都要打死了。明姝雷霆萬鈞的手不動了,被仲夏抓在手裡。

仲夏索性自己問:“你姓名誰、什麼來歷通通說清楚,你既然知道我們修爲比你高就不要想着隱瞞了,否則也就是費些力氣施展個搜魂術罷了。”

青年道士卻拖着殘軀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行了個道禮”,道“我十歲那年被師父撿到此處道觀,之後一直在這裡修行,十三歲那年引氣入體正式踏入道門,師父高興地手舞足蹈,說我是天才,他老人家二十四歲接觸修真,五十歲方纔踏入修仙門檻,八十歲才練氣二階,預感此生無望才把我帶回來,他說我是天才,他纔是天才,他不該死那麼早,他······”

仲夏不耐煩地打斷他的碎碎念,“那個黑色的幡用處是什麼?來歷是什麼?吸食陽氣魂魄以助你修煉?”仲夏聽這道士失魂一般的喃喃自語,瞭解了事情的大概,原來這細眉細眼的道士姓朱名光,十歲以前沿街乞討,後來被他師傅撿到這道觀傳承衣鉢,十三歲引氣入體,現如今正好二十,已經練氣三階。至於他師傅,其祖上流傳下一個錦袋和一本雲裡霧裡的書,他看了那本書竟然完全癡迷了,帶着書和錦袋獨自一人跑到深山野林修煉,五十歲方纔正式入道,當真是癡迷。

仲夏猜想那錦袋想必是乾坤袋,那柄黑色的幡正是被他師傅從乾坤袋裡拿出來的,一直不得其法,後來他師傅逝世,他偶然發現了此幡的用法,第一次發威便遇上了仲夏一行人。仲夏點頭,深山老林,想必遇到一個人也不容易,而且這面幡上沒有血氣,證明沒有殺過人。

仲夏伸手讓朱光把乾坤袋拿出來,這道士居然恭恭敬敬從胸口處掏出一個錦袋真的交給仲夏,仲夏一邊驚訝地看了朱光一眼一邊利落的抹殺錦袋上面的神識翻看裡面的東西,失望地“啊”了一聲,便把乾坤袋扔給了朱光。

朱光悶哼一聲,嘴角留下鮮血,隨後不可置信地接住乾坤袋,呆呆的像只大白鵝。仲夏看得好笑,倒是對這道士的感官好了些。

“我們是正經的修道之人,怎麼能搶劫他人財物?雖然你欲謀財害命在先,但到底沒得手,我作爲受害人就大方地將乾坤袋還你了。”明姝甚是縱容地點頭。仲夏不是個壞人,更加不可能是個聖母,不計前嫌是不可能的,不過畢竟只能帶他一起上路,如果拿了他的乾坤袋,這畢竟是人家師傅的遺物,以後相處起來難免彆扭,索性將乾坤袋還他,將來用其他東西補償這次“謀財害命”吧。

據明姝所說,通往修仙界的必經之地是一片無垠的海,常年大霧瀰漫,據懸崖半空中先輩的洞府中玉簡所記載,越過大霧,有一片旋渦,飛速旋轉,駭人至極,穿過旋渦便可抵達修仙界,

不過對於築基以下修士而言想要通過此旋渦九死一生,唯有多人協誠一致、通達合作纔有渺茫的機會通過。所以,對於朱光,仲夏只好選擇“以德報怨”。

仲夏看衆人吃的差不多了,率先起身離開,明姝等跟着離開。車隊翻山越嶺走了一天,晚風徐徐之時,仲夏等圍着火堆吃晚飯。,仲夏吃着明姝烤的野雞,嚮明姝擄擄嘴,示意他看向那邊黑洞洞的樹叢,明姝輕輕地笑了,“你消氣了?”仲夏撇嘴“我哪有那麼小氣啊”,咬了一口雞肉,又示意一個大漢去把朱光帶過來。

大漢放下野味不明所以地向仲夏示意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帶着朱光出來了。對於有人要害自己這事,仲夏可沒有那麼大度,知道朱光跟在車隊後面,硬生生讓他拖着殘軀趕了一天的路,衆人打野味、生火,烤肉,到末尾了,朱光才姍姍來遲,仲夏的氣差不多也消了。

仲夏透過橘紅的火光打量朱光,樸素的道袍爛成一條條的布,髮髻散亂,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額上的汗水迷得細眼都睜不開了,喘着粗氣羞愧地低着頭乖乖任仲夏打量,仲夏暗自滿意地點頭,看來是一刻也不敢耽誤跟來的。

仲夏又從明姝手上接過烤野兔,明知故問到:“你跟過來可有什麼事?”朱光囁嚅片刻,羞愧地不敢擡頭,仲夏就着明姝的手喝了幾口果酒,不耐煩道:“你想和我們一起走?”朱光忙不迭點頭。仲夏故作高深地頓了一下,過了一會才說“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俗世之中靈氣匱乏,你現在練氣二階,越到後面所需靈氣越多,到你大限之日恐怕也難越過練氣七階,更不用說築基了。”

朱光忙擡起頭,“我不想一輩子進不了階,老頭子臨死之前看着我的眼神那麼的不甘心,我不是隻爲自己修煉的,我要連帶老頭子的份一起,你們帶我走吧,我做牛做馬都可以,只要你們有空指點我一下就行!”仲夏與明姝對視一眼,對朱光道:“你知道築基嗎?”朱光茫然搖頭,仲夏估計連他師傅都不知道何爲築基,也許是他師傅祖上流傳下來的書上沒有記載,

“我們的目的是要通過俗世與修仙界只見的茫茫大海,到達修仙界,修仙界是什麼樣的我們兩個也不知道,只不過那裡纔是修仙的聖地,據說那裡的仙人能移山填海。”仲夏看着朱光嚮往的神情,不得不打破它“海上危險重重,我們只有渺茫的希望通過,多一個人多一份希望,我和符大哥必定是要去試一試的,你考慮是否同我們一起。”仲夏說完就不理睬他了,專心啃烤肉,剩下的交給明姝。

朱光幾乎沒有猶豫便表示加入二人,明姝淡淡地跟他解釋修爲越高通過的機率越大,希望他努力修煉,給他介紹了九個大漢,又從藥瓶裡倒出一粒回春丹遞給他,不顧朱光感激涕零,便回頭和仲夏說話去了。

清風徐徐,水波不興,波光粼粼的碧波湖邊熙熙攘攘的人羣,酒樓店鋪連綿不絕,仲夏饒有興趣地在一處賣女子髮簪的小攤子上翻看,

路過的黃衣女子頻頻回頭,待仲夏有所察覺地轉頭,那女子又臉紅地低下頭,仲夏一臉茫然地轉回頭。

身旁的朱光比小攤老闆還要殷勤,忙爲仲夏向老闆討價還價。明姝敏銳地轉頭看向明姝,依舊君子如玉,長身玉立,和往常一樣啊,怎麼會覺得符大哥心情很不好呢?

好像自從朱光加入之後,就經常感覺符大哥心情很不好,尤其是在朱光向自己獻殷勤的時候,難道他還在爲朱光差點向她下手而耿耿於懷?仲夏若有所思,看來得找個時間和他好好談談了,畢竟三人以後還要合作渡難關前往修仙界呢。

自從朱光加入以後,一行人又趕了三個月的路,昨天才駕着馬車進入了金國的禹城,明姝遣散了九個大漢,馬車裡託運的各種珍貴藥材被賣了幾萬兩銀子,九個大漢每人得一千兩銀子便回家去了。

朱光或許抱着贖罪的心態,對仲夏殷勤之極,仲夏對他的態度慢慢好了不少。但不過不知道爲什麼,他老覺得明姝對他很不喜,卻不露痕跡,開始的時候他對明姝還存了討好的心,後來便專心圍着仲夏轉,仲夏偶爾指點他一招,他就很滿足了,雖然每次圍着仲夏時都覺得身上冷颼颼的,像有人對他用眼睛放冷刀子,但戰戰兢兢地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發現,明姝還說可能是他着涼了,可是修仙之人怎麼會着涼呢?

仲夏的態度迴轉並不是因爲朱光的殷勤,而是後來他說當時只想吸一些仲夏的陽氣,不想害她的性命,而且在後來相處過程中朱光也證明了他品性優良,否則就算他再獻殷勤都沒用,頂多是合作關係,稱不上夥伴。

明姝走在仲夏身邊,細心幫她避開路人的觸碰。三人走進一家客棧,小兒迎上來問打尖還是住店?仲夏要了三間相鄰的天字號房。吃罷晚飯,三人不着急修煉,都想好好領略一下久違的人間煙火,尤其是仲夏,恨不得蹦起來去摘樹上的果子。

行人如流,歌舞昇平,燈火輝煌,街上一片橘紅色的燈火在這夜晚顯得天上的星子都暗淡了幾分。仲夏一路蹦蹦跳跳的活潑勁就像一個真正的十六歲少年,少年人獨有的朝氣薰得過路的姑娘都忍不住臉紅,頻頻回頭。

明姝替仲夏巧妙地避開特意撞上來的姑娘,看着仲夏興奮地拿起一隻簪子帶在頭上問他好不好看,臉慢慢變得緋紅,眼睛閃爍着光,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幸好在橘紅的燈火下不顯眼,他淡定地說“好看”。

仲夏領着二人走進一家茶館,一人點一杯茶靜靜聽說書人講故事,先說到江湖上出現了幾個武林高手,做了幾件了不得的大事,又說官府抓了幾個採花大盜過幾天就要砍頭。仲夏打了哈欠,對這些消息不感興趣,看明姝靜靜地聽着就陪着他聽,腦袋忍不住一點一點的,眼看着就要“咚”地磕在桌子上,明姝“唰”地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的腦袋,仲夏安心地打起了瞌睡。

說書的白鬍子老頭拿着一把白色摺扇,打開摺扇放在嘴邊,脖子伸向諸位聽客,一副“我和你們說但你們不可以告訴其他人哦”的神情說,“咱們這位皇上啊,大限將至了!”說着把摺扇一拍,“自從十年前咱們太子爺遇刺墜崖身亡,皇上至今沒立太子,雖然二皇子必定可以繼承大統,但終究不是太子啊”,

他撫着鬍子嘆了口氣,“說到太子,世人都說咱們的太子殿下遇刺墜崖身亡了,可是老朽終究不信,十五年前禹州城被洪水淹沒,浮屍遍野,又發生瘟疫,官府決定封城,是太子殿下不顧生死,親力親爲地爲我們這些老百姓找藥方、挖溝渠,最終大水退去,纔有現在的禹州城啊,哎!那樣的人怎麼會死呢?!老天不公啊!哎·····”,

臺下雅雀無聲,幾個年紀大的老人嗚咽地抹起了眼淚。仲夏迷迷糊糊醒來,抓住明姝的手擡起上身,見到明姝靜靜地坐在那裡,眼睫毛蓋住了眼睛,神情沉靜,茶館無聲地和熱鬧的大街形成了兩個世界。

仲夏奇怪地問朱光,朱光側頭小聲地和仲夏說了幾句,仲夏又轉頭看向明姝,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出了茶館,一路上三人沒說話,朱光還以爲兩個人是爲那個“太子”可惜呢,說了幾句“這樣的太子可惜了,”,“若他還活着真是金國百姓之福”之類的話,見二人的不理睬他,就不自討沒趣了,轉頭欣賞周圍的風景去了。

第二天一早,仲夏決定出發去金國國度,朱光問爲什麼?仲夏打發他,你身爲金國人連金國首都都沒去過,好意思嗎?朱光屈服了。明姝看着仲夏,低頭輕輕地笑了一下。,

金國皇宮外,樹影疏疏落落地映在紅色的宮牆外,在高處殿宇昏黃的燈火下,發出一股不祥的氣息,晚風呼呼地吹,慘白的月亮掛在高高的樹梢上,照得樹下兩個人像索魂的怨鬼。

朱光縮着脖子冷得瑟瑟發抖,“我們來這裡幹什麼?”,仲夏鄙視的看他一眼,“把靈氣運轉全身經脈可以禦寒,你白修仙那麼多年了。”朱光大了個噴嚏,“我知道,我只是捨不得靈力,以前在道觀裡修爲增長的就慢,如今下山了,靈氣更少了,我想着少用一點靈力修爲說不定增長得快一些。”

仲夏少不得和他普及一下這方面的基礎知識,大多數凡人的經脈丹田儲存的靈氣都相差不大,修煉則是使經脈丹田容納更多靈氣的過程,越是不斷使用靈力、不斷修煉經脈丹田就越大,當到達一個頂點時丹田救就會發生質變,稱爲築基,相反不使用靈力就修爲永遠不能增進。

月亮隨着仲夏輕俏的聲音慢慢升上中空,風吹得更加兇猛了,一道身影從宮牆內躍出,飄逸的白色長袍和淒冷的月亮構成了一副絕美的畫面,仲夏看不清明姝的臉,張嘴想說些什麼,皇宮裡面一聲尖細的“陛下薨了!”傳來,隨後是一陣陣鐘聲,

仲夏瞭然地閉上嘴,只是上前抱了抱他,“走吧”,明姝一聲不響地跟着仲夏走了。是夜,靴子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仲夏不放心明姝,帶了一壺酒來看他,走到一半拐腳去了屋頂,果然看到了他,

青色的瓦片、姣潔的月光、身穿白色長袍的長髮披肩的少年美男,額····青年?還是中年美男?等我修爲超過他一定要悄悄把他的鬍子剃了,握拳!

靴子踩在青瓦上幾乎不發出聲音,仲夏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總有一天我要把你的鬍子剃了。”“蛤?”明姝噗嗤一聲笑了,好好的一副‘月下靜默美男圖’就這麼被仲夏破壞了。

明姝接過酒壺,抿了一小口,反觀仲夏幾口下去酒壺就見底了,倒襯托地明姝像個小媳婦似的,明姝笑盈盈地看着仲夏喝酒,見她真的喝醉了趕緊拿開酒壺,“怎麼我借酒愁你倒醉了?”仲夏眼前好像有幾個長着翅膀的小人在飛,去抓他們又不見了,索性轉過頭去搶明姝手裡的酒壺,“還說我,你見過哪個借酒澆愁的人只抿那麼一小口?”用手指比了個“一丟丟”的手勢“你不喝給我喝!”

明姝腳尖踩在青瓦上,一個騰挪之間躲過仲夏的手,無奈道,“你不能喝了,醉了。”仲夏此時眼裡只有酒,“不是每個人都被允許喝醉,一個人也不是每天都允許喝醉,今日有酒今日醉!”眼看酒壺離指尖只有一寸距離,轉眼之間卻只來得及滑過明姝的衣袖。“

那你又如何知道此時此刻你被允許喝醉呢?”戲謔的聲音剛進入仲夏的耳朵,她已經盡在明姝眼前了,可惜酒壺又一次溜走了。“不是有你在身邊嗎?我怕什麼?!”兩個人在月光下騰挪,一個進,一個只管退,像兩隻嬉戲蹁躚的蝴蝶,突然退的那個停住了,進的那個就撞了滿懷。

仲夏搶過明姝的酒壺,咕嚕咕嚕幾大口下去,人醉得迷迷糊糊了,安靜的睡過去了。明姝看着懷裡的人,先是手腳僵硬得像鐵一樣,像冰一樣慢慢融化,一起融化的還有那顆心。

手指輕輕地滑過她的臉頰,“你說那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你也像我一樣,喜歡我呢?”說完苦笑一聲,“還記得你第一次叫我符大叔嗎?是啊,你是十六歲的碧玉年華,我卻已三十歲整了,叫我如何配得上你?”

明姝說不清什麼時候將仲夏放到心裡的,或許是三年前找遍了俗世找不到那個“命中的貴人”,途經邵國,看着那個十三歲的少女把自己硬生生擠進那個小小的桶時的那股狠勁,看着她虛弱至極卻活生生挺了一天一夜直到他將她抱出來;或許是原本像漂浮的雲一樣空落落寂寥的人生突然飛進一隻嘰嘰喳喳的鳥兒的時候。

他當然知道她是仲府正在搜尋的那個人,他還知道她是仲府的二小姐,被迫替姐姐嫁給太子,他眼睜睜看着她撒謊,不過無傷大雅,她從容無害的外表下從來都是僵硬的警惕,他都知道。直到那天他拼着受傷爲她獵取桃妖的“木之精華”,她才放開了心防。

他一直在默默地關注她,身不由己,任誰天地間獨自一人寂寞地遊蕩,突然遇到一個“同類”,能不渴望靠近一點汲取溫暖呢?只不過他身不由己愛上了罷了。明姝起初想過愛上仲夏是否因爲寂寞,遇到朱光之後他了然了,因爲對於朱光,他升不起一點對於遇到同道的喜悅,只有被打擾的不悅,他討厭有人插入他和仲夏之間。他原本是個君子,後來不完全是個君子了,十年前父皇和二皇弟對他做的事,或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真的改變了他很多。明姝無意義地挑了下嘴角。

天明,公雞打鳴聲把仲夏吵醒,清晨的微光變成一條條明亮的線,射進窗子撞到仲夏的青絲上,濺出點點的光粒,將整個屋子變得明亮。

仲夏伸懶腰起牀,明明昨夜宿醉,今早起牀卻沒有一點不適,洗精伐髓後的身體果然不同以往。

洗漱穿戴好下樓,二人已經在吃了。明姝推過來一碟包子和一碗肉粥,“特意給你留的”,順帶將筷子遞給仲夏。

之後的一段日子裡,三人依舊往東趕路,每當跋山涉水露宿野外時仲夏都恨不得模仿她沒出車禍時在現代看的仙俠劇那樣,腳踩木劍“咻咻”地飛上天,眨眼間萬八百里,明姝聽她胡言亂語,笑着搖搖頭,建議三人就地休息會。這個世界當然也有飛行的法術,不過沒有築基修爲就別想了,而且此法術耗費靈力甚多,三人耗費不起。

這天三人途經魏國,魏國是一個臨海的國度,靠西邊以及南邊全是泱泱大海,靠海的居民以捕魚爲生,民風頗爲彪悍。仲夏三人爲了節省路途,在海上航行一個月到達魏國的一個小漁村。

三人子時上岸,船頭觸到淺灘,淺淺的浪花“嘩嘩”地一浪拍一浪,正值夏季,海風吹得人很舒適。仲夏當先跳下船,明姝順手將小木船收回乾坤袋,朱光慌慌忙忙地飛身一躍跳到沙灘上,幸好乾坤袋不收活物,不然說不定他已經被裝進乾坤袋了,仲夏在前面喚了他一聲,他趕忙撒歡地跟上去。

朱光常常疑心符大哥是否厭惡自己,幸好除了偶爾當他不存在之外,其他時候還挺好的,朱光接過明姝遞過來的烤肉這樣想到,或許符大哥是不喜歡有人插進他和仲夏之間吧?嗯?!朱光震了一下,我怎麼會這麼想,符大哥是男人,仲夏也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怎麼會那樣?肯定是我想多了。朱光又咬了一大口肉,吧唧吧唧吃得很香。

不得不說,朱光和仲夏之所以相處得還不錯,也許因爲在某些方面他們有相似之處,比如傻愣愣的沒心沒肺。

樹林裡的篝火映在正在盤腿修煉的三人身上,仲夏是冰靈根,練氣七階,海中水系靈力佔多數,效率比以往高些。明姝是金木土三靈根,一個月以來修爲提升較爲緩慢,不過他已經練氣十層大圓滿,在俗世的修爲已經到頂了,沒有那麼多的靈氣供他突破築基,一個月以前,離開金國不久明姝就由練氣十層進階到練氣大圓滿了,仲夏很淡定,朱光卻反應甚大,從此以後他看明姝永遠是仰視的狀態。

朱光是水木雙靈根,練氣二層的壁壘隱隱鬆動,仲夏嫌他太慢了,不過朱光對現狀已經很滿意了,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我修煉一十二載才練氣二層,現在不過半年就修爲增進這麼多,已經是很大的幸事了。”

凡人修仙靠靈根溝通天地靈氣,資質高低並不是只看靈根多寡,還要看靈根純度與自身悟性。例如明姝,他修仙十載達到練氣十層大圓滿,就是典型的靈根多純度也高,而仲夏是靈根少純度高的典型。

天邊泛着魚肚白,漁民們已經駕船出海準備捕魚了,小小的漁村已經熱鬧起來了。仲夏三人準備借住在漁民家中一段時日,走進村子裡只看見每家每戶門口掛滿了魚乾和一些幹海帶,房屋上炊煙裊裊,但是看起來似乎沒有多餘的房屋。

三人走在村道上,一羣小孩吃了早飯呼啦啦成羣結伴地跑出來玩,追來跑去的,看見仲夏三人,都好奇的圍過來,一個扎着兩個小包包含着大拇指的小女孩過來扯明姝的衣袖,明姝好脾氣地對小女孩笑笑,仲夏束手無策,朱光倒是很快和小孩們打成一片,手心裡長出一顆小樹,轉眼樹又變成一顆小水球,惹得孩子們驚奇地哇哇大叫。

村子靠海,村裡人都是身穿短打,皮膚被海風侵蝕得粗糙,仲夏三人走在村子裡,一個俊俏的小少年,一個俊美的先生,一個秀氣的小道士,亮眼得很。

一個戴着頭巾的婦人走過來,一把將含着大拇指的小女孩拉過來,叫孩子們去別處玩去,轉頭和氣地對明姝說,“三位不是本地人吧?”小孩們沒走遠,蹲在不遠處一顆大樹下搔着耳朵看,“那個大哥哥會變小樹、變水球!”婦人回頭喝一句,“胡說什麼,我家裡還有一缸子珠珠果,快拿去吃,去晚了就沒了!”孩子們又“烏拉拉”一羣涌進一棟房子裡。

明姝藉口和船隊失散了,想在村子裡藉助一段時間。婦人爲難,道村子裡沒有空餘的房間,一會兒又想起來,“有一家人倒是有幾間空餘的房間,不過有些破舊。”三人決定先去看一看再做決定,

婦人很健談,說到這戶人家原本是逃難來的,碰巧村子裡面有戶富庶人家很久以前搬走了,留下一棟房屋沒人要,村裡就把房子給他們了,婦人說得津津有味,仲夏和朱光都不善於應付這種場面,頗爲手足無措,明姝充當先鋒對着婦人和善地點頭。

房子大大小小加起來一共七間,呈回字形結構,屋頂原本應該是有瓦,不過現在東一塊西一塊的,沒有瓦的地方用大量茅草代替,牆壁也是破破爛爛的,院子里長滿了茂盛野草只留下一條小路的空處。仲夏道,“住在這裡和在野外露營有什麼區別?”,“沒什麼區別吧?”朱光默契地回道。明姝看似不經意間瞥了朱光一眼,朱光打了個寒蟬。

婦人上去叫門,屋子裡走出兩個愁容滿面的女人。明姝對仲夏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就再趕兩天路,前面應該有個鎮子,好不好?”,卻見仲夏臉色慘白,搖搖欲墜,明姝大驚失色,攬着她的腰問她怎麼了?朱光也擔心地靠過來,仲夏看着那兩個女人,道,“不去鎮上,就住在這戶人家吧!”

屋子裡面走出的兩個女人居然是仲母和仲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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