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看了看天上的太陽,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於是抱着小黑朝荷塘最中間的亭子漫步而去。
一片連綿的荷花荷葉之中,矗立着一座精緻的亭子。仲夏踏上拱橋,橋下荷花搖晃,金色的鯉魚跳出水面甩出一串細碎的小水珠,撲通一聲又鑽進了水面,好似來到了仙境一般。
橋的另一面連接那個亭子,裡面已經坐了很多公子兄小姐,皆是錦衣華服,這樣的聚會,所有人都把最好的衣服展示出來。
仲夏走進亭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女子們都細細打量她身上的服飾,嫉恨的咬着脣瓣,這是哪家的小姐?
瞧瞧她身上的衣服,用的是萬金一匹的月光絲所制,哪怕在炎熱的天氣穿在身上都寒涼舒適,而且那針腳款式無一不精細,再看她身上的玉鐲珠釵全都是有價無市的寶貝,到底是哪家的小姐這麼體面?
男子們全都眼前一亮,只見此女子嘴角含笑氣度不凡,像荷塘裡最美的荷花,清豔而不妖,一襲白衣飄然欲仙,散發着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聖潔氣息。
這是哪家的小姐?待會一定要好好打聽,過幾日上門提親。
中間坐着的一個圓臉女子仔細一看,這不是仲夏公主嗎?趕緊起身小碎步快速走到仲夏身前福身行禮道,“見過仲夏公主,公主大駕光臨我們竟然沒有去門口迎接真是該死。”
其他人一聽是仲夏公主,瞬間什麼想法都沒有了,這可是仲夏公主,皇帝陛下最疼愛的女兒,甚至比對太子還要疼愛,這些人豈敢怠慢?
全部起身行禮,將亭子裡最好的一個位置讓給仲夏。
一時間亭子裡寂靜無聲,衆人皆不敢說話,直到仲夏施施然道,“你們玩你們的就是,我只是今天有興趣出來欣賞欣賞荷花罷了,要是打擾了你們的雅興,那可是我的過失了。”
仲夏公主平時都不太愛和他們一起玩,很多人都沒見過她,今日一見發現她原來這麼好說話,並沒有傳說中的囂張跋扈,不由得心裡放鬆下來。
仲夏一邊欣賞荷花,偶爾和幾個女生說說話,一邊給小黑喂果子,好不愜意。
衆人喝酒賞花好不暢快,突然一個肥頭大耳的公子哥大聲道,“這麼開心的時刻,我們讓秋月公子給我們做個詩助助興大家說好不好?”
衆人聞言放下酒杯都心照不宣地看向角落裡的青年,仲夏詫異地看過去。
角落裡的青年藏在人羣中好似沒有什麼存在感,但是衆人一旦注意到他,便覺得周圍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青年好像沒有注意到周圍人輕視的眼神,溫文儒雅地起身走到亭子中間,薄脣一張,不加思索便是錦繡文章,
“荷葉五寸荷花嬌,貼波不礙畫船搖。相到薰風四五月,也能遮卻美人腰。”
仲夏想,怎麼可能注意不到,不過是不能注意,抑或是注意到又能怎麼樣呢?不過又是自取其辱罷了。
亭子裡一時寂靜,“好!此詩做的好!付公子不愧是秋月公子啊,我們都爲秋月公子乾一杯。”
仲夏覺得他們就像是戲院裡的客人,臺上戲子唱罷,臺下的客人喝彩,順便給點賞錢。
不知道明姝是何感想?
衆人鬧哄哄的,仲夏看着明姝又回到那個角落裡,無聲無息不惹人注意。
可惜有人偏偏不讓他這麼輕易地度過這一天,肥頭大耳的公子走到亭子中間,舉着酒杯對衆人道,“久聞秋月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美貌傾城,不如就讓他給咱們舞一曲如何?啊?”
滿腦肥腸,獐頭鼠目惹人厭煩。
一種心照不宣的氣氛在亭子裡蔓延,衆人眼尾有意無意掃過明姝。
仲夏看着明姝好像什麼也沒聽見一樣,坐在角落裡,只看得到他白玉一般的額頭,看不清臉色。
氣氛到達最高點然後破裂,“好!就讓秋月公子給我們舞一曲。”
“讓咱們也欣賞欣賞秋月公子的舞姿。”
“................”
仲夏眼睜睜的看着明姝走到亭子中間舞了一曲,舞姿傾城,飄然若仙。
四周女子們都露出驚豔的目光,男子則偶爾泄露出眼底的淫光,發出吞嚥口水的聲音。
仲夏不忍心再看,這是那個前世帶領僅僅三萬殘兵擊退匈奴數百萬大軍的大將軍嗎?那個開創盛世的開國皇帝?那個利用結髮妻子的愛逼死她父皇的陰險小人?
那個人原來也有這樣低入塵微的過往。
“夠了!”
嬉鬧的亭子隨着仲夏一聲落下瞬間變得寂靜無聲,衆人皆驚懼地看着仲夏,害怕自己得罪了長公主,甚至連累家族。
“夠了,”仲夏走到中間扶起明姝,道,“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對他?”
仲夏對着衆人道,“他的才華舉世矚目,不管他的真實面目是什麼,但他對每一個人都溫文爾雅舉止有度,你們既然把他邀請過來,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個客人?難道只因爲他是一個庶子嗎?庶子就可以這樣欺辱嗎?這就是你們嫡子的教養嗎?!”
聲音擲地有聲地落在亭子裡,明姝鳳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仲夏,眼角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
“說的好。”一道如珠玉般的聲音落下,隨後一個青衣男子走進亭子。
男子眉目俊朗面若冠玉,一襲青衣襯得身材欣長,臉頰處有一顆小痣,清俊無雙。
如果說明姝是一株芍藥花,美得清豔獨絕,那這個男子就是一株白色的蓮花,美得聖潔無暇。
男子向仲夏行了一禮,道,“公主萬安,公主之言實在令長衡佩服。”
隨後面對衆人朗聲道,“ 庶子並不比嫡子低賤,他們也並不愚蠢無知,只要給他們一個公平的環境,他們也一樣能造福社稷。”
衆人低頭吶吶的,不敢言語。
事情到這個地步,仲夏三人留下也沒什麼意思了,倒不如離開。
“見到公主才知道外面的傳言都是假的。”
“哦?外面肯定說我飛揚跋扈,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話,但是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傳言那樣的呢?”仲夏好奇道。
紀長衡雙手負背笑道,“公主通透豁達,能看透虛幻的表象直達內裡,自然不可能如傳言中那般不堪。”
仲夏暗笑,原來這就是京城裡久負盛名的第一君子紀長衡,果然是個如傳言中一般風光霽月的濁世翩翩公子。
紀長衡說着嚮明姝行了一禮,道,“久聞秋月公子之名,一直無緣相見,今日終於見到了。”
其他人提起‘秋月公子’無一不含着戲謔的意味,只有他用真摯欣賞的語氣說起這四個字。
明姝還他一禮,不卑不亢,沒有一點不適應,道“久聞長衡公子之名。”
紀長衡道,“我曾見過付兄的詩,着實令人驚豔。”
明姝道,“紀兄過謙了,紀兄的詩也曾令付某大受啓發。”
二人聊得甚是投機,相見恨晚,等到了要分開之時,還意猶未盡。
紀長衡道,“今日還有要事在身,不然定要和付兄徹夜長談方可盡興。”
明姝笑得溫潤如玉道,“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呢.”
仲夏見二人聊得忘我,就識趣地自顧自地欣賞起荷花來,慢慢地就走散了。盡興之後,找到撲蝴蝶的小黑,正打算回宮。
明姝從假山後面轉出來,二人恰巧迎面碰上。
明姝彎腰行了一禮,色如曉花的臉龐,修長有力的四肢,挺拔的脊背,比這滿池的荷花還要美麗三分。
“沒想到在這裡碰上公主,公主萬安。”
深知其爲人的仲夏:我信你個鬼,你怕不是躲在暗處偷窺已久了吧..........
然而事實的確如仲夏所想,紀長衡走了之後,明姝特意沿着仲夏走的方向前進,看見仲夏抱着貓正在觀賞荷花,躲在山後看了很久,直到她要離開了才走出來,裝作巧遇的樣子。